“总感觉太后听见些风声了,再往下拖恐怕会对我们不利。贤弟,你的计划需要加快了。”晏勋语气没有一丝温度,像是命令又像是劝告。可无论怎么样,顾贤是把他的话听进心里了。
天色渐渐暗了,元吏才从灯火通明的皇宫之中走了出来。看他心事重重的模样可以想象出太后给他的任务并不轻松,而且时间紧迫。
顾贤猜的一点也没错,太后让刑部及大理寺全力协助元吏查案,目的就是找出赵骇尘的死因并将始作俑者绳之以法。
人海茫茫该从何处下手?这无疑就是大海捞针。元吏难得得到这次机会,若能查出个水落石出,他的大好前程便指日可期了。
暴风雪肆虐了整整一天,甚至一点停缓的意思都没有。城中的积雪越来越厚,外出活动也越来越难,元吏的行动效率被大大减缓,可他丝毫不敢停歇,因为时间越久他的机会就越渺茫。
回到府邸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顾圣贤,在他的眼里顾圣贤就是个万能的存在,这个年纪轻轻没有一点仕途的男孩不仅是财神转世,更有无穷无尽的谋略与超凡脱俗的境界。
在与之经历了种种事端后,元吏对他更加深信不疑,甚至觉得只要有他在天就不会塌下来。
顶着风雪,元吏得以来到圣贤堂。价值不菲的牌匾高高悬挂于门上,封闭的大门更是让人心生紧张。虽然已是常客,但每一次前来自己的心里总是会忐忑。
“圣贤先生,圣贤先生——!”元吏强忍着严寒赤手拍打着冷的像块冰砖似的大门,今日圣贤堂门口没有门童站岗,过程就长了不少。
几番呼喊之后终于听见门内传来人的声音,静候半顷门才打开,只见顾贤披着一件灰色狼皮裘衣手上捧着一只珐琅手暖炉站在门口,随后席卷而来的就是一股寒意。
“原来是元大人,快请进。”顾贤早已料到这厮会来便早早恭候了,至于为何拖延半天才开门,纯属因为天气太冷他懒得动。
将元吏领进门后顾贤注意到他的耳朵被冻得通红,整张脸都快失去了生气,便随手将手中热乎乎的暖炉塞了过去,不动声色的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元吏领了情意,也没有说什么。
男人之间哪儿需要那么多客套话,平日里那些存在于点滴之间的恩情都会记在心里,等你需要时我更会毫不犹豫的加倍报答。说得再好听不如行动上有所成就。
堂屋的门刚被打开一阵龙涎香的味道扑面而来,平日里能拿它做香包随身携带已经非常人所及,在这里却显得平平无奇。而且整间屋子暖和的就像春天似的,与外界的冰天冻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元吏皇宫里头出来,太后宫里烧的都是上好的银骨碳,尽管如此也阻止不了会产些烟子且不够暖和。可顾圣贤的屋子大不一般,放眼望去一个炭盆暖炉都没有,也不知道是如何生的暖。
更奇怪的是顾圣贤进门之前居然把鞋脱了,穿着个袜子就进去了。元吏低头看了看自己湿漉漉的鞋袜也只好跟着做,赤着脚刚要进门却被丫鬟叫住了。
“大人,请。”
小丫鬟手上端着木案,木案上呈着一双白袜。元吏拿进了才发现这里边别有洞天,袜子的外边是一层布,里边却纫了足量的兔毛。
穿到脚上那叫一个暖和,被冻的没有知觉的脚趾头渐渐舒适了起来。
每次来到圣贤堂都会被长一番见识,可他又偏偏每次都强忍住心中的惊讶,就好像一切都司空见惯了。
没有办法,他这个人好面子。堂堂二品朝廷命官羡慕一个百姓,传出去都被人笑掉大牙。
落座之后丫鬟又奉上了茶水,这回是一只官窑白瓷碗,打开之后是驱寒的姜茶。
“大人何必冒着这么大的雪过来,若是需要圣贤直接差人来传话便是。”顾贤笑脸盈盈的客套道。
“圣贤先生哪儿的话,我可舍不得让圣贤先生受如此寒风,既然元某有事理应上门拜访,顺便再讨杯茶喝。”
元吏也跟着客气,不过为什么每次都亲自来圣贤堂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圣贤堂比他元府好了十万八千倍,要是让顾圣贤看笑话还不如受点风寒。
“哈哈哈,只要元大人不嫌弃圣贤招待不周就好。大人此次前来,是为了赵骇尘的事?”顾贤也懒得再卖关子,你一言我一语的不知得磨蹭到何时,不如直接开门见山。
元吏放下茶盏,用明亮的眼神看着顾贤,又道:“圣贤先生果然聪明,还请先生赐教。”
顾贤闭上眸子沉思片刻,手上还捻着一串由108颗虫珀珠子串成的链子。
元吏只是静静的看着,越看越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散尽家财只是空抱着个爵位又有何用,还不如顾圣贤的神仙日子过得好。
“我需要大人把赵骇尘的遗体从赵府搬出来并找最好的仵作验尸,还有他的一切人事关系名单和所有生平事迹。”顾贤的眼神笃定,仿佛容不得半点马虎。
“太后懿旨除刑部及大理寺人员以外不准旁人掺手,把遗体运到圣贤堂恐怕...”元吏欲言又止,眼神里充满着打量。
“也没让大人运到我府上,大人只需运到大理寺去,回头我伪装成侍卫跟着大人进去便是。”
元吏没有说话,心里在盘算着什么。眉头皱的像包子上面的褶一样,想来是不赞同顾圣贤的做法。
顾贤见况又补充道:“大人若不愿意也休怪圣贤爱莫能助了。”
“非也。”元吏立马回过神,又满脸歉意的解释道,“圣贤先生一片好心,可若是被有心之人告发到太后那里去,本官被安上抗旨不尊的帽子不说,圣贤先生也难逃一劫。”
没想到这回元吏会这么谨慎,顾贤只好退一步,说道:“大人心思缜密又为圣贤着想,圣贤感激不尽。可如果大人不让圣贤亲眼目睹赵骇尘的尸体,那我又该如何为大人出谋划策?”
元吏的眼珠在眼眶中打转,带也不是不带也不是,当真左右为难,难下决断。
“哎,我还是另辟蹊径吧,相比于性命,大人的官运无可厚非呐!”顾贤叹气道,接着又随手抓起一只极品绿松珠串。颗颗硕大饱满,个个精品高瓷蓝。
其实他每一次有意无意的对元吏炫富,就是为了让他失去理智。这招百试百灵,元吏的选择困难症一下子痊愈了。
与其提心吊胆碌碌无为的安然度过此生,不如掀起个大风大浪再去勇攀高峰。再加上顾圣贤是什么人物,一定不会让自己陷入困境的。
“先生是有办法潜入进去了?”
顾贤微微勾起嘴角,说道:“大理寺如今众目睽睽,我想进去恐怕都是有心无力。不过他们重视此案同大人一样只是图个政绩,既然这里一头雾水不如来个调虎离山,抛砖引玉。”
“妙哉,以另一桩案件引起他们注意,趁乱即可带着先生大摇大摆的进大理寺一探究竟,实为两全之策。”
元吏当断即断,拍案而起。
“圣贤先生就在府里等我的消息吧,赵骇尘的卷宗调出来之后我会亲自送过来。”看他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巴不得下一秒就冲出门外了。
“那圣贤就恭候元大人了”顾贤起身送行,脸上堆满了笑。此时此刻,他就是一只狐狸。
门一打开丫鬟便挡住了元吏的去路,这回她手上的木案上呈着一双湛蓝色的加绒靴,鞋面用金丝勾勒祥云图案,鞋口处更是镶嵌了一圈的白玉珠。
这一双鞋足以换一套房。
“这是...”元吏缓缓转过头,虽然心里猜出个大概,还是忍不住得了便宜还卖乖。
“大人的鞋袜湿了穿着冻脚,换双舒服点的也自在嘛不是。”顾圣贤一脸和蔼的说着,这一顿无微不至的关怀像个上了年纪的老母亲。
元吏也没有推脱,在丫鬟的帮助下换好了鞋。没想到顾圣贤这么有心,鞋码刚刚合适,走起路来宛如飘荡在云间一般。
“先生费心了,不必远送,告辞。”这双鞋穿在脚上元吏竟觉得舍不得脱了,他匆忙告辞离去,好像生怕顾圣贤反悔似的。
“行,大人慢走。”顾圣贤快忍不住脸上的笑意了,推搪了几句便转身回寝屋去了。一个二品官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且每次过来都跟要饭似的,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捧腹大笑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顾贤敞开房门随手招呼了个丫鬟进来。尚孜煜守在堂屋洞察着一切,也没有什么动作。
门再次被合上,顾贤的神色一下正经了不少。
这个丫鬟不是平平常常的丫鬟,是他联系巫咸人的耳目。身型弱小长相一般,埋没在人堆里绝对没办法挑出来。不过正因如此,顾贤才乐意用她。
“一会儿找个仵作过来。”
丫鬟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行了,退下吧。”顾贤伸了个懒腰,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这个小丫鬟也算机灵,随手拿起书案上的汤盅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