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等四个时辰,渔阳果然风起云变。天色阴沉乌云密布,突然一声雷动响彻天空就开始下起瓢泼大雨。
玉太后问了一嘴顾贤是为何要一同前去,地师随口解释此人命格好,站在一旁能助风水,也就搪塞过去了。
地师将众人带到皇家祭坛,前脚踏出凉亭后脚就被淋的湿透。香案上供奉着一个木雕的兽像,还有两支插在头颅白骨上的乌色火烛,在大雨中还在摇曳着火苗。
晏勋先看了看玉太后,等她点头之后才下令开始,他今天倒是要看看顾贤这是玩的什么套路。
收到指令后地师摇了摇手中的银铃,清脆的响声夹杂在雷声雨声之间显得微不足道。祭坛两侧走来两队捧着祭品的宫女,步履不急不慢的走向祭坛。
鸮鸟喙、天蚕丝、狈前爪、黑豹心、鲨鱼骨以及一堆白色的冰晶,这六样东西说难得也不难得,说常见也不常见。也不知道地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让在场人全都拭目以待。
祭品摆齐之后地师含起一块鲨鱼骨头便像跳大神一般在祭坛四处乱窜,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圣贤先生,这位地师当真是从傒龙祠下山的道士吗?我怎么看他像个野路子。”元吏眯着眼小心翼翼的问道,心里慌的直打颤。
顾贤心里自然也是没谱,但是他相信周弘锋不会骗他的,所以敷衍的点了点头就应付过去了。
一道紫色闪电将夜幕照亮,雷声隆隆仿佛下一秒就要天崩地裂。地师趴在地上侧耳紧贴着地面,随后跪在香案前声情并茂地叫喊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神秘咒语,再从香案上抓起烛台大袖一挥就直接把整张桌子一并点了。
这么大的雨还浇不灭蔚蓝色的火焰,火势越来越猛,他又抄起一只鱼皮袋将桌上烧剩下的祭品统统装走,再随手点燃一旁早已经准备好的孔明灯。
说来也奇怪,鱼皮袋子里的东西并不轻,挂在孔明灯上居然也能冉冉升起。所有人注视着这一点星灯上升到雨云中去,最后整片云彩都变成赤黄色。
晏勋挤了挤眉头,期待着下一秒会出现什么,接着又一声雷响伴随着红色的闪电将大地染成了红色。
再看地师,不知他何时又趴在地上,手里捧着一捧掺杂着泥泞的雨洼水,送入口中之后又对着天空喷射而出。眼看着雨就停了,就好像被人拧紧了水阀似的。
并不是只有顾贤看得是瞠目结舌,在场所有人都被这惊人的举动吓着了。
“我的妈呀...”玉太后手中的茶盏摔碎在地,眼里却放着光。活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邪乎的事情,可能三观都塌了。
顾贤吞咽着口水,站在一旁不敢言语。巫咸国有这个本事还怕什么复国无望,神仙打凡人还有什么悬念的。
“好!”晏勋先起身鼓掌,顾贤给他带来的惊喜真是太大了。随后掌声雷动,四面八方对着地师投去赞赏的目光。
地师的表情并没有多激动,就好像早就习惯了这样似的。对着凉亭里的皇上和太后点了点头就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了。
“地师果然不同凡响,此次楚州止雨势在必得。元吏,你可是立了大功啊!”
晏勋嘴上说着元吏眼睛里却看着跪在一旁的顾贤,这等人才他堂堂昱国皇帝都闻所未闻,居然能被顾贤给挖出来,实在是刮目相看。
“谢皇上抬爱,这都是微臣分内之事。”元吏并没有发现皇上话里有话,还跪在地上沾沾自喜。止了雨再开壑放水,请些名医把城里的百姓治好了,他元吏的官路往后可就当真畅通无阻了。
那道士说的没错,顾贤果然是财神转世。
“行了,现在就先不对你论功行赏了,等你把楚州水患平息了哀家和皇上都重重有赏!”太后终于发话了,眼眸中的笑意看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
“母后的意思是要他们即日启程?”晏勋先问道。
“楚州暴雨已经八天七夜了实在耽搁不得。”太后现在倒是开始关心楚州百姓了,最开始也不知道是谁主张生死有命的。
“皇上、太后,楚州暴雨是因民怨堆积所致,并非寻常。”地师凑上前去,一点没有礼数。好在皇上和太后都仰仗着他,也就没计较这些。
“那地师的意思是?”
“楚州止雨需要楚州王亲自在城中寻找一块当地的千年血玉,而且祭祀需太后皇上皇后亲自参加。”
听了他的话晏勋才知道今日所见是几个意思,只是为什么让他和太后亲自前往,他想不通。
“让楚州王进城不如让他直接送死!而且楚州千里迢迢,一来二去需要半个月之久。哀家和皇上若一并离开,渔阳城内不得反了天了?”
玉太后眉头拧作一团,皱纹也愈发深刻了起来。刚才还伪装成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一听要亲自去那个民不聊生的地界一下子就变了样子。
晏勋转念一想,平日里太后定盯的太紧除了在朝上他与众臣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如今离开了正好让梅姬去笼络其他权臣,一下就少奋斗个好几年。
其实说白了,若不是这个皇帝当的太窝囊,他也不至于起二心。
“母后,儿臣倒觉得楚州必须要去。”
“皇帝有何见解?”太后轻蔑的瞥了晏勋一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轮上这空壳皇上说话了。
“此次暴雨不仅是楚州一处受灾,周围的烊城、芙堤、灏州府也是终日不见晴,如若再拖下去恐怕今年的征粮不足去年一半,再等瘟疫传出来整个昱国可就无力回天了,还请母后三思。”
晏勋的话说的滴水不漏,以小见大让玉太后毫无后退之路,旁边的顾贤听着都想鼓掌了。
“言之有理。不过宫里没人岂不是要闹翻天了,皇帝怎么不想想这一点?”
“宫里还不是有梅姬梅相嘛,现在除了楚州天下太平,来来回回半个月的时间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梅姬的宰相位置是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在玉太后心里怎么说也算个自己人。晏勋提出让她代理朝政可以让其放心一些,也能为自己洗脱眼红政权的嫌疑。
玉太后沉思了片刻,终于答应了。
顾贤心里暗暗自喜,晏勋更是隐藏的天衣无缝。这半个月过后再等玉太后回来恐怕这朝廷格局已经变了,再等顾贤入朝为官之后某些老太太就可以一心一意的颐养天年了。
楚州王玉面生被深夜传入宫,得知自己要亲自跑到死人堆里挖玉心里排斥至极。
“不!!不!姨妈!让我进城不如直接一道圣旨把我赐死好了!何必拐弯抹角的!姨妈,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不想啊!”
太后寝宫里传出玉面生的哀求声,这个时候他一点不要面子的跪在玉太后脚底下涕泗横流。面子固然重要,可没了命要啥面子。
这小伙子天生一副不讨喜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个风流徒。脖子上还有入宫之前府里娼妓留下的胭脂唇印,看得玉太后嫌弃极了。
“你看看你的样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兴趣寻花问柳的?如今你的坏名声已经从楚州传到渔阳了,哀家再放纵你天下人都要对着哀家指手画脚了。”
玉太后一脸嫌弃的看着玉面生,只可惜恨铁不成钢。要是这小子能有点出息,她怎么着也不会立晏勋当皇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什么诅咒,昱国建国以来就没有皇室男丁有出息的,如今晏勋也没个一儿半女的,再不把昱国交还给尧,恐怕等她死了之后昱国百姓都要揭竿起义了。
“姨妈!我不想死啊!我还想留在姨妈身边尽孝呢!”玉面生见撒娇没用干脆一把抱住玉太后的脚,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玉太后还是吃这一套的,如今自己娘家的亲人也就楚州王一人了,她自然舍不得眼巴巴的看着这孩子送死去。
沉思一番后,她才说道:“一会儿哀家命人先到楚州把尸体都处理了,再在城墙附近埋一块儿血玉,到时候你当着众人的面挖出来就是了。”
“啊?!还要进去!”
“只要不接触他们也不会有事,哀家还会害你不成?”
玉太后俯下身子轻轻拍了拍玉面生的右肩,笃定的目光让他也相信了姨妈的话。只是走个过场而已,自己福大命大一定会凯旋而归。
可事情会如常所愿吗?留不得他的可是自己的亲表哥,玉太后有心护他也护不住啊。
顾贤回到圣贤堂就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备三日后的出行计划,事先安排了一队人马前往楚州探路。皇家出行这路上但凡遇见点不测他和元吏都要脑袋搬家,纵然是马虎不得。
不过晏勋居然有皇后了,这点实在让他想象不到。平日里跟他相处从未听他提起过只言片语,也不知道能入晏勋法眼的是何等人物。
他盯着茶几上的青铜烛台发着呆,此时敲门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