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月色幽暗，周围一片荒凉，残垣断壁间长着杂乱的蓬蒿，夜风一吹，哗然作响。
那些看不到的阴影处，仿佛藏着不可知的怪兽，用森然的目光窥视着闯入者，让人后背一阵阵发凉。
两个穿着斗篷的人影战战兢兢地走在其间，看身形像是两名女子，前面的那个个子较矮，手中还提着一盏昏暗的灯笼，在风中飘荡着。
“络儿，你确定是这里吗？这里……不会有鬼吧？”后面跟着的女子紧紧斗篷的领子，声音打着颤说道。
名叫络儿的少女长相娇俏，听夫人一说心中也毛毛的，抚着胸口道：“夫人，听那位老婆婆说的就是这里……您要是害怕，不如我们回去吧。”
被称为夫人的女子犹豫了一下，与眼前的害怕相比，还是那件事更为重要，她咬牙道：“不，我们继续找吧。”
两人紧紧靠在一起，在这片破败之地转来转去，却毫无头绪，这里原本是一处贫民住宅区，后来发生了一次火灾，死了不少人，再后来都传言这里闹鬼，于是无人敢居住，慢慢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嘎！”一声嘶哑的鸦啼响起，吓了主仆二人一跳，络儿大着胆子举着灯笼一照，却看到不远处的一棵枯树上停着一只乌鸦，全身漆黑，只一双淡金色的眼睛折射出点点亮光。
乌鸦歪着头看看这两个不速之客，一拍翅膀飞起，络儿呆了呆，忽然福至心灵，拉着夫人便追着那乌鸦跑去。
“络儿，你……你干什么呀？”夫人被拽得气喘吁吁。
此时眼前似有迷雾拨开，一间亮着暖黄色灯光的小屋子出现在两人面前，乌鸦便停在窗台上梳理着自己翅膀上的羽毛。
窗户打开了一个缝，一只素白的手伸出来，不知拿着什么喂到了乌鸦嘴里，并顺手抚摸了它一下。
“既然有客到，那便进来吧。”窗子上映出了一个人影，发出苍凉暗哑的女声。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还是络儿鼓起勇气问道：“请问您可是痋（chóng）婆婆？”
苍凉的女声发出一声冷笑，不耐烦道：“要进来就快进来，不进来就快滚，老婆子没那么多闲工夫跟你们耗。”
夫人一听慌了，忙道：“我们这便进来。”
两道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里面的灯光流泻出来，只见一团朦胧的光辉，却看不清里面的摆设。
主仆二人硬着头皮跨进了屋子里，木门又自动“咣当”一声关闭，震得两人心头一跳。
眼前场景渐渐清晰，屋子不大，但很整洁，一个穿着黑色袍子的身影佝偻着，盘腿坐在一个案几后面，正对着两人的地上摆着两个蒲团。
“坐。”痋婆婆淡淡道，手中犹自摆弄着瓶瓶罐罐，一股奇异的药香在空气中弥漫。
她的样子看起来很普通，灰白的头发，布满皱纹的脸庞，只一双眼睛没有老妇人惯有的浑浊，而是如同秋水般澄澈，闪耀着丝丝精芒，让人不可逼视。
“那个，痋婆婆，我心中有所求，不知……您老人家能否为我实现？”夫人解开斗篷交给络儿，坐到蒲团上小心翼翼问道。
痋婆婆抬头扫了夫人一眼，看她面目憔悴，眉间一抹化不开的愁容，原本秀丽的容颜因为眼角增生的细纹打了不少折扣。
“夫人可是为求子而来？”只看了一眼，痋婆婆便低下头继续手中的事。
夫人乍惊乍喜，连声道：“正是，正是，痋婆婆果然灵验，您……一定有办法对吗？”
她的目光中溢满热烈的希冀，紧紧盯着那个苍老的身影，生怕痋婆婆会说出一个“不”字。
痋婆婆耷拉着眼皮，嘴角一勾道：“我敢让你进来，自然就有把握不让你失望而归。”
夫人神色顿时激动起来，双手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就像在沙漠中苦苦挣扎的旅人，终于找到了一眼救命的清泉。
2
冷月西移，两个穿着斗篷的人影匆匆走出城西的废墟，络儿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夜色茫茫中，早看不见那个亮着灯光的小屋。
“咦？”走在前面的夫人忽然脚步一停，惊讶地看着路边出现的一间小店，那店面上挑着一盏红灯笼，照亮了一个木质的招牌，上书“胭脂”二字。
深更半夜，荒无人烟的地方冒出一间胭脂店，这太让人觉得诡异了。
夫人犹豫了一下，不想多事，调转脚步就想带着络儿离开。
“夫人留步。”随着一声呼唤，胭脂店的大门打开，走出一个娉婷佳人来，倚着门盈盈一笑道，“要不要买一盒胭脂，我的胭脂可比你现在身上的东西效果更好呢。”
夫人心中惊疑，她刚刚得到了能让她得偿所愿的东西，唯恐有失，面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不明女子，本能地充满戒备。
“不，不用了，我不买胭脂。”她后退一步，扯上还在发愣的络儿，慌慌张张离去。
璃若没有阻拦，望着两人仓惶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她转头看向她们来时的方向，那里黑影幢幢，一双淡金色的眼睛骤然亮起。
“小姑娘，是想抢我生意吗？”苍老的声音悠悠传来，痋婆婆从黑暗中蹒跚走出，肩膀上停着一只金眼乌鸦。
璃若姿态妙曼地互搭着双臂，翘着白玉般的下巴，任痋婆婆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
“买卖自愿，再说人家不是没有同意进我的店嘛。”
痋婆婆看着璃若光洁美丽的面庞，眼底露出一丝嫉恨，她冷哼一声道：“你卖你的胭脂，我卖我的虫子，不要多管闲事，否则老婆子也不是好欺负的。”
璃若好脾气道：“婆婆，话不要说这么绝，说不定哪天你也想买我的胭脂呢？”
痋婆婆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慢慢转身隐匿进了黑暗里。
3
络儿这些日子以来，总是过得心惊胆战，自从陪着夫人周氏偷偷去过一趟城西废墟之后，周氏便变得有些不对劲，神神叨叨不说，还经常会对着她露出奇怪的神色，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不知道周氏与那个痋婆婆是怎样做的交易，当时她被命令在门外等候，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周氏才苍白着一张脸走出来，但脸上却挂着如释重负的喜色，而后眼神躲闪，一句话也不肯向络儿透露。
周氏进门后连生三个女儿，而妾室里却早早有人生下了庶子，如果她再不生出个嫡子出来，恐怕偌大的家业最后都要便宜了他人，所以她才铤而走险，一意孤行要去找痋婆婆。
而痋婆婆这人性情古怪，行踪不定，还是络儿无意中帮助了一个要饭的婆婆，那婆婆告诉了她怎么找到痋婆婆，才有了主仆夜访城西废墟的那一幕。
周氏回来后，一改之前的怨妇模样，精心打扮自己，使出全身解数将丈夫留在自己房中，一连数月都是如此，弄得那些妾室怨声载道，纷纷暗地里咒骂当家主母不知廉耻，竟然不惜自降身段，做出此等献媚邀宠的行径。
周氏对此充耳不闻，只是在每次小日子提前到来之时，黯然神伤一番，然后继续昂扬斗志。
络儿另外觉得不安的地方便是在此处，以前周氏的小日子非常准，现在却隔三岔五提前一两次，而且血色乌黑，掺杂着莫名的血块，让络儿心中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她自小没爹没娘，被一户人家收养，而养父母家贫，给她添了弟弟之后，觉得养活不起两张嘴，便把她卖给了人牙子，她辗转间受尽人间冷暖，最后落到周氏身边做了丫鬟，日子才一天天好过起来。
周氏待她极好，所以她视周氏为亲人，真心实意地为周氏感到担心。
这段时间周氏的脸色越来越差，每天都需要用大量的脂粉掩盖，终于有一天，周氏被诊断出了有孕，那一刻，她如同濒死的人重新焕发出了生机。
“儿子……我的儿子终于来了！”周氏抚摸着肚子，激动地喃喃自语。
十月怀胎异常顺利，周氏的胎像很稳，胃口也好，脸色又渐渐红润起来，除了肚子越来越大，四肢纤细，身体轻盈，背后远远看去竟仿若少女。
络儿这才放下心来，或许夫人这次是赌对了。
很快到分娩之时，孕期一直顺风顺水的周氏进了产房却备受煎熬，她挣扎了两天两夜，嚎得嗓子都哑了，昏过去又醒过来，全凭人参吊着一口气，可孩子就是迟迟不出来。
络儿的心又提了起来，当她按捺不住冲进产房想看看夫人到底怎样的时候，却听到一声婴啼响起——孩子终于出生了。
“恭喜夫人，喜得贵子！”产婆抱着哭声嘹亮的男婴，笑容满面地向周氏报喜。
周氏却没有回应，她努力想睁开眼睛看一看自己心心念念的儿子，可眼皮重得跟山一样，四周的一切声音都在渐渐远去……
产妇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她的身下鲜血打湿了被褥，络儿眼睁睁看着原本活生生的一个人，在她面前一点点失去生机。
“对……不……起……”
络儿依稀看到夫人嘴唇开合，似乎是发出这三个字，她以为夫人是放不下孩子，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转头去看产婆怀里的婴儿，而不期然地，撞进视野的一幕却让她毛骨悚然——她忽然之间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明明恐惧到了极点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个孩子后脑上不知何时趴着一只不知名的虫子，有着红莹莹的身体，背生一对柔嫩的透明蝉翼，正歪着头，用一双黑幽幽的虫眼看着络儿。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络儿头皮发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糟了，夫人大出血，快去请大夫！”产婆因为角度问题。并没有注意到那个奇怪的虫子，她扭头发现周氏情况不对，顿时惊慌失措起来，推了还在发呆的络儿一把。
络儿惊醒，回头想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便听到耳边传来一阵虫翼震动的声音，她尖叫一声跑了出去，拼命怕打耳朵。
外面温暖的太阳照耀下来，络儿疯了似的一路狂奔，全身却冷得犹如在冰窖。
4
白猫老老实实地让璃若抓着，一双猫眼里不断变幻着场景。
“为了生儿子把命都丢了，还便宜了那个老痋婆，值得吗？”璃若放开白猫，叹息了一声。
她原本动了恻隐之心，想要给那周氏一个机会，可她们这行有这行的规矩，周氏与痋婆婆已有交易，她不能强行干涉，只能凭周氏自愿。
只可惜周氏宁可相信痋婆婆，也不肯相信她。
要知道那个痋婆婆可是真正的邪门歪道，她擅长养各种蛊虫，用的都是阴损手段，帮你达到目的的同时，也要你付出惨痛的代价。
璃若与她不同，讲究的是买卖公平，童叟无欺，所以很是看不上痋婆婆这种阴险小人。
比如说这次周氏当做宝贝带回家的虫子，名为“胎蛊”，藏在周氏的体内，能够激发周氏的受孕能力。然后胎儿一旦开始着床，胎蛊便能够分辨出胎儿的性别。如果是女胎，胎蛊便会毫不犹豫地将她吃掉，然后等待下一次受孕的机会。
直到孕出了男胎，胎蛊才会进入休眠状态，等待着分娩那一刻潜藏在婴儿身上一同脱离母体。
周氏被胎蛊吞噬掉了太多血肉精华，再加上孕育孩子，本身元气早已耗尽，所以才会在生产之后油尽灯枯，一命归西。
不知道痋婆婆当初有没有把实情告诉周氏，不过依照周氏对儿子的执念和疯狂，恐怕就算知道此举危险，她也会放手一搏吧。
所以说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也怨不得别人。
璃若没有在此事多做纠结，只是她忽然想到，那只“胎蛊”似乎又有新的目标了，总觉得事情好像没这么简单呢。
5
周氏死后不久，她的贴身侍女络儿突然发疯失踪了，只不过因为是个下人，没有引起太多注意。
而失踪的络儿此时正站在城西那片废墟里，全身都在因为害怕不停地发抖。
她也不想来这里，可她不得不来，因为她不想死。
夫人的死状还历历在目，而那个可怕的虫子转眼间盯上了她，当时她只感觉耳朵一痛，然后就觉察出它在身体里不停爬动。她差点真的疯了，如果她不想办法把它弄出来，说不定就会和夫人一个下场。
在求生的欲望下，络儿不得已再次前来寻找痋婆婆，希望她可以把虫子收回去。
带路的乌鸦拍着翅膀飞来，络儿稳定了一下心神，随着乌鸦进入了痋婆婆的小屋。
痋婆婆还是一副老样子，布满皱纹的脸像是一块老树皮，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听完络儿的恳求，痋婆婆阴森森一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来，虫子我自会给你取出来，不过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
痋婆婆眯起眼睛，欣赏着络儿惧怕的表情，“你的夫人虽然死了，但她答应的报酬却不能不给，而你，便是她许诺给我的报酬。”
络儿犹如兜头被一瓢冰水淋下，惨白着脸道：“什……什么意思？”
痋婆婆围着她转了一圈，还伸出手在络儿身上摸了摸，像是在确认一样货物。她的手白皙绵软，与她枯瘦的外表形成强烈的对比。
“放心，你不会死的，只是得少点什么东西。”痋婆婆满意地点点头，说出的话却让人胆战心惊。
络儿腿一软，瘫在地上陷入了绝望，她忽然明白夫人临死前为什么会说“对不起”了。
6
昏暗的屋子里点着几盏油灯，围成一个圈，一个少女静静躺在圈里，似是陷入了沉睡。
痋婆婆在鼎炉前不停地投一些千奇百怪的药材进去，嘴里念念有词。
随着鼎炉中冒出一阵阵烟雾，油灯上的火苗渐渐变成了绿色，映得躺在地上的络儿的脸也惨绿惨绿的。
痋婆婆从怀里取出一支竹管，打开一头的封口，将其对准络儿的鼻孔。
“乖宝儿，快去享用吧，吃得饱饱的。”痋婆婆脸上现出慈祥的表情，目光似水一般看着从竹管里爬出的一个白嫩嫩的蚕虫。
那蚕虫只有尾指大小，全身洁白如玉，唯独背上长着一条血线，它慢吞吞地从竹管里爬出来，昂着小脑袋探了探，便钻进了络儿的鼻孔里。
络儿的睫毛开始不停颤动，脸上表情微微扭曲，好像在承受某种痛苦，没过一会儿，她原本晶莹饱满的肌肤迅速萎缩，脸上皮肤变得松弛灰暗，犹如瞬间老了几十岁。
“差不多啦，乖宝宝快出来吧，留她一条性命。”痋婆婆看着欢喜，正想将那个蚕虫召唤出来，便听到“吱——”一声尖叫，蚕虫摇头摆尾地从络儿的嘴巴里挣扎着逃出来，原本白色的身体已经变成了赤红色，背上那道血线则变作乌黑，不断扩大腐蚀着蚕虫的身体。
这一变故把痋婆婆惊呆了，她看着蚕虫在地上翻滚挣扎，直到全身被腐蚀而死。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痋婆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边摇头一边狂呼，“怎么会是被反噬而死，本命蛊虫只有吸了自己主人的血才会……”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震惊地看向躺在地上的少女，枯干的嘴唇翕动几下，吐出两个字：“阿宝？”
络儿一动不动，悄无声息，她的耳朵里有什么东西悄悄露出头，一抖翅膀飞了起来，在空中翩翩起舞。
痋婆婆眼前一黑，只觉胸口气血翻涌，之前的胎蛊她早引出来了，这只蛊则是一只黑色的蝴蝶，竟然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她之前便在络儿体内下了蛊。
痋婆婆一把捏死了还在飞舞的黑色蝴蝶，咬牙切齿地环视四周道：“苗老婆子，你给我滚出来！”
她的话音刚落，一阵快意的大笑响起，一名满头银发的老妇人推门走了进来。
“蓝姐姐，别来无恙啊。”老妇人苍老的面孔上依稀可见年轻时的俏皮，她语气亲热，目光却恶毒地看着痋婆婆。
这名老妇人名为苗婆婆，与痋婆婆年轻时是死对头，两人争斗了几十年。
痋婆婆将手中的死蝴蝶甩到她面前，逼问道：“为何这个女孩身上有你的翳蝶？她到底是谁？”
苗婆婆看着那个生死不明的少女，心情无比畅快，她轻声细语道：“蓝姐姐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她就是你当年丢失的那个宝贝女儿啊……哈哈……没想到吧，竟然是你亲手杀了她！”
痋婆婆如遭雷劈，连连后退，直到抵住了案几，她脸色惨白，形同鬼魅，抬头瞪向苗婆婆，“是你……是你当初偷走了我的女儿，并把翳蝶种在她身上，掩盖了她血的气味……怪不得，我用她的本命蚕蛊都寻不到她……”
7
痋婆婆和苗婆婆都是出自南疆一个教派的蛊女，擅使虫蛊，两人不管是容貌还是才能都不相上下，为了角逐教中圣女的位置明争暗斗多年。
后来两人又同时爱上了一个男人，痋婆婆先下手为强，宁可放弃圣女的争夺，与那个男人有了私情，并怀有身孕。
教主大怒，将两人驱逐出教，就在痋婆婆临产之际，男人外出寻找药材就再没有回来。
痋婆婆生下了一个女婴，她将所有爱意都倾注到了女儿身上，为她培养了最好的本命蛊，怕女儿年纪太小承受不住蛊虫入体，便在蛊虫认主后暂且单独放在外面饲养。
可有一天，她被一个疑似孩子父亲的背影引走，等回来女儿便不见了。
她疯了一般到处寻找，按说女儿的本命蛊虫在她手里，只要让蛊虫沿着主人血的气味便可找到，可那本命蛊虫却茫然若失，毫无头绪。
这让痋婆婆的心如坠谷底，但她不相信女儿已经不在人世了，女儿的本命蛊虫成了她全部的寄托，她这些年用各种各样的虫子做生意，物色合适的女孩来供本命蛊虫吸食血中精华，好让长久脱离主人的本命蛊虫存活下去。
她一直盼望着有一天，本命蛊虫会发觉到女儿的踪迹，可她没想到，竟然是在这种惨烈而又不堪的情况下找到女儿。
“阿宝！”痋婆婆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扑到络儿身边，想尽办法想要弥补自己的过失。
慌乱中，她突然想到一个人，于是也顾不得找仇人算账，急急忙忙抱起女儿向外冲去。
苗婆婆却不肯放过她，上前阻拦道：“蓝姐姐，你就别白费力气了，想不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可以告诉你啊。”
痋婆婆目眦欲裂，怒吼一声：“滚开！”
屋子外面的金眼乌鸦“嘎嘎”地叫着飞进来去啄苗婆婆，苗婆婆也不是吃素的，使出看家本领与痋婆婆打斗起来。
就在两人一鸦打得不可开交之时，一声叹息插了进来，“实在看不下去了，你们打你们的，把她给我。”
在场的人一愣，痋婆婆首先反应过来，看到璃若伸手来接，忙将女儿递送了过去，口中又是懊悔又是感激道：“璃若姑娘，先前是老婆子有眼不识泰山，如能救回小女，老婆子愿意用身家性命去交换！”
璃若将络儿放到一边的地上检查，口中淡淡道：“小心后面。”
痋婆婆凛然转身，躲过苗婆婆一记偷袭，苗婆婆瞥了一眼璃若，蔑笑道：“哪里跑来的小丫头，以为自己是观音菩萨转世吗？也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璃若懒得理她，这两个老太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只是可怜这个无辜的女孩罢了。
璃若取出一盒改良过的“逆光阴”，用尾指轻轻沾了一点，抹在络儿的嘴唇上，效果简直是立竿见影，原本断绝了大半生机的少女犹如枯木逢春，时光倒流，恢复了发色乌黑，肤色雪白，唇色嫣红的青春模样。
8
那边苗婆婆和痋婆婆的恩怨仍在解决，苗婆婆为了激怒痋婆婆故意道：“当初你那个死鬼男人说什么都不肯跟我走，于是我便杀了他，将他剁成肉酱喂了虫子！后来我还不解气，设计把你生的那个小孽种偷走，本想也把她折磨死，谁知道她运气太好，遇到了正派高人把她从我手里救走了。
“未曾想老天有眼，十几年后，我偶然又遇到了她，于是我想出了一个更好的办法，正是我把你在这里的消息透露给她的。她傻乎乎地带着自家夫人便去了，却不知自己会被当做饲养蛊虫的食物拿去交易……哈哈哈哈……简直太妙了。”
痋婆婆听得心如刀割，手中更是不要命地发出攻击，苗婆婆趁她心神大乱，将一个蚀骨虫种进她的体内，痋婆婆反击，回敬了一个腐毒虫。
两个人最后将压箱底的蛊虫都拿出来了，谁也不肯后退一步，直到两人全身都种满了虫子，惨不忍睹，形容可怖，才双双倒地。
蛊女虽然神秘强大，但受到的反噬也很可怖，她俩明明刚到中年，却苍老得厉害，本也就活不了多久了，如今一场恶战将两人最后一丝元气也消耗殆尽了。
即便如此，她们还是恶狠狠地看着对方，不死不休。
“我这一辈子最讨厌你……什么都要跟我抢，如果……世上从没有过你……就好了……”苗婆婆奄奄一息地说道，看向痋婆婆的目光犹带着一丝不甘。
痋婆婆艰难地转头，看到璃若抱着络儿走过来，对着她点点头，她的目光落在那个已经恢复了红润脸色的少女身上，神情既欣慰又愧疚。
“璃若姑娘，老婆子如今好像没有什么能作为买胭脂的酬资了，只有这只金眼乌还算不凡，送给姑娘你了。至于这个孩子，还是什么都不要告诉她吧，我的屋子里留有足够她一生无忧的金银，希望她以后不会再吃苦……”
痋婆婆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女儿的头发，最终无力地垂在地上。
尾声
络儿清醒时身处一个大房子里，身边金银成堆，绣罗满地，那一刻，她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上了天堂。
璃若粗暴地解决了痋婆婆的托孤问题，拍了拍手，与一只金眼乌鸦大眼瞪小眼。
“算了，反正我又不是第一次赔本了，你还是走吧。”璃若无奈地败下阵来，她养了一只猫都够她头疼的了，不想再找麻烦。
“嘎！”乌鸦拍拍翅膀，高高兴兴落到璃若肩膀上，它对于这个新主人很满意，比原来那个好看多了。
“喂，我是让你走，不是让你跟着我！”璃若侧头瞪它。
乌鸦歪歪脑袋，兴高采烈，“嘎嘎！”
这是甩不掉了？璃若扶额叹气，有种浑身无力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