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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胭脂·阿丑

1

五月的天,虽然尚未入伏,但天上的太阳已经是火辣辣的了,在日头下走一会儿便口干舌燥。

路边树荫下摆了一个简陋的茶摊,一截大木桩上摆了一个大肚子茶壶和几个粗瓷碗,茶壶和碗看起来又破又旧,带着裂纹和缺口,但还算干净。

树桩后坐着一个瘦小的女孩,蓬头垢面,身上穿的衣服捉襟见肘,这么热的天还用头发遮着脸,畏畏缩缩不敢看人。

这条路是上山的必经之路。山上有一座香火鼎盛的寺庙,前去上香的人络绎不绝,只是小女孩的茶摊太过寒酸,一般人根本不会去光顾。

“喂,丑八怪,把今天的保护费交一下!”一只沾满泥巴的脚突兀地踏在了木桩上,碰掉了一个瓷碗。

小女孩忙心疼地爬过去捡起那个瓷碗,用袖子擦拭干净。几名看上去流里流气的乡间少年围住了她,其中一名个子最高的,正是脚踏木桩的人。

高个子少年嘴里叼着根草叶,居高临下地看着匍匐在地上的女孩,恶狠狠地一脚踩到她背上,道:“跟你说话呢,哑巴了你?”

女孩紧紧抱着碗,忍着背上的痛嗫嚅道:“今天……一文钱都……都还没有。”

高个子少年冷笑一声,出气似的又踹了女孩几脚,口中骂道:“你这个小贱人,跟你那个死鬼娘一样贱,当初怎么就没烧死你个小杂种!”

女孩蓦地抬起头,小兽似的眼睛里迸发出仇恨的目光,一阵风拂开了她脸上的乱发,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

不仅是脸上,她的脖子、手臂以及其他露在衣服外面的部位都有严重的烧伤痕迹。

高个子少年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便是更猛烈地拳打脚踢,其他少年也起哄地上来乱踹。

“丑八怪,让你把这张丑脸露出来,打死你!”

小女孩滚在尘土里,抱着头缩成小小的一团,像是一个破麻袋,任人踹来踹去,却一声都不吭。

“住手!”随着一声清喝传来,一人拨开行凶的少年们,转身张开手臂将小女孩护住。

因为躲闪不及,少年们的几个拳头便落到了这个人身上。

“咦,是法济师父啊。”高个子少年一愣,看到来人一身白色僧衣,眉目端肃,面带慈悲,认出他正是山上白云寺的一位很有名气的僧人。

法济精通禅法,还会些医术,经常会给山下的穷人免费看病赠药,很受村民们的尊敬。

高个子少年也曾受过法济的恩惠,所以看到是他,态度立刻收敛了不少。

“阿弥陀佛,各位小施主何苦为难一个孩子呢?请放过她吧。”法济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道。

少年们面面相觑,最后为首的那个高个子少年向小女孩瞪了一眼道:“算你走运。”然后带着人悻悻走了。

法济把小女孩扶起来,替她拍了拍身上的土,接着想要检查一下她身上的伤,小女孩却躲开了。

“你叫什么名字?”法济温声问道。

小女孩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小声道:“我叫阿丑。”

“阿丑……”法济打量了一下木桩上的茶壶茶碗,微笑道,“这是你的茶摊吗?贫僧可不可以在这儿喝一碗茶?”

阿丑呆了呆,慌忙点头,接着用茶水将一个豁口最少的碗涮了又涮,才倒出一碗茶来,小心翼翼捧给法济。期间牵扯到脸上身上的伤,疼得直咧嘴。

那茶水是用最粗劣的茶末冲泡出来的,颜色暗黄浑浊,喝在嘴里又苦又涩,但法济毫不在意,几口喝干了。

“谢谢你,阿丑,这瓶药膏就算是贫僧的茶钱吧。”法济将一个小瓷瓶放到木桩上,对着小女孩笑了笑,戴上斗笠继续向山上走去。

阿丑足足愣了半晌才拿起了那个药瓶,此时法济的身影已经远去,那抹白色僧衣在绿树间晃动着,像是一片落入凡尘的圣雪。

2

阿丑本名并不叫阿丑,但她也忘记自己原来叫什么了。幼时家中发生火灾,只有她活了下来,但却被烧毁了容貌,所以村里人都叫她阿丑。

她懂事之后,从村人口中断断续续得知,她的母亲是个寡妇,在村子里的名声很不好,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

那场火灾也不完全是意外,是她娘招惹了有妇之夫,那家娘子上门说理,结果争执之时碰翻了灯烛,一下子起了大火。

她娘被烧成了火人,拼了最后一口气把她抱了出来,就倒在地上撒手而去,那个女人更是活活烧死在里面。

人们都说她娘是下贱,是活该,只可怜那家正经娘子死得冤枉。

可阿丑不相信,她模糊的记忆里,娘的笑容温暖慈爱,在无数个凄冷的夜晚出现在她梦中,让她可以有一丝慰藉活下去。

按说阿丑有亲人,村子里都是一个姓,多少都有些关联,但谁都不愿接她这个烫手山芋,推来推去。让阿丑自小便尝尽人情冷暖,在白眼唾弃中慢慢长大。

她沉默孤僻,看着胆小怯懦,其实十分倔强,宁可自己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的,也不去看那些亲戚的脸色。

村子里的孩子们都不愿接近她,向她扔土块石头,喊她丑八怪,人人以欺负她为乐。

她对于人们的恶意渐渐习惯并麻木,从没想过有人会对她和颜悦色地讲话,还是长得那么好看的一个人。

那瓶药膏阿丑没舍得擦,整日揣在怀里跟宝贝一样,没事就会拿出来看,那淡淡的药草味是她闻过的最好闻的味道。

她以前不喜欢去山上的寺庙,觉得那里的和尚都假惺惺的,而现在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跑到寺庙附近偷偷看法济,还会去山里采一些草药放到庙门口作为报答。

法济发现那些草药后,先是四下看了看,然后微微一笑,便将草药收下了。

阿丑远远地看见,开心得走路都蹦蹦跳跳的。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年,阿丑渐渐长成了一个少女。虽然脸上还是丑如夜叉,但从背后看,属于少女的婀娜身段却是掩不住的。

她的茶水摊由一个木桩变成了一个茅草棚,里面放着歪歪扭扭的桌子凳子,都是阿丑自己亲手做的。有时候会有好心的夫人小姐路过,虽然不会喝她的茶水,但会在此歇歇脚,留下一些赏钱。

法济每次经过也会停下来与阿丑说几句话,就因为法济的另眼相看,村里的人对阿丑的态度也改变了许多,至少欺负她的人少了。

3

这天,阿丑上山采完草药,又忍不住跑到寺庙门口,躲在一棵大树后痴痴望着。

法济原本是个云游四方的和尚,前几年来到这里便留下再没走,因为名气大,经常被其他寺庙请去讲经布道。

山寺的门前有一道长长的石阶,每到春天,石阶两旁开满了粉白的樱花,如云似雾,一路落英缤纷。

法济穿着白色的僧衣在石阶上踽踽而行。他一贯都是沉静淡然,步履从容,任粉白的花瓣吹落满身,也不伸手去拂一下,似乎世间外物在他眼中都是虚无。

阿丑怔怔看着,觉得这个人如在云端那么遥远,即使她拼命伸出手去,也摸不到他半片衣角。那种自卑和失落紧紧纠缠着她的心,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哈,终于让我抓住你这个丑八怪了,竟然在这里偷看!”随着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传来,一脸痞气的高个子青年出现在阿丑面前。

阿丑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向后退了两步,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转身就想逃。

可她身后又出现两个人,一左一右挡住了她的去路,正嗤笑地看着她。

这三个人,正是当初欺负她的那三个少年,高个子名叫李远,两个跟班分别叫阿俊和阿义。

他们三个从小就不学无术,整日偷鸡摸狗,横行乡里,以欺负孤寡弱小为乐。

好巧不巧,今日正好撞见了阿丑,便起了捉弄的心思。

阿丑有些害怕,她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心中祈求这些人能尽快放过自己。

李远抱着双臂,斜着眼睛打量了几下眼前这个瑟缩的少女,目光在少女的胸部和细腰处打了个转。

“没想到你这个丑八怪身条长得还不错,可惜这张脸太丑了,啧啧。”他颇为遗憾地摇摇头。

阿俊笑嘻嘻道:“远哥,不如扒开衣服看看是不是真的身条好啊?”

阿丑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尽,她哆哆索索地取出一个小布包,沙哑着嗓子哀求道:“我只有这么多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李远接过打开一看只有少得可怜的几枚铜板,脸上便浮起冷笑来,“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呢!兄弟们,给她点教训瞧瞧!”

三人不由分说,捂住阿丑的嘴,不顾她的拼命挣扎,将她拖到了树林深处。

“嗤啦——”随着布料的撕裂声,阿丑的一只衣袖被扯了下来。

少女雪白的臂膀明晃晃地暴露在三个男人面前,虽然上面依旧有几处疤痕,但已经变浅了许多,完好的部分肌肤出乎意料地白嫩光滑。

阿丑发出一声惊叫,趁李远三人愣神的工夫,抱住自己裸露的胳膊转身就想跑。

“抓住她,抓住她!”李远的眼睛里冒出兴奋的光来,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玩物。

三人很快又把阿丑拖了回来,毫不留情地伸手去撕她身上的衣服,阿丑刚想呼救,便被他们堵住了嘴。

随着裂帛声渐密,一个小瓷瓶从阿丑怀里掉了出来,被人踩进了泥土。

阿丑“呜呜”叫着,忽然疯了一样挣扎,李远不耐烦地一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阿丑绝望而又愤怒地瞪着施暴者,一张布满疤痕的脸凄厉如恶鬼。李远觉得晦气,直接拿撕下来的破衣服盖住了她的脸。

正因为如此,他没有留意到少女清澈的双眸忽然变作了一片血红……

4

阿丑恢复意识的时候,她看到满眼的血色,欺负她的那三个人已经变成了三具尸体。他们的表情都定格在惊恐的那一瞬,脖子被撕裂得血肉模糊,鲜血四溅。

阿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茫然地看着自己血淋淋的双手,强烈的血腥气熏得她头发晕。

“人是你杀的?”旁边有人用柔细的嗓音问道。

她下意识转头,看见一名穿着白衣的温婉女子正面含笑意看着她。

白衣女子秀气的鼻子动了动,突然又说道:“你好香啊。”

阿丑依旧很迷茫,这个长得很美的女人说了两句话,她却更迷糊了。

难道这三个混蛋……是她杀的?还有她一身的血腥气,哪里香了?

白衣女子看阿丑呆呆的样子,怜悯地伸手轻抚她的脸,轻声道:“你活得一定很苦吧,不如让我吃了你,这样你就能解脱了。”

温柔的声音拂过阿丑的耳朵,但话里的意思却让人毛骨悚然,阿丑猛地躲开她的手,嘶哑着嗓子问道:“你是谁?你到底要干什么?”

白衣女子拂了拂耳边的碎发,抿嘴笑道:“我叫璃苏,你身体里有我需要的东西,给我好不好?”

阿丑被她诡异的样子吓得寒毛直竖,身体一个劲儿后退,口中警觉道:“你是妖怪对不对?你不要过来!”

璃苏微微一笑,阿丑只觉眼前一晃,白衣女子的纤手已经停留在了她的脖子上,嫣红的嘴唇靠近她的耳朵低语道:“不要怕,不会痛的。”

阿丑来不及恐惧,便觉得意识又模糊了,像是溺水的人沉入了水底,一切声音都渐渐远去。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姑娘,醒醒。”

阿丑感觉自己一下子冲出了水面,世界又变得清晰起来,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定睛一看吓得差点晕过去。

眼前的人明明就是那个叫作璃苏的女子!

“求求你不要吃我……”阿丑捂着脸拼命哭,她不想死,她还想再见一次那个穿着白色僧衣的身影。

璃若无奈道:“姑娘,你不用害怕,刚才那个是我姐姐,我代她向你道歉,很抱歉吓到你了。”

阿丑闻言从指缝里偷偷看了一眼,发现说话的这名女子眉眼间多了几分妖娆之色,身上穿的衣服上绣着红色繁花,确实与刚才那个白衣女子很不相同。

璃若也很头疼,她沉睡多年的姐姐璃苏突然醒过来了,然后性情大变,与她打了一架便逃走了。

她一路追过来,发现璃苏像一只饥饿了许久的兽一般,到处寻觅猎物,然后吸食掉他们体内的精气。

璃若猜测还是璃苏体内的红光搞的鬼,估计是她从雪女那里拿来的冰莲灵力不足,导致璃苏最终受到了红光的侵蚀。

她跟在璃苏后面收拾烂摊子,焦头烂额,派白猫去找老道,到现在也没回音。幸好这次她来得及时,救下了阿丑,但又让璃苏跑了。

不过……现场还有三具尸体,却不是璃苏下的手,再看这名毁容少女身上衣衫破碎,双手鲜血,似乎她的身上也藏有秘密。

“我可以帮你,算作是给你的补偿。”璃若说着右手一翻,一枚看起来很普通的胭脂盒出现在她手掌上。

“这个可以让你的容貌恢复如初,但有一点我要告诉你,你身上隐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邪恶力量,我姐姐也正是被同种力量侵蚀了,所以才想要吞噬掉你……你如果恢复容貌的话,这股力量也许会失控,你自己考虑一下吧。”

阿丑觉得今天自己像是在做梦,遇到的事情都这么匪夷所思,她没有听错吧?她的容貌竟然还可以恢复?天呐,她为什么要不愿意!至于什么力量不力量的,她根本就没听进去。

阿丑急切地接过那盒胭脂,有点不相信地反复向璃若求证:“真的可以吗?是真的吗?”

璃若点点头,看着阿丑一身的狼狈和满手的血迹,暗叹一声取出一套衣服披到她身上,提醒她道:“姑娘,快些离开吧,这个地方不要再回来了。”

阿丑感激地对璃若低头行了一礼,“谢谢你。”

等她再抬起头,璃若已经不见了。

5

法济归来途中,路过那个简陋的茶棚,却没有看到阿丑的身影。以往这个时候,她都是守在路边等着他,然后垂着头捧上一碗茶水的。

法济脚步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赶路,走到山腰,看到乱哄哄的一群人,有哭声有骂声,还有惊呼声。

当中有人见到了法济,马上做出一副很尊敬的样子,不等法济询问,便将树林中发生的一桩命案告诉了他。

说是三个游手好闲的年轻人惨死在林子里,喉咙都被撕裂了,场面十分吓人。官府已经派了仵作过去,初步验伤说可能是被野兽袭击,但现场又找不到野兽的足印,反倒是有一个女子的足印掺杂在其中,总之十分离奇。

法济微皱了下双眉,站在原地轻诵了一遍《往生经》,才告别众人向山上走去。

一晃几天过去了,石阶两旁的樱花渐渐凋谢,村子里因为山上的命案有些人心惶惶,无人发现那个摆茶摊的阿丑已经许久没有出现了。

法济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空荡荡的茶棚,戴上斗笠离去,只是他没有走多远,便在一棵樱花树下遇到了一名少女。

那名少女穿着一袭素色的衣裙,一头黑发简单地挽了一下,雪白的脸蛋,亮如秋水的眼睛。最为醒目的是,她的额角上有一弯红色的月牙胎记,为她原本清纯的容貌增添了一分美艳。

“这位大师,小女子来此地寻亲,不小心扭伤了脚……”少女坐在一块大石上,眼泪汪汪地看着法济说道。

法济一怔,觉得少女的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不过他一向乐于助人,又懂一些医术,便上前帮少女查看。

“阿弥陀佛,女施主,你的脚没什么大碍,回家静养几日便好,请问你家人在何处,贫僧去通知他们来接你。”

少女眼神一黯,咬了下嘴唇道:“我没有家人,前来投靠亲戚,没想到亲戚也搬走了。”

法济有些为难,又不忍将少女孤身一人丢在这里,只好搀扶着她,先将她带回了寺庙的一处客房安置。

这里是专门招待前来上香的女客的,近来一段时间因为命案的缘故,很少有人来,倒是有不少空房。

少女自称宛宛,养了几天伤,脚便能正常走路了,但她不肯离去,一直求法济收留她。

可是寺庙里又怎么能长期收留女子呢?宛宛自己也明白,便靠自己的力量在山寺附近搭了一个小木棚住下,然后死乞白赖要法济教给她医术,否则就跪在寺门口不起来。

寺里的方丈怕影响不好,婉言劝法济不如离开一段时间。

法济便收拾行囊要继续去云游。宛宛也是铁了心,法济去哪儿,她便去哪儿,也不上前多做纠缠,只是一路远远跟着,像是一个小尾巴。

时间长了,法济便也由她去了,他一心向佛,信奉的是“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俗世种种只当作是过眼云烟。

天色渐晚,法济露宿在荒郊的一座破庙里,宛宛则默默地寻了一个角落坐下,除了偷偷地望法济几眼,她安静得像一团空气。

法济生了一堆火,烤了几枚芋头,然后挑了两个出来,丢给了宛宛。

两个人毫无语言交流,各自吃完便休息了。宛宛睡在潮湿发霉的稻草上,想着法济就在不远处,便觉得心中无比安心和幸福。

半夜,宛宛被一阵响动惊醒。她发现自己被稻草掩盖起来,透过稻草之间的缝隙,她看到破庙里火光摇曳,一伙穿着黑衣的贼人正将一把刀架到法济的脖子上。

宛宛差点惊呼出声,法济向这边看了一眼,她才强忍着不动。

“臭和尚,算你倒霉,咱哥几个刚干了一票大的,看见我们的人都得灭口!”黑衣人目中凶光一闪,手中的刀猛然扬起。

法济神色平静,端坐在原地,手持念珠口诵佛经,只是眼睛慢慢闭上了。

“住手!”宛宛怎能眼睁睁看着他丧命,大喊一声从稻草堆里爬了出来,吓得在场的人一愣,才看清楚竟然是一名容貌姣美的女子。

法济手中的佛珠乱了节奏,他睁开眼睛,目中流露出一丝焦急。

黑衣贼人们仿佛看到了送上门来的肥肉,立马有人淫笑着伸手去抓宛宛。

宛宛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额角上的红色月牙忽然迸发出了红色的光芒,刹那间,她的双眸变作血红,一股让人心惊胆战的恐怖气息弥漫开来。

这伙可怜的盗贼到死都想不明白,怎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眨眼间就变成了嗜血的阿修罗。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如晨钟暮鼓,响彻屠杀者的耳畔。

宛宛站在一地尸体中间,眼中的红色散去,眼神清明起来。她不安地将血腥的双手背到身后,不敢看法济是什么样的神情。

法济洁白的僧衣上也被溅上了几滴鲜血,他仍旧保持着打坐的姿势,看着像做错事的孩子般的宛宛,长叹了一口气。

“阿丑,是不是你?”

宛宛一震,咬着嘴唇低头不语。

法济起身,走到宛宛面前,目光落在她额角的红月胎记上。

“其实,贫僧多年以前曾经见过你,那时的你还是一名小小的女婴。”他缓缓开口,看到宛宛惊讶地抬起头。

6

十几年前,法济还是一个小沙弥,跟随在师父慈云大师后面四处云游。一日借宿于一户人家的时候,看到这家的奶娘抱着一个女婴坐在院子里乘凉。

那个女婴长得玉雪玲珑,粉嫩可爱,只是额角上生有一块月牙形的红色胎记,十分惹眼。

慈云大师一见到那胎记便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他告诉这家的主人,红月是魔物的象征,此女不祥,日后必将带来灾祸。

主人家一听心生不悦,自家的亲生骨肉怎么就成了魔物,遂翻脸将师徒二人赶了出去。

法济记得师父站在紧闭的大门外,一脸的忧心忡忡,他最后叹了一口气,对法济嘱咐了一句话:如果将来遇到此女作恶,必诛之。

再后来,慈云大师圆寂,法济渐渐也就淡忘了此事,直到不久前遇到了宛宛,并一眼认出了她。他想看看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女婴,究竟会不会像师父说的那样为害人间,所以他默许了她的跟随,一直静静观察着她。

但通过观察,法济发现她越来越像一个人,尽管两人一个美一个丑,给他的感觉却是那么相似。尤其是宛宛自己在山寺附近搭建的那个小木棚,手法简直太让他熟悉了,毕竟他每次经过山下那个简陋的茶棚,都要停一停的。

宛宛就是阿丑,她脸上的烧伤掩盖了那个红月胎记,后来不知有怎样的奇遇,那些烧伤又都不见了。

“宛宛,你能告诉贫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村子里那三个人,是不是也是你杀的?”法济问道。

宛宛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点点头,开口道:“我遇到了一个人,她给了我一盒神奇的胭脂,我用了以后,不仅恢复了容貌,还记起了一些事情。”

她想起了自己的名字原本叫作宛宛,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慈云大师对她的判语,父母一开始并未放在心上,可是随着她渐渐长大,家中开始了一系列的噩运。

随着家运衰败,母亲离世,父亲终于怕了,命人将宛宛带到深山丢去喂狼。

宛宛的奶娘疼爱宛宛,不忍心这么做,便偷偷跟去,将被丢弃的宛宛带回到了自己的老家。

奶娘丈夫早亡,唯一的孩子夭折在外面,但村里人不知道,一直以为宛宛是她的孩子。

奶娘模样周正,孤身带着孩子引来风言风语,还将一个曾一起在主家做事的同乡引了来。那个同乡发现了奶娘的秘密,两人起了争执,导致了后来的火灾。

于是被烧毁了容貌的宛宛变成了后来的阿丑。

“大师,我知道我是一个怪物,总是忍不住要杀人,可是我努力去控制了,对不起……”宛宛痛苦地说道。

法济将戴着佛珠的右手放到宛宛的头顶,叹息道:“师命难违,宛宛,你杀孽太重,贫僧只能将你的元神拘进佛珠,带在身边慢慢度化,你可愿意?”

宛宛缓缓跪下,双手合十,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虔诚与解脱,她仰视着她心目中的天神,含泪道:“我愿意。”

法济手上的佛珠发出一阵金光,宛宛头顶的天灵处有一片红色的光雾冒出来,被吸进佛珠里面去,她额角上的红月胎记顷刻消散如烟。

宛宛睁着无神的双眼倒在地上,怀中滚落出一物来,她的眼角最后坠下了一滴泪。

法济收回佛珠,默诵了一遍降魔法咒,低头看到地上有一个小小的瓷瓶滚到了他的脚边。

7

正在空中疾驰的璃若忽然停了下来,她伸出手掌,掌心光芒一闪,出现了一个用了一半的胭脂盒。

“死了?”璃若惊讶,这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胭脂没有用完,使用者便死去了,胭脂盒会自动返回璃若手中。

璃若觉得那个女孩够倒霉的,以前得到她胭脂的女子,至少不会把命丢了。

感应到自己的孪生姐姐又有了嗜血的渴望,璃若认命地收起胭脂盒,又继续向那个方向追去。

这次的被害者就没那么幸运了,璃若赶到时,璃苏的双唇殷红,脚下倒了一具尸体。她看了璃若一眼,没有再逃走,而是转过头继续出神地望着天空。

“姐姐,跟我回去。”璃若向璃苏伸出一只手臂,放柔了声音说道。

璃苏忽然笑了,“我记起来了,似乎有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在那里,我要去找他。”

她说着就要一飞冲天,璃若赶忙一把拉住她,一狠心下了重手,将璃苏弄晕了过去。

“什么嘛,一直累死累活照顾你的是你妹妹我好不好?现在好不容易醒过来了,神志还不清醒,居然先记起你那个王八蛋男人!他可是高高在上的天帝陛下,早把你忘了,蠢女人!”

璃若一边将璃苏拖回去一边气呼呼地抱怨。

到底怎样才能使璃苏恢复正常呢?算了,回去看看白猫找到无常道人没有,听听他的意见再做打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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