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不熟的人同桌而食虽然有些不爽，但是江清月也没介怀到那种地步。于是也不再说话，低头认认真真吃着碟子里的饭菜。
“那个菜。”江清月指了指离得稍微远一点的青菜，“我没吃过。”
顾辞给她夹了一片菜叶过来，江清月张嘴接过去，嚼了嚼，不禁皱眉：“怎么这么苦。”
顾辞同样尝了一片，笑着回答：“是苦的，清凉败火。”
谢芸姝闻言，也跟着道：“这个菜就叫苦味菜，庄稼地里边会长很多。郡主从小山珍海味吃惯了，肯定没吃过这个。”
“是，这个是没吃过，但是不如这个的也吃过不少。”江清月不禁想了自己以前的日子，喟叹道，“有时候为了生存，什么样的东西都会吃。现在确实好日子过多了便娇气了，这种东西要是放在我以前，也算是山珍海味了。”
以前为了完成任务，什么样恶劣的环境她都呆过。什么荒漠雨林，什么高山深谷，身上没有干粮，自然是手边有什么吃什么。
现在来到了这里，开始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若是让她回到以前那样的日子，她可能真的会饿死。
想着想着，江清月忽然觉得手里捧着的这碗白粥更加香甜可口了。
她一边感慨着人生多变，一边将粥当做酒，喝了一大口。
然后坐在她对面的燕礼突然来了句：“对不起。”
这让人始料未及的道歉着实让人费解，江清月放下碗，将嘴里的粥吞下，莫名其妙地看着燕礼。
燕礼也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明显刚才那句话是和她说的。
“我知道以前你在齐王府的时候，吃了很多苦，过了一段灰暗的日子，但是我并不知道该怎么弥补你才能让你释怀，所以我很抱歉。”
啊这……
江清月明白了。
她刚才那段感慨自己前世今生的话听在燕礼耳中，以为她是在暗搓搓地内涵她在齐王府那段吃糠咽菜的苦逼日子。
江清月抽了抽唇角，轻轻一笑：“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都快忘记了，齐王殿下也不必一直放在心上。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并不需要什么弥补，只要放下就可以了。”
江清月希望这些人能知道，她虽然很记仇，但是绝对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
燕礼盯着江清月，半晌，才重重点头：“你不介意就好了。”
一边坐着一直没有说话的谢芸姝也笑了：“荣安郡主能放下就最好了，也省得王爷一直难过内疚，咱们都要向以后看，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江清月继续低头喝粥，不再言语。
感情燕礼所谓的叙旧，就是要说这些？
顾辞始终一言不发，只是在给江清月夹菜。
江清月看向哪个菜，下一刻，那个菜就会到她的碟子里。她甚至不用说话，也不用伸胳膊。
谢芸姝见二人这副样子，不禁又感慨一句道：“顾世子和荣安郡主的感情真是好啊，还从未听说过顾世子对哪个女子会这般细心呢。”
“对心爱之人，自然是要与众不同的。”顾辞随后回答。
燕礼又道：“但是顾世子总该注意些影响，这里乃是佛门重地。”
“所以呢？”顾辞似笑非笑地看着燕礼，“我只是夹个菜，我有做什么别的？”
燕礼喉间一哽。
他放在腿上的双手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唇上的胡须也轻微抖了抖。
他见到顾辞和江清月现在这个样子，就觉得刺眼无比。他们二人仿佛自成一方天地，一个夹菜一个吃饭，看起来和谐极了。
尤其是顾辞看着江清月的那个眼神，十足温柔，仿佛看着她吃饭都是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而江清月时不时地会对他抬头一笑，艳绝动人。
这二人之间，自然而然地就像是……就像是已经在一起生活了许久的老夫老妻。
这个认知让燕礼心下一阵郁结，同时心中莫名窜出了一股不爽之气，他就想打破这份安静祥和。
但是不曾想，最后难堪的还是他自己。
“王爷，您想太多了，佛祖见到顾世子和荣安县主这样，也会乐见其成，保佑他们百年好合的。”谢芸姝十分温柔地对着燕礼说。
顾辞薄唇一勾，状似很喜欢这句话：“那就借齐王妃吉言了。”
江清月是真的饿了，她一共喝了三碗粥。
软糯清甜的白粥下肚，身体都跟着暖了起来，哪怕是在这冬日冰天雪地之中，也不叫人觉得冷了。
“吃饱了？”顾辞问。
江清月摸着肚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不是要求签吗？正好我们现在去找住持方丈。”顾辞说着，站起身。
江清月立刻跟着起来，冲着燕礼和谢芸姝嘻嘻一笑，抱拳道：“二位慢用，先行一步！”
说罢，她拽着顾辞的手，大步出了斋房。
他二人一走，燕礼觉得这房间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光彩，变得晦暗了起来。
谢芸姝看向燕礼，见他怔怔看着房门口的方向，就像是他的魂魄也跟着那二人走了一般。
谢芸姝轻轻抿唇，掩下心中酸涩，轻声道：“王爷，您想用些什么？我给您拿。”
燕礼看着桌上的这些清粥小菜，被江清月风卷云灿地吃了一大半。
他拿起筷子，夹了手边的一道菜放进了嘴里。
很是寡淡，没有什么味道，可以说得上是难吃了。
可是她却吃得那么津津有味。
谢芸姝跟着燕礼动了筷子，自然也尝出了这斋饭的滋味很一般。
“见荣安郡主那副样子，还以为吃的是什么玉盘珍馐呢。”谢芸姝轻笑一声，缓缓感叹，“可能是因为身边陪着的那个人吧，因为这顿饭是顾世子陪着她吃的，菜也是顾世子给她夹的。所以粗茶淡饭也变成了山珍海味，真好啊。”
一听谢芸姝这话，燕礼顿时觉得口中的东西，更加的难以下咽了。
谢芸姝低头，小口小口吃着东西，然后一颗眼泪“啪嗒”一声掉在了桌子上。
这小小的声响却被寂静的环境无限放大，砸在了燕礼心上，让他一阵莫名的烦躁。
他直接将手中的筷子拍在了桌子上，看着垂头流泪的谢芸姝，语气很是不好：“你这是做什么？”
谢芸姝吸了吸鼻子，才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王爷，你现在亲眼看见了，你总该知道，她的眼中，真的一点儿您的影子都没有了。”
“你……”
“她一句话说得不错。”谢芸姝打断了燕礼的话，“您真的该放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