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南没有直接回答帮与不帮，而是啧啧嘴，拿着那小坛子，轻轻抚了抚：“你对顾辞可真是好啊，连带着对他的亲戚都这么上心。”
江清月哼笑一声，再次转了话题：“我倒是没想到，徐风暖竟然是你的同门师妹。”
李凌南猛得看向她。
“刚才在那院中，和我说话的是徐暮云吧？虽然刚开始他的声音伪装了一下，后来以为我昏迷了，便用原声和你说话了，我听出来了。”江清月直接道，“怪不得徐风暖一直身带奇香。之前便听人说过，南疆花仙善于培植各种各样的花草，连带着弟子也身带奇香。我之前一直忽略了这一点，是我大意了。”
李凌南面无表情地问：“所以呢？”
“没什么，就是有些惊讶。”江清月直言不讳，“徐风暖看起来单纯无害，一丝武艺也没有，原来竟然有个这么厉害的师傅，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竟然被你知道了。”李凌南说着说着，脸色缓和了下来，甚至还挂上了一抹轻笑，“不过无所谓，知道就知道了，反正本来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自然了，有个好师傅，那是谁都羡慕不来的。”江清月靠在车壁上，突然胳膊伸出了车窗，手中的鞭子“啪”得抽了一声，行驶中的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江清月看着李凌南，“为了吴皇后身上的蛊。”
“不救。”李凌南拒绝得相当干脆，“就算是找，也是顾辞该来找我，江清月，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顾辞帮我过很多次，于情于理，我也该还次人情。”
李凌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所以你将计就计，就是为了与我说此事？江清月，我是该说你高估你自己了，还是高估我了，真以为我会对你言听计从？”
“我从未有过这个想法。”江清月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来问问你，又不是来逼你的。”
李凌南下颌微扬，重重靠在了车壁上。
他的下颌线条由于他的动作而变得更加冷冽分明，合着他冰寒的脸色，可见他如今心情不虞。
他垂眸看着坐在对面的江清月，桃花眼细细眯了起来，叫人看不清他眼中情绪。
“江清月，我曾经以为，我们会成为知己好友。”他缓缓开口，“但是不曾，紧要关头，你对我会射出一箭。”
“我很抱歉。”江清月道，“形势所逼，我若是不动手，他们便料定我与你一样了……”
“什么与我一样？”李凌南直接打断了江清月的话，他倏然凑上前，离江清月更近，声线也随之压低，“与我一样是乱臣贼子么？你也是这么看我的？”
“你自己的选择，我不评定你。你是忠也好，佞也罢，都与我无关……”
李凌南突然笑了起来。
好像没有比“与我无关”这四个字更残忍的了。
怎么，在她江清月心中，他连朋友不算，就是和与她无关的陌生人是吧？
江清月皱眉，有些迷惑地看着倏然大笑的李凌南。
她后边那句“那是你自己的选择我身为朋友也无权置喙”还没来得及说呢。
笑了半晌，李凌南才又道：“江清月，虽然你差点儿要了我的命，但是我不怪你。我以为从今往后我会对你恨之入骨，但是我发现，并不是。”
“若是你与我去上齐的话，我保证，我会好好对你，绝对不会比顾辞差。”说着说着，他语调更加轻缓，“你与我去，好不好？”
江清月摇了摇头：“不好。”
这么干脆的拒绝让李凌南有些不悦：“你便那么喜欢他吗？那怕他给你带来许多麻烦你也不介意？而且你在盛天的日子便真的那般好？固然你身份显赫尊贵，但是你身边的麻烦什么时候少了？你不是最怕麻烦的人吗？”
“可是有的时候，选择就是这样的啊。”江清月十分冷静地回答他，“你不是也怕麻烦吗？你都说过，我们是一样的人，本该远离这些纷扰嘈杂，寻一处山高水远的地方，肆意快活地生活。但是你现在不也卷入了这帝位相争之中吗？与你比起来，我的麻烦，好像不算麻烦了。”
“你让我与你走，难道和你去了你们上齐，我就能安稳太平地过日子了吗？怕是要还比我现在麻烦得多吧？”江清月摇了摇头，“李凌南，我不会与你去的。”
外边隐隐约约传来了马蹄声，合着夜风的呼啸，却莫名让人心安。
江清月有种感觉，是顾辞来了。
李凌南也听到了，但是他没有任何表示。
他垂头，像是在思索，良久良久才又又抬起，认真看着江清月，问道：“江清月，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车内的光映照在他的桃花眼中，很亮，像是夜幕中的星辰。
“朋友。”江清月回答得很是郑重。
“哪怕我犯上作乱，哪怕我成为千古罪人，你也这么觉得？”
“是。”江清月点头，“但是也只是朋友。”
她说地很明确，就是怕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李凌南再次笑了起来，江清月看不清他这个笑容中到底是什么情绪，不是愉悦，也不是苦笑，像是各种情绪交织缠绕在一起，十足复杂。
他胳膊撑在腿上，认真看着江清月：“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这次来找你，只是为了问你这个问题。”
“我游历大江南北，朋友遍布天下，但是没有一个像你这样，让我在乎的。”
他从没有对什么事、什么人这般执着过。
万水千山，就为一个答案。
做不成别的，做朋友也行。就怕连朋友也做不成，成了陌生人，成了敌人。
“我说过，你与我是一类人。”李凌南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她，“我能从你身上看到我的影子。”
那种肆意潇洒，那种狂妄不羁，那种不顾世俗礼教的张扬，那种不畏世俗眼光的任性。
所以他十分珍惜。
江清月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许久。
外边风声猎猎，顺着车窗飘进，扬起了李凌南耳畔的发，江清月忽然想到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个潇洒不羁的放肆贵公子。
“你视我为友，我心悦之。我也不愿你为难，但是顾辞的亲人，我当真不想施手去救。”李凌南松了口气，声音也变得轻缓，“我可以告诉你我师傅的下落，能不能求动我师傅，就是你们的造化了。”
江清月眼睛一亮：“多谢。”
李凌南觉得她这种因为顾辞的事情而流露出来的惊喜表情十分刺眼，于是别过头：“但是我师傅可不是那么好求的，你自己掂量着。”
江清月点头：“好。”
李凌南瞥了她一眼，又扫了一眼外边：“我有些话去与他说，你在这里边呆着，别瞎掺和。”
话落，李凌南直接出了马车。
江清月觉得，这人身上，带着股子杀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