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按着规律又观察了几次,她倒是看出些许特殊的地方来。
这些人虽然只是浇水,可从有序的动作里,周小粒明显看得出他们是质素有加,颇有章法的人。
至少,跟二伯家是半点关系都不会有。
或者说,是她得罪了旁的人,人家要偷偷地灌死她辛苦栽种的川穹?
越来越难耐的好奇心简直要磨破了周小粒的思维,她一鼓作气,又一鼓作气。反复了十几遍,这才飞鼠一般窜到了最近的一个人跟前,猛地拎起了他没拿木桶的那只胳膊,狠狠地一个过肩摔。
“说!是谁派你来的?!”
尖锐又略显清脆的嗓音一喝,惊得拎着木桶的黑衣人纷纷停了脚步,朝着周小粒的方向看了过来。
眼前的人却是定睛瞧了她一会,方才沉了眸子。
“快说!否则我……我拉你去见官!”
尽管自己也觉得这话实在没什么威慑力,可周小粒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只得别扭地说了这句话出来。
那黑衣人闻言,却是又抬了眸子。
声音冷若冰霜,仿佛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我们奉命行事,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
周小粒差点气得笑了。
“这是我的药田,你来浇水,又说与我无关?”
话音未落,周小粒趁眼前之人不备,伸手便去捞他的面纱。
那人却是利索地一闪,顺带着脱离了她用力捏着自己手腕的纤手,整个人后退了半步。
“你……”
“咻——”
一声带着转折的哨响穿透了周小粒的耳朵,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便见那人平地一跃,瞬间飞上了旁边一棵两人高的柳树上。不止是他,旁边那些人也纷纷跟上了他的脚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药田便恢复了原来的寂静模样,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这……
周小粒简直要昏厥了。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这些人竟比她的身手还要利索几倍。
只怕交起手来,她也定然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失望和怀疑在心中盘桓交错,周小粒冷静了好一会儿,才能稳着步子回了家。
接下来的日子,她耐不住猫挠般的好奇心,又去观望了几日。
那些人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再也没在她的面前出现过。
奇的是,药田却仍不缺水,常是湿润的模样。甚至,在周小粒准备为这批川穹施第一次肥料时,眼见着肥料已被细致地撒好,映得川穹越发长势喜人。
周小粒彻底傻了。
在这样难以解开的疑惑之中,砧子村终于迎来了秋收的时刻。
系统售卖的种子诚不欺人,不过两月多的时间,就已郁郁葱葱地长满了田垄。周小粒随手一挖,便见硕大的川穹根茎埋于泥土之下,成色和质量均是上佳。
周小粒乐坏了,也不急着收割,安安心心地在家里等着徐惟生来收购药材。
可半个月过去,那徐惟生还是没有半点动静,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
周小粒心里隐隐觉得不对。
又一想,倒也释然。
砧子村的人都没见过什么世面,唯一常来游走的赤脚大夫又没种过药材,并不知川穹生长周期。这一丰收硕果立于人前,倒没让人觉出什么不对来。
可徐惟生是长年经营药材生意的商人,自然通晓川穹生长习性,眼下不来,怕是也揣测她的药没种好,不想白跑一趟。
这样想着,周小粒便挖了几株成色俱佳的川穹出来,打算再去一次县里。
想到二房一家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家的药田,不过是对她有几分畏惧,不敢搞鬼罢了。周小粒还是好说歹说地劝着周前留下看家,独自上了路。
到了徐惟生府上的时候,已近午时了。
朱漆雕花的大门紧闭,上头有序地映着数排古铜色的浮沤钉,看起来很是气派。周小粒犹豫了一下,还是拈起了其中的一只金黄耀眼的铜环,叩响了大门。
不多时,一阵细碎的脚步传来,大门被打开了半人宽的缝隙,一个略显幼稚的小童探头探脑地瞧了出来。
“你找谁?”
小童娴熟地问话,眼里未有半分好奇。
周小粒便拿出袖中小心珍藏的纸条,递给了他。
“我找徐惟生。”
那小童闻言,眼中倒是露出几许不可思议来。他探手拈过了周小粒手上的纸,犹疑了一下,还是朝着她点了点头。
“你在这等着,我去问问夫人。”
大门倏然关紧,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又过了一会,大门便吱吱呀呀地又敞开了稍宽一些的缝隙。小童仡仡然走了出来,双目探寻地盯上了周小粒。
“老爷不在家,我们夫人也在静房打坐。三姨太倒是空闲,你可去跟三姨太说说缘由。”
三姨太?
“你们老爷去哪了?若是今日能回……”
“老爷去临县收药了,怎么也要十多日才回得来,”
小童利索地接过了周小粒的话茬:“你若是不急,过几日再来也可。”
怎么不急,川穹还在土里等着呢。
周小粒不由皱了眉,迟疑了一下,还是朝着小童道,
“劳你带我去见见三姨太吧。”
少年随即应了声,头前领了路,带着周小粒便进了宽阔的徐府。
这还是周小粒第一次入得这样的高门大户。院子里的亭台楼阁自不必说,就连假山流水都一应俱全。周小粒一边瞧着,一边暗叹这徐惟生脑子活泛,生意做得竟这般好。
到了前厅门前,那小童便停了下来,又掀了门前的帘子,把周小粒让了进去。
一穿着紫粉长裙的妇人正坐在前方的红木大椅上,见来人竟是一小女孩,眼中便露出几分惊奇。
“说吧,”妇人将手中茶碗放于桌上:“找我们老爷有何事?”
端的架子宛如一府主母,眼中也有几分不屑。若是没有徐惟生亲手写的字条,恐怕周小粒连徐府大门都进不来。
“徐老爷……跟我谈了桩生意,”
这称呼实在饶舌。周小粒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赶紧递了自己手中的川穹上去:“这川穹是我栽种的,而今果实已成,特来给徐老爷瞧瞧成色。”
妇人闻言,便颔首示意身旁丫鬟取了周小粒手中之物,拿到近旁瞧了起来。
不多时,便放下了粗布包着的川穹,抬眼看向了周小粒。
“这川穹,你要什么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