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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大结局

然后,她抬起头,看到了让自己几近窒息的一幕。

冷风顺着长廊呼呼灌进来,无孔不入地咬噬着她的每一寸肌肤,韩冰儿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霎时间感觉整个身都被尖针扎满了。

重隐遥遥立着,站得笔直,他手握着厚重的长刀,刀身被鲜血染得通红,却仍是锋利得能反射阁中晃动的烛光。刀尖抵着地面,血珠还在顺着刀刃缓缓滑下,一滴紧接着一滴,有种赴死一般的轰轰烈烈。

韩冰儿屏住呼吸,视线缓缓下移。

他的脚侧横躺着一个男子,身着一件墨色的长袍,却已经被剑刮花了,露出来的皮肉全都是血淋淋的,早已不复往日的白皙柔嫩。他的双眸紧闭,胸膛已看不清是否在正常起伏了。他那样安静地卧着,如同恬然地睡着了一般。如果,可以忽略这血色遍布的事实的话。

血泊还在越扩越大,韩冰儿却已经连站都站不稳了,她跌跌撞撞地走到花镜夜的身边,踉跄得好几次险些一头栽下去。

近看,更是惨不忍睹。颤抖的指尖停留在他的鼻尖上方,却怎么也没有勇气去探他的鼻息。

花镜夜精致如画的眉眼此刻烙在她的眼底,却像是一个触及不到的遥远的梦境一般。

眼泪刷拉一下便砸了下来,脱出眼眶的时候牵起一片生硬的疼痛,笔直地掉落在他惨白的脸上,滑动之下,被鲜血染红,刺目非常。

“你哭什么,他还没死。”重隐扔了那把刀,冷冷说道。

只听“哐当”一声,韩冰儿猛地回过神来,她扭过头,吼道:“是谁?是谁伤的他?”

重隐对上她泛红之中还带着狠戾决绝的眼神,轻轻地阖上眼眸,而后缓缓道……

“我一到此处,先是查探了各处,发现所有地方都是空空如也。然后,我才开始找花镜夜,最后,我在这里找到了他。花齐歌将他伤得太重,我本要擒下他的,只是也不知从哪儿冒出的这诸多宫女,他一面同我缠斗,一面拿她们当做挡箭牌,乱我的招式,最后侥幸逃了。”

“他一定,是去见女皇了。”

韩冰儿咬牙切齿地说道。

火烈闹得太大,花齐歌何等老奸巨猾之人,恐怕是知晓了花镜夜的背叛,才会……这么多年的父子情分,他竟然也下得了手!

“看方向应该是。花镜夜受了几十剑,我没法丢下他去追人,只好先折了回来。”

重隐说得极缓,极平稳,掌握着分寸,试图不要让她失控。

看着韩冰儿极尽轻柔地抚摩着他的脸庞,像是害怕将他碰碎了一般,他又低声道:“我已经替他点穴止血了,但他现下其实跟个死人差不多,要想让他活命,便快去将尹大夫带过来。”

韩冰儿小声地抽泣着,毫无生命迹象的花镜夜让她痛心疾首,她的眼睛赤红,拳头砸向坚硬的石板,碎开的石块滚落一地。

她仰面,展开双臂,重重地长吼了一声,青丝张牙舞爪一般地散开,就像是开出了一朵浸满杀意的邪恶之花。回音阵阵,扩响在天边,震得人五内俱裂。

与此同时,膨胀的寒气倏然爆开,声势浩大地朝四面八方急钻而去,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刺啦刺啦”之声骤然响起,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整座宫殿便被冻成了一座冰宫,磅礴不已。

厚厚的冰层,即便是拿着重锤和铁钻,都不可能将它砸穿。四溢的寒气无孔不入,像是要将人的气息也冻结起来一般。

“发泄完了就快去。”重隐将她拉起来,往前推了一把“这样也好,至少,他不会死得太快。”

韩冰儿麻木地扭过头去看他,她走了两步,只知自己的脚上很沉很沉,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在催促着她快些爆发一般。急速游走的真气,狂热而横冲直撞,重隐冷冰冰的话再次钻进她的耳中,“记住,你可以要花齐歌的命。但是,你不准亲手杀了他。”

也不知她听进去了没有,韩冰儿僵硬地点了点头,她的身形猛地一动,再眨眼,便看不见她了。

重隐盘坐在原地,运功护住花镜夜的心脉,他自己也是重伤初愈,不可太过耗费真气。但在这种节骨眼上还要斤斤计较,担心这又担心那的,他也就不是重隐了。

女皇和帝后伉俪情深,两座寝宫的距离隔得十分近。这既给了花齐歌方便,也给了韩冰儿很大的便利。她的轻功造诣,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

韩冰儿周身充盈着白色的雾气,缭绕旋转,如梦似幻。远远望去,宛若下凡的仙子一般。然而,但凡她经过之处,那里的一切物事,不管是动还是静,到最后,都无一例外地被塑成了一座座形态各异的冰雕。

行动中的侍卫也好,飞鸟虫鱼也好,花草树木也罢,他们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被永远地定格了。这样不明所以的升天方式,一时间,还真是不言而喻了。

韩冰儿在富丽堂皇的寝殿高耸的门前站定,她仰起头,盯着那几个流光溢彩的大字,守卫的一干侍卫无一幸免地被冻成了冰块,都是举着刀杀气腾腾的模样,只可惜,却再没本事挥下了。

她面无表情地走上前,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抬手便送出了一道凌厉的掌风。然后,坚固的铁门裂开一个大洞,飞溅的铁块,连带那些轰然倒坍碎裂的冰渣子,齐齐往后扫荡而去,气吞山河一般猛烈!

而在离开她几里开外的地方,火光冲天,黑烟弥漫,到处都是灼热的火海,团团簇簇的烈焰,席卷着一寸又一寸充满生机的土地,到最后,只余一片废墟与焦尸。

冰与火,本就是两个极端,一旦爆发,非得搅得地覆天翻不可!

与此同时,偏殿已经乱成了一团。

韩冰儿一飞身进去,便看见大内高手统领赤鹰擎着一把剑,渐渐走近站在一旁的白寒清和尹莫离。

地上全是倒得横七竖八的侍卫、宫女、太医,他们浑身抽搐地缩在一起,滚来滚去,脸色皆是铁青色,喊叫声此起彼伏,应该是尹莫离的粉所致。

“尹大夫,你快逃吧。”白寒清将他拉至身后,退了两步。

赤鹰冷着脸,不动声色地继续逼近。

尹莫离却不乐意了,他甩开白寒清的手臂,趾高气昂地又跑到他的面前,大声道:“怎么你每次都叫我逃?我很没用嘛?再说了,我要是逃了,容寂汐就死定了!你让我怎么和冰儿交代?”

白寒清简直佩服他的思维,掐住他的肩膀规劝道:“那如若你出事了,我又怎么向她交代?”

“喂,你自己都自身不保了好不好!逞什么英雄啊!”

“你们还是先乖乖地去到地府,等会我们剿灭了所有的乱臣贼子,你们再慢慢和她交代吧!”赤鹰的脸色还是白得不似常人,说起话来的时候,唇角牵动起的弧度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可怖与诡异。

韩冰儿这才看见,在偏殿的另一侧,花齐歌正将一柄长剑扣在容寂汐的肩头,锋利的剑刃时不时地扫过他滑腻柔嫩的肌肤,已经有血珠流下来了,可是他竟然还不知收敛,死命地将剑压得牢牢,像是在动真格要取他的性命一般。

好阴毒的卑鄙小人!挟制住容寂汐,来逼另外二人束手就擒,为了成功,他连亲生儿子也可以牺牲么?

“老头,你不是说我们不动你便不动么,容寂汐的筋脉都快要被你割断了!”

尹莫离眼尖,急脾气一上来,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跳着脚大喊道。

“帝后,我们已经按你所说没有任何的异动了,我的命就在这里,你要拿便拿!但是,请饶汐儿和莫离一命!”

白寒清焦急吐露道,双手抱拳,真心实意。

“少废话,去死吧!”

迎头劈下的利剑,赤鹰用了十成的力道,仿佛想一口气将他削成两截一般。然而,预料之中的事却没有发生,刺下一半,便再也无法往下挪动分毫了。

赤鹰甚至还未反应过来说话者是谁,便感受到自己的脚已经动弹不得了,他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坚硬的冰层已经迅速蔓延到了胸口,他极力挣扎着,却是徒劳。

“不要……不要!”

“你们两个后退。”韩冰儿甚至看都没有看苦苦求饶的赤鹰一眼,小心翼翼地牵过白寒清和尹莫离,紧了紧他们冰凉的手指。

耸人的声音还在继续,刺骨的寒气上沿,赤鹰的脖颈以下布满了寒霜。

“救……救命!救命啊……”

“怎么样,都没有受伤吧?”韩冰儿摸了摸尹莫离的脸颊,又抚了抚白寒清的发丝,关切地问道。

面前的赤鹰已经没了声音,他临死前惊惶的表情,透过剔透的冰层,看得很是真切,让人不寒而栗。

尹莫离年纪小,不由自主地往韩冰儿的怀中缩了缩,白寒清尚算冷静,迅速将眼下的情况诉与她听:“我们没事。我赶到的时候帝后已经挟持了汐儿了,莫离又是个冲动的主,眼看着围上来的侍卫,当下便撒了粉,中招的人是很多,但是没中招的也不少。”

“帝后拿汐儿做了挡箭牌,他现在是身中剧毒,已经昏过去了。后来的,你便都知道了。”

威胁他们若是胆敢轻举妄动便杀了容寂汐是吧,韩冰儿不屑地一笑,当真不要脸。

“你调了解药没有?”韩冰儿捏捏尹莫离的下巴,佯装恶狠狠地问道。

“废话,我配的毒,自然解得了!”

韩冰儿这才放心,她的双眸深沉,牢牢锁住花齐歌。如果眼神能杀人,他恐怕已经死了千百次了。

“放人。”

统共两字,却字字千钧。

花齐歌咳了两声,他的身上全是鲜红的血,但却没有半点的伤,那些为他挡刀的宫女,死得还真是一点价值都没有。

“小丫头,你以为杀了赤鹰,汐儿就能安然无恙了?”

“他可是你的儿子!我们的恩怨,你别把他卷进来!”韩冰儿用力地一挥手臂,将那座人形冰雕击了个粉碎!

“不,他不是。”

“你说什么?”

花齐歌笑得很得意,脸上洋溢着一种名为胜券在握的神色,“三皇子早在一出生就夭折了,和当年早亡的二皇子一样。为了不让女皇伤心,我便趁她体虚休养之际从宫外抱养了一个。”

“所以,对他有眷恋的是你,不是我。”

韩冰儿冷冷地望着他。

“莫离,你快去玉阁救人,无论如何,我要镜夜活着。”

“寒清,你拿着这个。”她当着花齐歌的面,缓缓地从怀中掏出了传世古玉,“此时各宫门想必已经被勤王的兵马围满了,你是名义上的驸马,他们必定会听你所言。告诉他们,我在解决家事,少来插手,否则,后果自负!”

韩冰儿的王者之风,骇得围在花齐歌身边的几个大内高手频频后退。

“你竟然……你竟然真的有……”

花齐歌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一下子吞吐了起来。

“那你呢?”

“不用担心我。成王败寇,他根本奈何不了我的。”

尹莫离和白寒清领了命,双双退出了寝殿。

“我再说一遍,放人。”韩冰儿往前走去,势不可挡,“你们不是他的亲生父母,真是太好了。这样,我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为韩氏一族,为镜夜报仇了。”

“你不要过来!再走一步试试看,我切下他的脑袋!”

韩冰儿果然停下不动了。

“快去将女皇带出来!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我们先撤!”

“你以为你们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么?”韩冰儿定在原地,放任着几个大内高手跑过她的眼前,噙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妖异的笑。

“你给我住嘴!黄口小儿别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花齐歌握紧剑柄,狠狠怒骂又飞奔回来的几人:“你们也要反了吗?女皇人呢?”

所有人双膝落地,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女女女……女皇她……驾崩了!”

最后三字一出,花齐歌的腿明显一软,身子矮了大半截。

“帝后节哀!眼下,最重要的是先逃出宫去。您还有太女啊!”

“我们誓死护卫帝后,绝不退缩!”

“是,绝不退缩!”

花齐歌却似什么也没有听见一般,长剑,倏然从他手中落下,铮铮落在他的脚畔,昏迷不醒的容寂汐,也被他丢开倒在了一旁。

“嫣儿,你怎么可以丢下我……”

“帝后,您不要被伤痛冲昏了头脑啊!”

“滚开!你们通通给我滚!”花齐歌拔起剑,发了疯似的一阵乱扫,直将跪了一圈的人刺得趴在了地上,然后,他的声音又突然柔软了下来,“嫣儿……嫣儿……”

他失神地一声一声地唤着,扯开那些荡来荡去的珠帘,脚步踉跄地往里走去,像极了韩冰儿见到倒地不起而又伤痕累累的花镜夜,那副狼狈软弱的模样。

韩冰儿侧过脸,由得他去,上前抱起容寂汐,轻轻摸了摸他汗湿的发,柔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嫣儿,我来陪你了……”

长剑落地,鲜血溅起,弦断,有谁听?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长夜漫漫,这一战,终是落下了帷幕。

草长莺飞,时节变迁,仿佛一个眨眼,便入了冬。

街上照样是该热闹的热闹,该喜庆的喜庆,该冷淡的冷淡,新帝登基,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任何人。

金殿的最高处,挂着真正的传世古玉,光华可堪比日月,受着满朝文武昼夜的叩拜,宛如它才是真正的一国之主一般。

赵若煌成了太上皇,白梓心和他住在同一个宫殿中,颐养天年。

这一日,改年号为“康乐”的出云国,将迎来它新一代的女皇。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绵延万里的喊声,荡气回肠。

韩霜儿一步一步地踏上金色辉煌的宝座,潇洒地一挥黄袍,扬声道:“众卿平身。”

又是齐刷刷的一声……“谢万岁。”

年轻的脸庞上,笑意却没有展露得很明显,韩霜儿虽是满心的激动,这个时候也不免要想,她那个不要江山要美人的姐姐此时此刻在哪里。

蓦地吹起一阵悠扬的风,就这样吹出了金銮殿,吹出了又高又厚的宫墙,吹出了长街和小巷,最后,停留在一处分外热闹之地。

唢呐锣鼓之声响彻云霄,七大姑八大姨喋喋不休地谈论得天翻地覆。

“谁家娶人啊,这样大的排场!”

“哟,你也太孤陋寡闻了,这样的喜事都不知道!韩家大小姐呀,她可是当今女皇的胞姐,有权有势得不得了呢!而且,一娶就是娶六个,让人不羡慕都不行!”

“有什么好羡慕的呀,六个而已,你不说前年林家的小姐一下子就娶回了十个!”

“唉,这哪能比啊!我和你说,那六位,一个个都俊得没了边儿,就跟天上下来的仙人一样,好看极了……我嘴笨,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福气好!”

“瞧你,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说出这种话来,还真是不知羞。”

“诶诶诶,怎么说话哪你,有本事就跟我瞧瞧去,看我说的是不是假话!”

“去就去……”

争吵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最后,随着消失在尽头的娶亲队伍,四散成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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