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同邻居们互相通完消息,让林姨回家,他去见徐白。看到的正是他女儿瞪着徐白,而徐白一脸无奈的画面。
“胡戈,你来做什么?”他也不敢太严厉,“对不起啊,徐白,让你见笑了。”
“见什么笑,我是来喝茶的,爱坐哪儿坐哪儿。你们聊,我喝茶。”胡戈占着她爸爸的位置,大有死不松口的架势。
“老胡,你就甭管了,我们说的不是要紧事。她早晚要独立,你不希望区区一个药郎吓坏你女儿吧?”相当意外的,徐白站在她那边。
胡戈狐疑的审视他,反倒觉得理亏了。
“我问过狸追了,他说药郎专门帮人实现愿望的。我不懂的是为什么那些人最后没有好下常许个合理的要求不行吗?昨天晚上我见识过了,没那么夸张。”她言之凿凿的说。
徐白略带讥讽的说:“老胡,你女儿真不错,参透生死了呢?”
“我的乖女儿,算爸爸求你,回家再说。 别浪费人家时间了。”
“不不不,老胡,要尊重别人意见。你不懂没关系,慢慢领悟。狸追他应该给你举过例子了。你没见过药郎,当然不觉得他多厉害。这样,我也讲个例子。是好是坏看你的理解了。老胡,坐下来一起听。”
02年的案子了。那时我是民警,比较清闲,最多抓个小偷,给人家办个户口证明什么的。某一天我所在的辖区死了个人,有点地位,是个干部,
在某家国企里做秘书,是个美女呢。上面派刑警来调查。我呢出于个人兴趣,想办法追踪这个案子。死者的死因离奇,她身高一米七四,体重八十一公斤。不是胖,而是她死于水中毒。据法医的报告,死者死前两小时一直不停的喝水,直到体内电解质流逝殆荆解剖的时候刀片轻轻一划,尸体肚子就炸开了。整个人肿的像一大群马蜂蜇过。你说无论他杀自杀都不可能采用喝水喝到死的方法。那样太费事了。有人认为是变态杀人案件,但是随后的摸排发现死者没什么明显的仇人,感情上同样普普通通,远不到情杀的地步。小区里未记录下案发前外人进出。案情一时找不到方向,刑警队倾向于自杀。过了十天,能查的都查了。得出唯一能接纳的结论是死者是自愿喝水喝到撑死的。现场没有任何入侵的痕迹,死者体内没镇静类药物,没毒药或迷幻剂,体表没有捆绑的痕迹。
家属极力反对,这是自然,谁能接受这种结果呢?后来警方以自杀结案,死者单位劝家属不要闹了,影响不好。说来巧合,我的一个朋友住在死者回家的路上,他闲聊中提起这事,说恐怕是药郎的原因。于是我找验尸的法医,他提供了条信息。尸体血液被稀释的近乎于清水,却存留了一定浓度的……什么来着,反正是引起大脑感觉的化学物质。警队里的人多少因此认为她是自愿喝下三十多公斤的纯净水。至于原因,他想不通。我去查访了案件相关的人员。在死者死亡前,他们说她在减肥。中午饭很少吃,总是几个水果加瓶矿泉水。奇怪的是不但不见她营养不良,反而显得气色良好。我去找她丈夫,他支支吾吾说近期不常见面,所以不清楚她的变化。火化前一天夜里,我潜入殡仪馆,检查她的尸体。终于叫我找到了。法医有一点没说,死者的口腔完全坏死了。味蕾消失,舌面枯黄,板结。舌头好像半熟的肝脏。闻起来,有真菌的味道。我估计是这样的。死者出于保持身材的目的,平时吃的很少。一个总是吃不饱的人,潜意识里对食物很渴望。这从她丈夫那得到了证明,他说结婚前他妻子非常爱吃。是半个美食家。她大概要的是光吃不长胖的药。药物中的成分改变了她舌头的构造,即使清水同样尝得出各种味道。一可以成功控制体重,二可以满足口腹之欲。可惜呀,欲望一旦不受限制,很快发展成暴食症。药郎卖的货色效果还出奇的强。死者没抵抗住,一口气喝光了家里所有的水,仍然不够。后面十公斤喝的自来水。胡戈,药郎实现你愿望的同时会刺激你的欲望,如同吸毒。要么实现本不该实现的愿望。不守规矩会吃大亏的。”
胡戈听入了神,没在乎他教训的口吻。
老胡察言观色,接口说:“胡戈啊,快吃午饭了,你妈妈在家。我一会儿回家,吃饭的时候我好好讲给你听。”
不知她听进去没有,好歹愿意离开茶馆了。徐白掏出烟,开始说起早上传来的消息。
家门口堆起半个雪人,胡沁两腮红红的,卖力的往雪人上拍雪。全然没注意胡戈来了。此刻她心里斗争不已。是听别人的吩咐留街上,还是主动出击,亲眼见识下人人忌讳的药郎。矛盾埃远方雪花飞溅,只见某人时速至少三十公里,踏雪飞奔。
胡戈下一秒出现在街口,贺镇闪躲不及,脚下一乱,整个人打了七个滚,停在她面前。
“嗨,胡戈,这是我从我师父那抢……借来的,看看吧。”他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你真这么快送来?也不是要紧的事。正好,留我家吃个午饭再走。贺镇,你师父对药郎有印象吗?”
贺镇吐掉嘴里雪水,神气的回答:“那个老头子当然知道,不想想他活了多少年。你说吃饭,今天做的什么?”
“家常菜而已,狸追做的。”
狸追端出做好的菜肴,招呼胡沁回屋里,一眼瞧见贺镇来了,蹭的缩回客厅。乞求老天保佑。遗憾的是胡戈径直领他进了家门。贺镇咧着嘴,胡戈家真有钱啊,面积不大,装修的绝对腐败。毫不掩饰富贵之气。
狸追堪比怨妇的表情逗乐了他。
“哎,狐狸,不欢迎我吗?谁委屈你了?”贺镇拿围巾擦汗,狸追白他眼,自顾自的进饭厅了。
胡戈翻看他带来的册子,崭新的复印纸上写满文字,介绍了相关的知识。看来贺镇他师父喜欢文言文,比较晦涩。也许爸爸爱看,她顺手放客厅电话边。狸追阴气森森的晃到饭桌对面,盯着他们。胡沁坐他腿上。
“听说那起杀人分尸案是你办的?”
贺镇:“没错,呵呵,差点冻死我。其实我是帮我表姐,可不是为了出风头。”
聊上番闲话,老胡来了,林姨也端上最后一道菜。胡戈简短介绍下贺镇,老胡和蔼并暗藏凶险的感谢他对胡戈的照顾。狸追心里嘟囔:“你小子当心吧,叫胡叔误会你来泡妞的话,你师父也不一定救得了你。”
大家开始就餐,胡戈说:“贺镇,你带来的资料写的都是古文,我看不太懂。还是你直接说给我听比较好。”
贺镇含糊的说:“我就说嘛,写什么古文。害我死了老多脑细胞。嗯,药郎,他是说过。啊,有了。有一个叫生金贴的。这个恐怕恶心了点,饭桌上讲不合适。”
老胡笑眯眯的听着,一言不发。
“怕什么,狸追,不准笑。好不容易来个朋友,有你这样待客的吗?”
狸追拉平了脸,闷头夹菜。
“既然你要听,我就说了。话说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有个穷人。像我这样的都算是穷人了。他特别渴望发财。白天想,梦里想,想的他老婆都跑了。各位听众,你说一无祖产,二无手艺,他靠什么发财呢?这个人天天抱怨,羡慕其他有钱人。一天晚上,他睡不着,担心睡着后醒来梦里的钱又飞了。于是他离开家出去溜达。这一溜达溜出名堂来了。他碰见一位同他一样喜爱夜间活动的郎中。他高兴啊,因为这个郎中混的比他惨,身上光一些碎布条,大热天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不过那吆喝声很好听,就像专门为他在吆喝似的。他底气十足的上前,问他卖的什么药。不买,问问总可以吧。
这时药郎说你想有钱吗?那还用说,他一口承认。药郎翻开无数布口袋中的一个,递给他一张膏药,说晚上十点贴于肚子中央,第二天早上揭下,可得到想要的东西。说完他走了,没收钱。他怀疑这是个江湖骗子,转念一想,反正不要钱,没什么损失。这事本没当真,过了五天,他老婆回来了。苦口婆心的劝他别老做白日梦,踏实过日子才是正途。这话进他耳朵里却变了味儿,变成你没本事,所以要受穷。经过例行的合家欢乐,摔盆砸碗后,他失眠了。莫名其妙的记起那件不知是真是假的事。他翻出那张膏药,贴肚皮上。
奇迹发生了,第二天他揭去膏药,吃惊的发现膏药上黏了层黄金。剥下一看,份量还挺重的。这下他开心死了。当天去金店卖了五千多块。那时候的五千不算少了。他给老婆买了一直买不起的首饰,拉她去饭店大吃一顿。他老婆是个明白人,一个劲追问钱哪儿来的。经不住她再三要求,他透露了这个秘密。
同他想象的相反,老婆没有赞同他,而是极力要他扔掉这贴膏药。那怎么可能,他吵不过老婆,一个人跑外头住了。这天他如法炮制,第三天出现的是摞钞票,从他肉里扯出来,全是百元面额。他计划取个十万八万,带老婆开家店,以后吃穿不愁了。他老婆很着急,四处找他。后来接到通知,有好心人送他老公去了医院。赶到医院,大夫说他险些丢了命。全身脏器衰竭,人明显的瘦了两圈。结果呢,住院的费用刚刚好是他取出的钱数。等于没赔没赚。要是差两天,他就该去报到了。”
讲完这些,贺镇稍微歇口气,老胡拍手表示感谢。
林姨说:“你们这一说,我倒记起小时候的事了。趁大家兴致高,我来说说。老公,记得我太奶奶吗?”
胡叔挤出个哭脸:“哎呀,我晚上要做噩梦了。”
“去你的,不是我太奶奶,你追得上我吗?”
狸追不怀好意的揣测,林姨的版本肯定和胡叔不同:“林姨,胡叔他当年是不是一大堆女孩子追他,他只爱你一个?”
胡叔难得的脸红了,林姨盛气凌人的用眼光威胁他:“别听他胡扯。我们说正事。据我太奶奶说,她认识个叫鸿焉的女子,岁数只差她五岁。她是个普通人,却能活三百多岁。传说她生于明末清初,丈夫还有弟弟都被拉去当兵。那年代,这种事常见。反正局势相对稳定后,她的家人没有回来。没有了丈夫,女人是活不下去的。那时的标准是要殉夫才行。鸿焉盼啊盼,期待她的夫君早日回家。一岁一枯荣,朝朝望君归。后来村里呆不下去了,鸿焉只得四处漂泊。走遍了她丈夫可能去过的地方,寻遍埋葬战死将士的乱葬岗。始终相信他没有死。如此过了近十年,依旧杳无音信。心灰意冷下,鸿焉出了家。但心中始终放不下。
将近暮年,一****早起做早课,药郎走进她的庵堂。她并不害怕,似乎早料到他的出现。药郎送给她一颗忘情丹。吃下丹药,长年盘绕心内的牵挂顿时烟消云散。可是药郎不是菩萨,这丹药的副作用是延长寿命,服用者因为****皆消,成为无心的空壳。鸿焉这样活了将近三百年。到我太奶奶认识她时,已是满头银发,破衣烂衫,老的非人非鬼。那眼神,空洞的比鬼骇人。太奶奶好心唤起了她早年的记忆,也亏年代久远,丹药药力消退。当天她死在栖身的山洞里,尸体很快化没了。自从太奶奶说过这个故事,我记住了千万不能接受药郎的东西。”
狸追沉思说:“这忘情丹属于仙丹的半成品,是这样吧?只保住了肉身,丧失了心。忒不专业。”
聊到这儿,饭吃饱了,林姨开始收拾餐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