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玻璃制出来了,薛怀秋同余笑一起去了周府。周书行和他父亲,也就是薛怀秋的大舅舅等在门口,见到那好几车用厚布包着的玻璃,两人眼中俱都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和好奇。
周府处在繁华的地界,这动静颇大,已经有周边相熟的人前来探看。
“周大老爷,这么几车是啥东西啊?”
“是啊老周,瞧你们还用这么多布包着,一个个小小心心的生怕出了差错,是什么宝贝?”
周大老爷缓缓摸了摸下巴上短短的胡须,道:“还不是我这个大外甥,说是给我家中窗子都换成那琉璃的,不仅好看,还透光挡风,这往后冬日的屋子里要暖和许多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稍稍掀开一个角给那几个相熟的看了看底下的玻璃,这会儿那几人不信也得信了,那绿莹莹的琉璃,平整光滑不说,还很是清透,能清楚地看到底下的东西。
“嗬!老周,没曾想你家生意做得如此之大啊,我可是听说这琉璃是番邦物什,这在京都都是很少见的,你家竟然拿来做窗子!”
“就是就是,你这好几车的琉璃,得花上多少银子啊!”
周老爷指了指薛怀秋,道:“我家外甥说了,日后这琉璃啊咱们也能买到,他们自己研制出来的琉璃方子,正准备烧制了放在铺子里售卖呢,到时候我家里换好了窗子,你们来看看,若是合心意,去他那儿买上些不也就有了?”
余笑心说果然是商贾世家,不需多说这大舅舅就自动给做了广告,且看样子那几人也是有钱人家,又对玻璃很是感兴趣的样子,指不定就是开张后的第一批生意。
带的玻璃都被运到了府内的空房,余笑又跟那木匠交代几句,便随他和带来的帮手开工制作。
周老爷在外头赚足了面子,满脸的笑意,此刻见余笑站在薛怀秋身侧,眼神一亮。
“秋儿,这位姑娘是?”
“这是余笑,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哦?这便是传说中的余笑姑娘?甚好甚好!”周大老爷打量了余笑一会,十分的满意,道:“秋儿好眼力,一眼挑中了个如此能干的准媳妇,你娘可是对余笑姑娘的手艺夸赞有加呢!”
余笑先是叫了声“舅老爷好。”又说:“让舅老爷笑话了,我也就会些做菜的手艺,旁的可没夫人说的那么厉害!今日带了些新鲜瓜果过来,都是我闲着没事自己种的,若是舅老爷不嫌弃,待会儿我就做几个小菜大家伙儿尝尝,如何?”
“那我可就等着吃了。”他点点头,又说手头还有账要对,先行离开了。
等到两人走在去往周氏的小院的路上,余笑才开口道:“你怎么就说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了?”
薛怀秋闻言一愣,脸上闪过错愕,问:“难道不是么?你先前答应了的……”
余笑解释道:“我是答应了,但我说的是先做男女朋友相处试试看,我知道我这样做有些不负责任,但是婚姻是影响一生的大事,我须得慎之又慎。我知你是个好的,但咱们俩之间总会有许多性格脾气不相合的地方,两个人成亲了以后是要过一辈子的,若是贸贸然决定了,日后再在相处中生出嫌隙来,落得两个人都不安生不愉快,不如先了解清楚了再行决定。”
她认真地说完这些话,果然见薛怀秋拧着好看的眉,似在思考。
片刻后,他开口:“余笑,我知你有主意,却不知你如此有想法,我既说过支持你的雄心壮志就不会食言,刚才听你如此说,我也觉得不错。只是咱们如此已经是摒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若没个确切名分,我怕你被人诟病,名声受损。”
知道他是担心自己被人说闲话,余笑转念也想到了这毕竟不是现代社会,也亏得遇到薛怀秋是个有思想能包容她各种惊人想法的,换个人的话估计早就逃之夭夭了。
“也对,还是你想的仔细,我光顾着我那套原则了,那便说是未婚妻吧……”
两人说定,去周氏小院的时候便神色稍有些异样,周氏一眼就瞧出来了,又想到上回红豆回来告罪说是告知了余笑薛怀秋女儿的事,便以为她是介意这个。
“余笑姑娘,快来我这儿!”她撇下心中的思虑,拉了余笑的手坐到旁边,先是询问了最近吃喝可好,又十分高兴的说自己胃口已经好上很多了,还说薛怀秋代她给的那瓶药丸吃了很是有效,如今饮食正常,人也舒服了不少。
余笑想到那次来原本是忘了那药丸了,后来进到灵玉里面跟墨云说了说,墨云觉得那药丸正好可以给她做调养,便又隔天给了薛怀秋,让他差人送到周氏手上。
“夫人气色好了许多,我这便放心了,那是我一个郎中朋友自己调制的药丸,补齐健脾、能祛除夏日的湿气,平日里也可以用红豆和薏米一同煮汤当茶水喝,也能祛湿,只不过效用少慢些,须得多些时日才见效果。”
周氏连连点头,握着她的手不放,这会儿凑得近了,就发现了她身上的变化。
“余笑姑娘这月余可是用了什么好用的脂粉脂膏,我瞅着这脸上水灵灵的,像是能掐出水来!还有这身形似是清减了些,红豆你看看是不是?”
红豆一直在一旁候着,这会听了周氏的话也稍稍走近了过来看,道:“夫人眼睛亮些,这一打眼就看出了姑娘的变化,女婢瞧着却是是气色红润,更加的端庄漂亮了!”
余笑已经听了许多次别人夸她的话,这会儿脸皮也厚了,还是那套说辞:“夫人夸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还不是这段时间在怀秋府上住着吃好的穿好的,人没了心事可不就养的好看些了?”
这话就有些孟浪了,红豆微微张着嘴,怕周氏听了会以为余笑家风不严。谁知周氏不知是不是看对了眼,人喜欢了就觉得她说出的话也中听,不仅语气自然毫不扭捏做作,字里行间又夸赞了自己的儿子,听着很满意的样子。
“我这儿子话少,但是行事还是有个度的,也还算稳妥。不过毕竟是个男人,若是有什么不周到之处,你就来我这儿,我替你做主。”她顿了顿,又道:“他那女儿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那实非他自己意愿的,也是着了奸人的道。可那丫头却是个无辜的,好赖是条性命不是?刚一出生亲娘就没了,咱们也做不出那等丧良心的事来,那丫头就将养在我这儿了。我这个儿子啊,因为我吃了不少苦头,小小年纪就在家宅后院沉沦挣扎,这也就错过了成婚的年纪。不过这也是因祸得福,说曾想他就能遇到你这么个可心的人儿呢!我是真的高兴,就盼着你俩早早成婚,快些生儿育女,也好成个美满的小家……”
周氏说着说着,想到那些伤心往事,不免红了眼眶。红豆拿帕子给她擦了眼角的泪珠,又拿了蒲扇在一边悠悠地扇风。
“叫你见笑了,实在是我对秋儿有愧,这心头一直郁结难消,就怕耽搁了他。”
余笑拍拍周氏的手背,安慰道:“夫人你不必太过担忧,怀秋心疼你还来不及呢,怎会怪你?且男儿志向远大,先立业再成家又如何,你是他亲生母亲,他不护着你还能护着谁?你就别忧心了,以前吃过的苦,又怎知不会成为后来的甜?我上回就想去看看他那女儿呢,怀秋长得如此周正,这小丫头必然也是好看的很!”
周氏听她这么说就放心了,赶紧让红豆去叫奶娘将孩子抱来。
薛怀秋方才一进院就被亲娘撇下,正去了周书行那儿说话,这会儿时候差不多了回来,就碰到奶娘抱着自己女儿往周氏的房间走,问道:“怎了?”
奶娘回道:“夫人命奴婢带着小小姐过去看看。”
他点头,接过奶娘怀里的小女孩,道:“我来吧。”
那小女孩见是自己父亲,早就张开了双手,嘴里叫着“爹爹”,眨巴着大大的眼睛。
“乖,爹爹带你去祖母那儿。”
“嗯!”
余笑这会安慰了周氏,两人又坐着说了会话,听到门口脆生生的一声“祖母”,一同转头望了过去。
“哎!慈儿来啦,快让祖母抱抱!”
这会儿薛怀秋将那女孩放下,她就摇摇晃晃地跑向了周氏,扑到她膝盖上。
“慈儿乖!”周氏显然是跟孩子极亲近,脸上的笑自从见了她就没停过。等被她响亮地亲了脸颊之后,才看到一旁笑盈盈的余笑,对孩子说道:“慈儿,快见过……”她想了想,也不知该叫什么。
余笑接过话头,道:“叫我阿姨就成。”
那小孩乖乖跟着叫了声“阿姨”,又埋头在周氏怀里,显然是有些些认生。
余笑也不在意,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小玩意儿,道:“慈儿看,这是阿姨自己做的小玩具,你要不要玩玩看?”
小孩见到有玩具,看了看周氏,见祖母点头了才走到余笑身旁,拿了最近的一个竹蜻蜓,又睁着大眼睛瞧着余笑。
“来,阿姨教你玩。”她拿过另外也一个,将棍子夹在掌心,双手一搓,竹蜻蜓就朝前飞了出去。
小孩瞬间就被吸引了,跑过去捡起掉落在远处的竹蜻蜓,也学着余笑的样子,只不过她还小,学不会使力,竹蜻蜓掉在了地上。
余笑走过去,手把手地教她搓,又说:“慈儿自己试试看,若是不会,你爹爹也能教你。阿姨现在去厨房做午饭给大家吃,好不好?”
“好。”慈儿糯糯地应了声,走到薛怀秋脚边,仰头看他。薛怀秋对着女儿,神色都温柔了不少,蹲下高高的个子,手把手教她玩那些个玩具。
周氏看着余笑身影消失在院门,赶紧招手让薛怀秋近前,问道:“秋儿,你怎么打算的?我瞧着余笑姑娘甚好,若是你俩有那个意思,不如就挑个日子把亲事定下,我也好安心。”
薛怀秋虽然心里也想早点定了,但是他答应了余笑要先相处看看再做决定,便道:“再过段时日吧,毕竟是终身大事,她是个有见识的,我也不愿就那么将她束缚在后宅。”
周氏闻言,想到自己悲惨的婚姻,低头不说话了。
“母亲,过去的事就别想了,余笑说凡事都要向前看,若是过于纠结往日伤怀,其不辜负了明日时光?咱们如今算是苦尽甘来,有大把的日子在后头,犯不着为着那些小人置气。”
他说的轻柔,周氏细细听了进去,道:“说得对,是我心胸太狭隘了。”
“母亲又想岔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咱们要朝好的日子看,这才有奔头,眼下与他们没了来往,就慢慢忘了那些腌臜事吧。”
“好好好,都听你的!”周氏说完,又继续道:“从前我所受种种伤害,皆因识人不清。余笑姑娘却是个有脑子的,知道为自己盘算留有余地,虽说我儿你在为娘眼中是个出类拔萃的,但女儿家命运如何确是难自己掌握。娘如今看破看透了,才觉得她聪明,就是不知她家中如何打算?”
“她家中已无旁人,这世上只她一人了……”
“什么……我倒是不知道这孩子命这么苦,难怪住在你府上,先前还以为你是报恩才留她……”
薛怀秋便将初遇余笑时的事细细讲给周氏听了,就见自己母亲眼里复又浮起泪花,既心疼余笑流浪至此,又心疼他受伤躲避在那山村山脚。
“母亲,不是说了么,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受些伤吃些苦,能换来往后的平静日子,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