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还未及主殿,就已闻到一股甜纯的茶香,沁人心脾。泉美茶香异,堂深磬韵迟。越往前走,那茶香也是越馥郁,众人也心知离那主殿已不远。待转到那气势非凡的主殿时,就见得那主殿内站着一紫袍男子,双目精光四射,紫袍男子身旁,则站着一个如铁塔般的汉子,另有一书生模样的则是坐于一侧,似对来人漠不关心。而殿门处有一老者正在煮茶,那股茶香便是来源于此。那老者抬头见得是剑阵二绝到来,立马比肩而立,抱拳相待。剑阵二绝见状也是赶步上前,三人竟似多年老友般,嘘寒问暖,谈笑风生。随后三人围在壶前,就听得阵绝开口道:“色泽乌润,汤色红亮。”徐林使听后笑而不语,又看向剑绝,剑绝此刻已是轻抿了一口,才接道:“甜香高长,醇厚鲜爽。”随后三人开怀大笑,才又各自端起茶杯,相视而吟。看得其余众人是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茶烟起小烟,恍惚二十载。此事要说回那二十多年前的江湖,那时的江湖,还没有“三圣七绝”,而四个年轻人,却因一次“茗战”而结缘相识。“茗战”其实就是斗茶大会,四人皆因平时好茶,而又得机参与了那次斗茶大会。那时的“茗战”,其实是由湖州紫笋茶和常州阳羡茶二茶之主势,只因二茶皆是贡茶,其他品类的茶说是“斗茶”,其实也不过是行个过场而已。而这四个年轻人却皆不以为然,都被另一款色泽乌润的山南红茶所吸引,正是现在徐林使给剑阵二绝所泡之茶。四人当时皆认可此茶能够一举逆转夺魁。虽然最后还是被二贡茶所夺去了头名,但四人也因此相惜生缘。
四人之中,一人好剑,一人好阵,一人好观品,一人好搏弈。四人皆是咫尺韶华,也是少轻梦狂,当下一拍即合,相约挥斥方遒。这四人因茶结缘,又都好因探究茗品为乐,而此物”清高世莫知”,而由茶品可探人,世人也说“茶是清醒汤”,只是不知此醒非酒醒,而是心醒。正是“流华净肌骨,疏瀹涤心源。”自此以后,四人自号为“流华四友”,也是一起尝尽天下茶,看遍尘中世。就算日后再回想起来,此番游履,对四人之长成,心性之磨砺,也是有极大的推助。最后四人分别时,也是约定十年后,再会江湖。而“十年生死两茫茫”,四人也都未曾想到,十年后四人之物事,竟都已为江湖之传谈。
那好剑之人入了青城,做了青城掌门,尔后更是自创天下第一剑“风行剑法”,江湖尊其为“剑绝”。好阵之人拜得“三圣”之“道圣”黄冠道人为师,后自成一派,入了武当任为掌门,江湖尊其为“阵绝”。好观品之人聪明才智冠绝天下,又有识尽天下武学之能,成了江湖闻名的“江湖第一智叟”,随后因某些原因,入了圣教,做了圣教徐林使,担下了圣教总管,自此后,圣教便如树下了核骨,再无后顾之忧。而好博弈之人则是做了丐帮之主,得了那“降龙拳”之真传,当日剑绝弟子秦无双离去之时,便是这好博弈之人与泰山神剑任青峰前来助阵。
悠悠一别,十载匆匆;情怀兴致,流光消尽。十年后,三人再聚首,茶还是当年相识之茶,人却已是现今相对之人,只有无尽唏嘘感慨。而这次也是由剑绝起头,又再次斟半满了茶杯,三人再次相视举杯。这是敬茶之礼,一杯主敬客,将进酒;二杯客回主,长歌行。这二杯过后,世上就再无“流华四友”。此刻三老今再聚,却也不失当年之风采,三人也是举杯一饮而尽。只是从此以后,雁过伤心,舟中敌国。
三人默默不语,半晌无言。随后才见徐林使身形微微一晃,正色道:“不知我教之行事如何得罪了各位?今日既然众英雄找上门来,那倒不妨说开了去。”剑阵二绝对视一眼,还未来得及开口,身后那“恶气”王气机就已嚷道:“怎么?这还要理论?那好啊,那就先问问那崔疯子,为何要伤了我那吴色稀兄弟?”徐林使却不理王气机,只对剑阵二绝道:“众位此番行事?不知打得是何旗号?”剑绝回道:“五岳同盟,天下正统之旗号。”徐林使一点头,道:“那好。即有说法便好。”这才又转向王气机,道:“那我就得多问一句,我崔兄弟,为何伤他?”之前那“恶色”吴色稀,因强霸民女,被崔枯撞见,依崔枯之性,又怎会坐视不理,当下便出手,断了那恶色之根,崔枯也从此与四恶交恶。而此刻剑绝既先定自方是“正统”,就已然把恶气言路锁死,而此事确也是那恶色逞凶在先,恶气这一下也是被抵得不能再言,恶财见此状,发话道:“不管怎样,伤人自当有个说法。”徐林使冷笑一声,又转向剑阵二绝,问道:“二位,怎么说?”剑阵二绝也是一时语塞,突听身后一个声音道:“依我所记,贵教之主,不是智叟吧?怎么尽是智叟来定主意?”众人一看,原是任青峰,而这一句也终于是让五岳赌回了些气势,徐林使也是顺时被顿住了言语,也只得回首看向殿内那紫袍男子,那紫袍男子正是代教主震王,此番行态,和当日与唐青云一战时无二。此刻震王负手而立,对五岳众人道:“我教一切事务,从来都是由徐林使定夺。徐老,只管放心言行,我教绝不会有二议。如要战的话,我第一个上便是。”徐林使听得心里慰藉,也是才将心思分神到任青峰身上,此人之言论,竟是如此缜密,在那人群中不显眼,但刚刚只一句话,就险些逆转战局,只怕此人才是这五岳盟之关键。而这边剑绝等人本已觉得抽出空隙,但听得震王如此言语,也是心内一噔,皆想不到,“魔主已离”后,这魔教竟能如此和衷共济,而自己这方,却是各怀心思。
但眼下却不是计较之时,剑绝回正心思,又道:“好,此事暂且先放下。我们再说龙门镖局常醒兄弟的那夺命镖,这是贵教震王所为吧?”徐林使回道:“不错,镖是我教代教主震王所劫,而事已至此,最甚也不过把镖物奉还便是。震王始终也没害过他人性命,自己心智薄弱却反怪别人,这怕也不合适吧。”这一番话说得剑阵二绝一时语塞,常清在人群中也是憋红了脸,却又想不出什么说词。又是任青峰站出来接道:“但常醒兄弟终究是是因为被劫,才导致一时冲动,若说贵教无责,怕也是不能服众吧?”徐林使轻叹口气,看向众人道:“事既已如此,而诸位皆有因而来,我本想化干戈为玉帛,不过现在看下来,是不可能了。”说罢深深看了任青峰一眼,才又道:“那今日,有恩怨的,便索性一回做个了结。依那江湖规矩,比试三场,不论成败,皆由此定,不知各位意下如何?”此言一出,站在后面的恶酒、恶气等人,都已是聒噪起来。阵绝也是点头道:“如此最好。也能免掉不必要的伤亡。”剑绝见阵绝也已表态,也跟道:“好,事已决定,那输赢又如何?”徐林使回道:“我教若输,归还镖物,且至此以后,我圣教上下,皆听你五岳调遣!”此话说得是铿锵有力,破釜沉舟,也是听得圣教众人发愤自雄。剑绝也是不当落后,当即随道:“我五岳如若失败,所有恩怨,皆一笔勾销。且自此之后,五岳门人再不会踏入你教一步。”徐林使接道:“但有一点需说明白了,你方人多势众,不得二次出战。”剑绝略微沉思一下,也觉情理之中,才回道:“可以。”
剑绝、智叟二人话已至此,已是至死方休之态,当下两拨人马就已呈对立之势,还是照那江湖规矩,双方选出三人进行三场对战,以胜场多的一方获胜。此番客挑主,便由五岳先选一人,再由圣教选人,进行对战。值此关键一役,除了剑绝,又舍我其谁?摇旗之人自当开旗,连三恶也都识趣的退却三步。众人只见得剑绝横起配剑,屏息凝神,一把青剑缓缓出鞘。此剑名曰“青霜”,当世神兵,为吴山所出。吴山乃天下神兵之所,号称“廿拾出一器”,吴山之主,名曰张鸦九,二十年磨一剑,而此“青霜剑”,便是张鸦九二十年之作。寒剑之英,吹毛断发,剑锋三尺,净重六斤三,唯有大战,才会出鞘。
剑绝此刻持青霜而立,雄姿英发,气冲云霄,尽显宗师之风。剑绝这边蓄势待发,哪知却始终不见圣教有人上前应战。剑绝又待了半天,才略显尴尬地问道:“徐林使...不知这是何意...?”徐林使这才回道:“不是等你方先派人么?”剑绝奇道:“不错,正是老叟出这第一战。”徐林使回道:“你出战么?只怕不妥吧。”剑绝奇道:“有何不妥?”徐林使又道:“此番是五岳剑绝恩怨,怎得不见五岳门人啊?”剑绝只得回道:“我为五岳盟首任盟主任远之师,前来助战,不是情理之中?”徐林使接道:“五岳盟盟主且未出战?又何以轮得到非五岳之人?剑绝天下第一剑,又是青城之主,倘若有日传开出去,岂不是辱了宗师之名?”这一番话说得剑绝是一口气憋在胸口,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正难为时,就听得身后一个声音响起:“智叟此言差矣。我五岳之所以能结盟起势,全杖剑绝之力,无剑绝就无我五岳盟,因此这五岳盟首战,由这首要之人出战并无不妥。首战之重,如逐鹿中原。依我看贵教不如也派出能应这首战之人。这样皆为龙虎,又何惧他人之说。”说话之人正是任青峰,此话接得是无懈可击,即解了剑绝之围,又把难题抛回给了圣教一方。徐林使听罢却冷哼一声,道:“那即如此,我也无话好说。此局...我方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