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御书房
容煌看着案前安静跪着的少年,冷声道:“皇儿今年十七了吧?”
“回父皇,儿臣尚未满十六岁。”少年温顺地答道,一身朴素略带补丁的布衣在皇宫中也实属罕见。少年跪在地上也难掩其清逸俊秀的容颜,一双雅秀如月色的眸子中似点缀着碎星,长大后必然是一位陌上人如玉的翩翩公子。
容煌的目光落到容律的脸上,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里盘算着,常悦心今年有十四五了吧,与这小子年龄倒是相配。
待容律的膝盖快要跪麻之际,一句话如惊雷般炸在他的耳边:“皇儿若是能娶到常悦心,把握兵权,这皇位便是皇儿的了。”容律吃惊地抬头看向容煌,眼中闪过一道抹复杂,依旧跪在那里默不作声。容煌看到容律眼中划过复杂,心中冷笑,随后他下了一剂重药——他从一旁的折子中抽出一封薄薄的信,递给容律,说:“这是你母亲留下的,看完你再做定夺吧。”
容律大惊失色,他跌跌拌拌地起身,颤抖着手小心翼翼的从容煌的手中接过那封泛黄的信。
容煌摆了摆手,示意容律退下。
容律捧着信,有几分失魂落魄地走出御书房。
良久,御书房里传出一声冷哼:“蠢货。”御书房里,容煌的眼中似蕴含着无数的情绪,复杂的情感似疯长的野草顷刻便要顶破他的胸膛。片刻后,他轻叹一口气,小心翼翼得收敛起自己的情绪。他拿起一旁的折子,转眼间,他又是无情无义的帝王。
容律
吾儿容律亲启:
律儿,母亲身份身份卑微,仅为一介小小的侍女,本以为自己只会在这皇宫里与那些姐妹一样或是孤老终生,或是化为一抔黄土……索性,我的人生里还有你。我想偷偷去看你,可紧锁的房门将我囚在这暗无天日的房中。你的父亲……他对我们母子一定是厌恶的……律儿,原谅母亲的怯懦,唯有死亡才能摆脱这一切。律儿,母亲希望你有朝一日可以把握实权,无需太多的殊荣,母亲只希望你能护住自己,护住自己想护住的人。
母亲绝笔
字迹是宫中侍女中难得一见的隽秀,容律几乎可以想到一个温柔的女子坐在桌前,提笔写下这一封绝笔信。
容律将信小心地折叠起来,放在自己的心口。看尽世态冷暖,受尽欺凌的少年在此时,悄悄地红了眼眶。
母亲,您放心。有朝一日权倾在手,必……必杀尽天下伤你我之人!
所以,常悦心,对不起。
常悦心
京城的、皇室的复杂我不懂,所以我也没有注意到父亲接旨将我送到皇室书院时眼中蕴含的云雨。
容律
她很可爱,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大刀金马地坐在桌子上吃着点心,不似京城贵女们那种用尺子量出来的礼仪女规。
正在我思索着怎么对她开口说话时,我看见她一抹嘴上的点心渣,兴冲冲地跑过来问道:“你是三皇子吗?”我望进那双灿若星辰、清澈见底的眸子中,不禁莞尔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是三皇子?”
我看到她向角落的方向指了指,说:“是那个,那个大叔告诉我的他说以后三皇子会陪我玩,就像在边疆的那些朋友一样!”我抬眼望去,是父皇身边的内侍。他看到我向他望去,冲我勾唇一笑。我看着面前单纯的少女,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禁感到自己真是卑劣啊。但我又想到母亲的那封信,我用力握住手,指甲嵌入掌心也不自知,我努力维持着笑,缓声道:“好,以后我陪你玩,就像在边疆的那些朋友一样。”
常弈
心儿,是我与妻子云轻的老来得女,她幼时失母,从小我便将她如珠似玉地宠着。她像一张白纸,未染尘埃,对这个世界怀着无与伦比的热忱。她认为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好的……也怪我将她养的太单纯了。若是我早知道入京会发生这些,我就不该一时心软答应她来京城!
我看着我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宝贝女儿跪在雪地里,求我答应让她与容律在一起。雪依旧在天空中飘着,寒霜凄清,附在院落的枝丫上,也附在她乌黑的头发上。飘落的雪花落在她单薄的肩上,我透过门自虐一般看着那影影绰绰跪在漫天大雪里的人影,我的心一抽一抽地痛着。
是报应吗?报应我当年不顾父亲的阻拦,执意娶轻儿。我透过她,仿佛看到了多年前我跪在院中,恳请父亲允婚。同样的雪天,同样的寒冷,父亲当年是不是与我现在一样,同样的感到心酸与凄苦……
良久,我逼回涌上眼眶地热气,摆了摆手。罢了罢了,随她去吧,她也该熟悉一下人性的险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