瑱城,大郢朝的南部,镇南侯的辖地。
一支从帝都来的商队里,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向商队的头领告辞。他说,已经快到外公家里了,就此别过,并拿出一叠银票,请商队头领收下,以表谢意。
离开了商队,小伙子向集镇方向走去,他要找人打听外公住的地方。
镇南侯镇守南方多年,威名赫赫,无人不知。南方人只知镇南侯,不知朝廷和皇上。
很快,这个小伙子就得知了外公的确切地址。在这里,镇南侯住处也称镇南侯府。
瑱城是南方的首府。和帝都在风土人情上有很大区别。
思珞依旧是男装打扮,前往镇南侯府。
镇南侯府建得很雄伟。门口两边,有两个大石狮,府门开着。
思珞抚着石狮,喃喃自语:“外公,思珞来看您了,您认得出思珞吗?”
大门内走出一个人,下人打扮,问思珞:“小伙子,看你的样子,不像本地人氏。你在这里干什么?这里是侯府,不是随便游玩的地方,你到别处去玩吧!”
思珞说:“我不是来玩的,我是来找侯爷的。”
那人问道:“你是何人?找侯爷做什么?”
思珞说:“我是侯爷的亲戚,来投奔侯爷。”
那人一听,连忙问:“侯爷认识你吗?你说你来投奔侯爷,有何凭证吗?”
思珞摇头:“侯爷在我六岁那年见过我,不可能认识我,我也没有什么凭证。”
那人听了说:“小伙子,年纪轻轻的,为何要来做冒认亲戚的事情?侯府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你快走吧!”
思珞连忙说:“我的确是侯爷的亲戚!你就让我见见侯爷吧!兴许,他见了我,就认出我来了。”
那人说:“你就别在这里说笑了!就依你所说,你是侯爷的亲戚,五六岁的时候见过,现在也不可能认出来呀!我还有事,你快走吧,别在这里耽搁了!”
思珞说:“你就让我见见侯爷吧!”
那人说:“侯爷不在府里,你快走吧!”
两人正争执,一阵马蹄声传来。那人一听,急忙说:“侯爷回来了!你快走吧,小心侯爷治你个冒认之罪!”
思珞一听他说侯爷回来了,急忙回头望去,凭着原身的记忆,思珞一眼认出来,最前头的马上,那位身穿铠甲,面目威严的人,不正是外公吗!
思珞连忙朝他跑过去:“外公!”
看到嘴里叫着“外公”跑过来的年轻人,侯爷威严地说:“我只有一个外孙女,何来你这个外孙?”
思珞一听,急忙伸手扯掉头巾,放下了满头青丝。侯爷没来得及等思珞再开口,已经跳下马,疾步走过来:“你……你真是……”
思珞哽咽着说:“外公!我是思珞呀!您认出来了吗?”
侯爷一把搂住思珞,连声说:“认出来了!认出来了!珞儿,你的脸上……”
思珞说:“外公!我脸上早就好了!”
侯爷仰天大笑:“好!好!好了就好!你没事就好!”
他一边说,一边急忙拉了思珞进门。
那个守门的人见了,自言自语说:“真的是亲戚!还不是一般的亲戚呢!”
侯爷拉着思珞一边走,一边说:“珞儿,我先带你去看一个人!”
思珞以为是带她去看舅舅舅妈,就任由外公拉着,往后院走去。
来到一座幽静的小院里,院里有许多竹子,和花花草草。侯爷一边走,一边大声喊:“怡儿,怡儿!你快来看,是谁来了!”
思珞一听,心里狂跳起来:“莫非……”
屋子里,一个丫鬟扶着一个人走出来。
思珞见到那人,一下子涌出儿时的记忆里,每天抱着她、牵着她,万分慈爱地守护她的人,不正是这个人吗!
思珞大叫一声:“娘!娘!娘你没死!我娘还在!”一边叫,一边奔过去,扑到娘的怀里,搂着娘,大哭起来。
半晌,不见娘有什么反应,思珞抬起头,看着娘。母女两个四目相对,思珞发现,娘的两眼无神,反应有些迟钝。
思珞说:“娘!娘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珞儿,我是你的珞儿呀娘!”
紫怡一听“珞儿”两个字,眼里突然放出光来:“珞儿?思珞!”
思珞急切地看着娘:“对对!我是思珞,我是你的珞儿呀娘!你看,我们两个长得这么像,太后一见到我,都把我当成你了呢!我真是你的珞儿呀!”
紫怡一边听着,一边看着思珞的脸,神智好了许多:“你真是我的珞儿?”
侯爷在一边说:“怡儿,她真的是你的珞儿,你的珞儿还在,她来看你了!”
紫怡又看着眼前的人,像突然明白过来似的,一把搂住思珞:“我儿还在!我的珞儿还在!”她用手捧着思珞的脸,细细看着,“是我的珞儿,真是我的珞儿!让娘好好看看你,娘好想你呀珞儿!娘每天每夜都在想你!”
侯爷也不禁喜得老泪纵横:“这下好了!珞儿还在,紫怡的病也轻了许多!老天真是待我不薄啊!让我晚年能有此大喜啊!”
府里早有人听到消息来了这院里,都围着思珞母女,开心地说着笑着,欢声笑语传到院子外老远。
侯爷好不容易止住了含着泪的大笑:“还站在这里作甚?紫怡,珞儿,走,去大厅!”
一边说,一边拉着思珞就走,思珞连忙扶着娘,在众人的簇拥下,往大厅里去。
大厅里,侯爷对思珞道出了往事。
当年,紫怡破相后,精神很差,侯爷每年都要抽空回帝都看她,提出要带她去南方,被梁府婉拒了。紫怡亦不同意去南方,侯爷便只能作罢。
后来,过了不久,小思珞的脸上也和她娘一样,长满了痘痘。紫怡更加哪儿都不去了,只在梁府守着思珞。
侯爷回帝都来看紫怡的时候,紫怡虽然精神不太好,却像是没有大碍的样子,遂放心地回瑱城去。
临行,侯爷安排了两个人在帝都的侯府里,让他们随时和云妈联系,保护紫怡母女两个人。这些,都是暗中进行的。
侯爷还没走多远,安排在帝都的人快马追上来,说小姐突然去世了,侯爷立刻回到梁府,请了宫里的御医来验。
侯爷亲自守在一边,御医却惊愕地发现,相府的正房夫人是被人下了毒!
这是一种极不易发现的毒药,极贵,而且须精通医理的人才会用。
好在,她因长期服用了一些大热之药,那些大热之药,其中,有两味与此毒相解,化解了部分毒性。夫人虽然脉象极弱,寻常郎中几乎不能查出,心跳也极弱,可是,一息尚存。
侯爷急忙拿出一直随身携带的南疆奇药还魂草,让女儿含在嘴里续命,让御医告诉梁府,准备后事。
侯爷知道了梁府里有人要害女儿,南疆又不能久离,遂决定用还魂草给女儿续命,瞒天过海,将女儿和外孙带回南疆,从此与梁府互不往来。
侯爷说要亲自为女儿守灵,不让他人打搅。夜里,用两块大石换了棺材里的人,命人连夜带了先走一步,他随后即来。
侯爷一直没有见到外孙女,梁府的人说思珞患传染病,亦不能见风,不让侯爷带她走。侯爷因担心女儿和边境上的事情,不能耽搁太久,只好离开了。
刚开始,云妈还有消息传来,报说思珞的情况,只知她一直生病,后来,就没有云妈的消息了,想是思珞已经不在了。
思珞与她娘不同,思珞是梁府的骨肉,梁府的人自是不会害她。加上侯爷不愿再与梁府扯上关系,就没有深究,就此断绝了与梁府的关系。
侯爷快马加鞭,带了女儿回南疆,速请来南疆名医医治。紫怡的命是保住了,却因担忧和思念女儿,有些神志不清了。
多番医治,虽然有所好转,却始终不能痊愈、时好时坏。
每每看到五六岁的女童,总是追在后边,唤着“珞儿”,直到现在,亦是如此。
“幸好,老天有眼,让思珞还活着!只要思珞还在,紫怡的病很快就会好了!”侯爷不禁老怀大慰,再次感谢老天的庇佑。
自从思珞来了南疆,紫怡的神智果然没有像过去那样,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了,每天看到女儿守在自己的身边,只是开心,早忘了昔日的种种。
思珞静下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要想韩青铭:“不知他近来可好?大概已经快要大婚了吧?此生,大概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了。”
思珞决定,就在南疆守着娘,再也不回帝都了。爹爹那边,还有一个梁梦岚呢。
思珞虽然不可能忘记韩青铭,却已经打定了主意,再不与他有任何瓜葛。
其实,思珞不知道的是,她能顺利地来南疆,是因为韩青铭。
那日,思珞回府,与爹爹商议要给小茹和云妈脱奴籍的事情之时,韩青铭就在思珞的房顶上,做他每日的必修课——梁上君子。
韩青铭一字不漏地听了父女两人的谈话。他知道,思珞决定要离开了。
思珞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外公一家,再没有其他的亲人了,她要去的地方,一定是南疆。
韩青铭一直趴在屋顶上,看着思珞收拾东西。她只拿了一个小包袱,和一个大大的钱褡子。
收拾好,她又来到院子里,对着皇宫的方向,呢喃细语:“韩青铭,我要走了,我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来到这里,认识了你,我很高兴,是你让我尝到了那种让人怦然心动的感觉,谢谢你!我会守着属于我们的回忆,度过以后的日子。也或许,我还会穿回现代去。总而言之,我是要彻底离开你的世界了!”
韩青铭知道,这回,他彻底地失去了思珞。他真的很不甘心,他还有许多事没做,许多话没问她呢!
他还没弄清楚度娘是何方人氏,家住哪里,还有她嘴里说的“穿回现代去”是何意思,还没有和思珞一起,去拜谢度娘呢!
他非常享受思珞对他眨着眼睛说一声“嗨”,非常怀念思珞推着坐在轮椅上的他、慢慢朝前走的那种幸福的感觉,非常……总之,他不舍得,真的不舍得思珞离开。
可是,他知道,思珞如果不离开,会更痛苦。他也不忍心让思珞看到自己心爱的人和别人大婚,忍受那种锥心刺骨的痛。
自从见到思珞后,他老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梦境里,自己和思珞十分熟,像是相识已久,而且,和思珞一样,都说一些奇怪的话,也非常清晰。这是神灵的引导呢,还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些,他都还没有弄明白,思珞却要离开了。
思珞要走,他能做的,唯有目送和守护。
韩青铭连夜来到神机营,挑了二十个最优秀的勇士,让他们化妆成一个商队,在城门外守着,设法让思珞随他们的队伍走。
天不亮,韩青铭就带着化妆成商队的人,守在城门外,远远地看到男装打扮的思珞出了城门。韩青铭交代好一切,跃上路边的大树,目送思珞往前走。然后,他暗暗跟在这些人的后面。
走了不久,商队里有人和思珞打招呼:“小兄弟,独自一人出远门吗,去哪里呀?”
思珞看他们也像是正儿八经的商队,反问:“你们去哪里?”
商队的人说:“我们都是帝都的人,结伴去南边做生意的。”
思珞一听,连忙问:“你们去南方哪儿?”
商队的人说:“瑱城。”
思珞说:“真巧,我也是去瑱城!”
商队的人一听,热情地邀思珞一起走。思珞正愁这么远的路,一个人真有些打怵呢,见他们也不像是坏人的样子,决定,先跟着他们,见机行事。
韩青铭一直跟到思珞加入了“商队”,才返回去。
就这样,一路之上,“商队”的人一直对思珞关怀备至,把她送到了里镇南侯府不远处,才与她分手。
分手后,他又派人一直守着她,到了侯府,亲眼看见镇南侯认了她,带她进了侯府,才返回帝都向王爷报备。
思珞哪儿知道,她是依靠了如此强大的背景,才能顺利地来到了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