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王说:“梁大人,她最初与你交往,即设计好了一切,只不过,你却浑然不知!”
相爷直惊得站立不稳,联想到后来尤氏的言行,恍然大悟,陷入了回忆中,往日的情景再现……
当年那日,年轻的梁大人清醒过来,看着自己褪下的衣衫,又看着眼前的女子,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
梁大人的心里,首先闪过高雅端庄的紫怡,觉得自己再无颜面回去见她。
尤鸾英在一旁嘤嘤哭泣,更让他心烦意乱!
怎么能稀里糊涂地就做了这种事情呢!梁大人气得狠抽自己的脸。
尤鸾英扑过来,抱住了他的手:“梁公子!你要打,就打我吧!就算并非你强迫于我,我也愿意的!能与梁公子有此缘分,是鸾英的福分!你休要自责,你这样自责,鸾英心都要疼碎了!”
尤鸾英的语气哀戚中带着幽怨,且娇滴滴地,成功地引得梁公子向她看了过去,只见她头发蓬松、衣衫凌乱,胸前,裸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哭得梨花带雨,犹似一株蒙污的雪莲,极是楚楚可怜。
梁大人心里兀自软了下来:“冰清玉洁已自被毁,她尚且还在安慰我、心疼我,今后,她该如何自处?”
尤鸾英见梁公子目光中带着怜惜之意,接着又说:“梁公子,你自回府吧,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当是老天怜我一心爱你,赐此良机让我得偿所愿!鸾英能得公子垂幸,实是感激上苍!仅此一次,鸾英心满意足了,公子且放宽心怀,回府去吧!”
说完,尤鸾英温柔地为梁公子穿好衣服,细心地为他系好腰带,就像一个贤淑的妻子在服侍夫君。
穿戴毕,尤鸾英又仔细地为梁公子戴好官帽,然后轻轻偎入他的怀里:“让鸾英最后与你亲近一回!鸾英知道你的岳丈位高权重,得罪不得,绝不会做有碍你前程的事情。从此,你我再无瓜葛!”
说完,推开梁公子,颜面上哭泣着,匆匆跑了。
一连三日,梁大人都在心神不宁中度过。
每日夜里,他都梦到尤鸾英眼中含泪,哀戚无助地看着他,直让他惊醒。
第三日,下朝归来的梁大人,让轿子等在路边,一个人去了湖边。他来到那天的苇丛,却骇然发现,尤鸾英一个人躺在他睡过的地方。
她把脸紧紧地贴着地上,仿佛贴在心爱的人身上,嘴里喃喃自语:“公子,鸾英会每日都来这里,重温与你在一起的快乐!你给的快乐,足以让鸾英受用一生!鸾英会把那一日,当做你我的新婚之日!这一世,鸾英是你的妻子,只是你的妻子,哪怕世上没有一个人知道,鸾英也是你的妻子!直到死,都是!”
呢喃细语渐渐变成了哀声抽泣。
梁大人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疾步奔过去,一把抱起地上的人:“鸾英!我要娶你!只是,只能委屈你做二房了。”
“不要!”尤鸾英伸手捂住他的嘴,“我不要你为难!如果因为我,让你的夫人与你生了嫌隙,惹恼了你的岳丈,岂不是毁了你的前程!鸾英不要名分,不要地位,什么都不要!别说是妾,就是做你的外室,鸾英也是欢喜不尽的!”
梁大人当即被这番话,激得胸中升起一股豪情:“男儿大丈夫,岂会让心爱之人受屈!我定要迎你回府,以后,你虽是二房,在我心里,你和她是一样的!”
尤鸾英温柔地把脸靠在梁大人的胸前,轻轻环住了他的腰。
紫怡听到自己的新婚相公说要纳妾,当即怒了:“我嫁过来不到一年,你就要纳妾!这让我的脸面往哪里搁,让爹爹的脸面往哪里搁?看来,你与她相识,是在我嫁来之前了?”
梁大人垂头:“是,我认识她,在你之前。”
“既如此,”紫怡愤怒地说,“有何与我商量的!你自让她进府便是!以后,你就守着她吧!不要再来我这里!”说完,进到内屋,关上了门。
尤氏终于成了梁府的人,虽只是个妾,她也满意了。只要进来了,一切,再慢慢筹划不迟。
对于相公纳妾,紫怡对爹爹是如此解释的:“我有孕在身,府里的许多事情顾不上过来,也无法服侍相公,故而让他纳一房妾,帮我打理着些。”
话说得入情入理,侯爷不疑有他。
梁大人在众大臣的力荐下,升了相国之职,成了最年轻的相国大人。紫怡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刚刚出生的梁府千金,理所当然是相府嫡出大小姐。
夫人紫怡对相爷一直都是冷冷的。完全不同于尤氏。
尤氏从不向老爷提出任何要求,只是默默地服侍他,每日细心地嘘寒问暖,极是周到,相爷慢慢地习惯了每每回府,即往她的院子里去。
嫡出大小姐思珞出生了不到一年,尤氏也生了个女儿。
相爷像对嫡女思珞一样,极是喜爱庶女。
那庶女梁梦岚却始终不如思珞那般漂亮可爱,尤氏慢慢动了心思。
相爷收回思绪:“如此说来,她从一开始,就设计好了一切?”
铭王说:“正是如此!她不过是利用大人心肠软的弱点,挤入了梁府!她既能在大人新婚不久即嫁入梁府为妾,到了梁府,还不是由着她大展身手,一点一点把整个梁府握入了手中!”
相爷用恨极的眼光看着尤氏:“我也曾怀疑,紫怡的脸和珞儿一样,也是你下的药!却被你花言巧语哄骗了过去。毁了她的容,你还不满意,又设法要了她的命!你这个毒妇!如不是你,我与紫怡定是鹣鲽情深,快意无比!我真是瞎了眼呀!我要这双眼有何用!”
相爷像受伤的野兽一样低吼。
“爹爹!”思珞说,“所有的事情,都真相大白了。如今,你打算怎样处置她们母女?”
“任由你如何处置吧!”相爷说。
“只要她不再兴风作浪,就留她一条生路,逐出府去,任她自生自灭吧。真打杀了她,倒为相府添了杀戮!”思珞说,“至于梁梦岚,她始终都是爹爹的骨肉,那章府应该马上就要来退亲了,爹爹还须看得开些。没了主谋,想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就留在府里养着,以观后效吧!”思珞说。
相爷点头:“一切都依珞儿所见!”
太后起身:“好了,事情就这样吧,哀家也累了,要回宫了。思珞,你会不会在心里埋怨哀家给你指婚?”说着,看了看铭王,铭王面无表情。
“怎么会呢?”思珞说,“先前,思珞顶着一副丑容,王爷对思珞尚且万般维护,王爷看中的,又不是思珞的脸。思珞对王爷的腿疾,也是毫不在意的。得与王爷这样品格高尚的人相伴一生,思珞真是求之不得呢!”一边说,一边看了铭王一眼,惹得铭王一阵心猿意马。
太后哈哈直笑:“如此便好!梁爱卿,些许事情,勿须放在心上,你有思珞这个女儿,实在是福气呢!”
“是,太后!”相爷恭送太后和铭王起身。
铭王有话要对思珞说,正琢磨着找个理由,思珞说:“王爷请留步!思珞还有不明白的地方,要请王爷明示!”
太后回宫,铭王转过轮椅,留了下来。
送走太后,思珞和相爷一起来到大厅,坐在铭王下首。
思珞问道:“王爷对许多事情,都了如指掌。王爷何以知道,那尤氏当年设计嫁进相府的事情?莫非,王爷见过那尤氏的父亲?还是,那人当日即被王爷的人抓了去,今日,是王爷派人送了来的?
“王爷,思珞有一种错觉,在王爷面前,思珞觉得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王爷的掌控之中!”
铭王说:“我也是从一个偶然的机会,得知了这些事情。既然你已经猜到了,两个人都是我抓了去,我也不必再多言!你只需知道,只要是于你有益之事,我定要做好,尽可能地多为你解一些烦忧。至于你的一些小秘密,让我知道又有何妨?不过,你也应该要谨慎些,我才能放心一些。”
思珞直觉得从头到脚,一片暖意。这个男人,是真的把自己放在他心里最重要的位置上!
当即,思珞回答道:“思珞谨记王爷的话,定会保护好自己,不再受到伤害!现在,府里没有人兴风作怪了,我也可以静下心来,安心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譬如唱歌?”铭王问,那话里有一种弦外之音。思珞听得心里一跳:“难道他知道我去平康坊唱歌的事情吗?从他对相府的事情了如指掌的情形来看,他好像不是传说中的闲散王爷,似乎有些深不可测呢!”
思珞抬眼,对着铭王的视线,坦然说道:“王爷可有觉得思珞喜欢唱歌,有何不妥吗?”
铭王微微一笑:“那倒没有!你喜欢唱歌,想怎样唱就怎样唱吧,我极喜欢听你唱歌!只是,你须得防范得好一些,省得我担心!”韩青铭对着思珞,也不再以本王自称,且极自然。
“我知道了,以后,等我们……以后,我只唱给你一个人听,行了吧!”思珞的话,说得极柔腻,尽显小女儿之态。
铭王心里大悦:“好!我会尽快处理好手头上的一些事情,然后请皇上为我们主婚,听你为我一个人唱歌!思珞,我们以后远离皇权,过逍遥自在的日子!你可愿意?”
“那也是我心之所向!”思珞说,“这些年,在府里,我一直都在苦苦挣扎,极苦、极累!所有人可能都不会想到,我贵为相府嫡出大小姐,在自己的府里,却像身处龙潭虎穴,一直在生死线上奔走……这种日子,我厌了。
“我只盼望,有一天,能够放下心来,毫无负累地过过清闲日子。一杯茶,几本书,种一园花草,植几株绿树。偶尔,三两好友一起聚聚,没有倾轧,没有争斗,大家都过着和平的日子……那样的人生,才让人留恋呢!”
“如果真的能有你说的那种日子,我还想再活五百年呢!”铭王说着,看着思珞的神色。
思珞惊了一下:“他怎么会知道这句话?”
铭王看着思珞的样子,像一只受惊的小狐狸,极是可爱,不禁朗声大笑。
相爷进来的时候,正看到铭王在笑。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到铭王笑。所有见过他的人都说,他天生不会笑。
如此开怀的笑,感染了相爷,他一扫心里多日的阴霾,笑着问:“王爷,何时如此高兴!”
铭王说:“我请思珞唱首歌,她答应了,故而高兴!”说完,兴味甚浓地看着思珞。
思珞爽快地说:“好!择个日子,思珞定让王爷听个够!”
回王府的路上,韩青铭坐在轿里,回味着思珞的话,想着思珞浑身散发出来如骄阳般的灿烂明媚,是什么,让她在那样的环境里,依旧活得灿烂明媚呢?
她的身上,似乎有一种非常熟悉的引力,让人被她吸引着,向她靠近。那种熟悉的感觉,不知来自哪里,只是觉得熟悉。
为了那份熟悉的感觉,韩青铭决定,要加快行动步伐,尽快做好必须要做的事情,然后,和思珞一起,去过她想要过的日子。
夜晚,是思珞来平康坊登台献艺的日子。
客人们都在讲白日相府里发生的事情。
和现代一样,那些带桃色的消息,往往传播得最快,而且,传着传着,就变了样,把相府的二小姐发生的事情,说得添油加醋,绘声绘色。
同样的,所有人都在传着相府嫡出大小姐并不是传说中的废柴丑八怪,看到过的,都惊为天人。
章昊锐也在客人中间。
他当然知道梁思珞美若天仙。他当时虽然没有去后花园,却在大堂上亲眼目睹了梁思珞的艳绝天下——帝都所有的名媛贵女,在梁思珞面前,只能算是庸脂俗粉。
章昊锐觉得自己被人愚弄了,愚弄他的,是梁梦岚。他决定,明日,即去相府退婚。
角落的位置上,黑衣人照例坐在那里。
忽然,有人提议,今日,要求阿诺姑娘以本来面目登台,看看阿诺姑娘与梁府大小姐谁更美。这一提议一呼百应,所有人都叫好。坐在角落里的人,听到这个提议,蹙起了眉头。
阿诺登台的时间,场上照例是一片呼声。
那些看客,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台上,满身尊贵的人,也坐正了身体,等待着那个身影的出现。
谭掌柜匆匆上台,对台下的人抱拳致歉:“各位看官,今日,阿诺姑娘因故未来,在下在这里给各位赔罪!今日所购门票,全数退还!另,平康坊今日免费请各位玩个尽兴!”
台下有人问:“阿诺姑娘为何没来?说好了今日登台的,为何要骗人?”
谭掌柜摊开双手:“在下今日还有宣布一件事情,即日起,阿诺姑娘不再来平康坊献艺……”
台下爆发出一阵阵嘘声。
等众人闹够了,谭掌柜威严地说:“平康坊开门营业,各位来听歌,平康坊欢迎至极。不过,我平康坊也不能强人所难!阿诺姑娘不再登台,也是她的自由,各位来与不来,亦是自由!希望没有人不识抬举,来平康坊闹事。想听歌,欢迎大家继续听,不想听的,大门开着,请!”说完下台去了。
来到后院密室,谭掌柜对坐在上首的人说:“爷!阿诺姑娘傍晚来过,她说从此再不来平康坊。”
黑衣人说:“她说过原因吗?”
谭掌柜说:“她没说原因,只说是为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听得此话,黑衣人发足向外奔去。
他知道,她说的很重要的人是谁。她说过,以后,只为他一个人唱歌,只为他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