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由神明创造,这一点众人皆知。
他们可以在虚空之中创造出一个世界,并且对其进行管理,让生活在这个世界的生物和平的度过一生。
如果出了什么差错,在这生物的一生中,他不小心因意外而去世。那也没有关系,他也能够带上自己的肉体还有灵魂,前往下一个神明创造的世界——除去记忆,记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是无法保存的。
其实,神明或许在很久之前曾经也是像这样普通的生物,经历着无数的降生,轮回,等待着呼吸彻底停止的那天。
但是他们被至高无上的‘法则’召唤,拥有了强大的力量,成为了超越生物的存在。
——但神无法为所欲为,若真是这样,早有很多世界已经跌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有一种力量在同神明抗衡——与其说是抗衡,倒不如说是约束。
那就是这个世界上,生物的怨恨。
那些漆黑的恨意对于神来说无疑是一枚不知何时会引爆的定时炸弹,因为只要一个世界的恨意过多,当它超过某个阈值的时候……
就会从其中诞生出一种危险的生物:屠神者。
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裁决这不负责任的神明,将其杀死,让他为自己不顾后果的行为后悔一辈子。
而他们,就是神明最大的威胁。
————
漆黑的平面,似有星光闪烁一般——这是每个世界的起点,同时也是终点。在那之上没有什么可以生存:不管是人,怪物还是动物。
因为这里尚且空无一物,世界还未创造——或者说这个世界已经毁灭了,留下的只有这漆黑的平面。
就是在这虚无中,蓝色的荧火突兀出现,接着又熊熊燃烧起来。愈燃愈烈,莹蓝色的火舌不断地舔舐着这一大块区域。
——若这平面已经创造出了一个世界,那这火焰估计可以为这世界带来不可逆转的破坏。
然而在火焰的中心,巨大的黑色影子正发出敌意的低吼声。
接着火焰尽数散去,影子露出了它本来的样子:一只巨大的黑色猎犬。
它的身上已经有很多出挂彩,有些地方还露出蓝色的皮下组织:甚至流淌着血液。那些荧蓝色的液体滴落在地,汇聚成滩——看样子不久之前才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这只野兽喘着粗气,瘦骨嶙峋的背不断起伏着。它绷紧后腿的肌肉,做出攻击的姿态。
而在其面前的,是瞪大眼睛的蓝发少年。
面容精致,比起少年更接近于少女——不,倒不如说是像围绕在上帝身边的,没有性别的天使才拥有这样的容貌。
但有着天使般容貌的他此刻却狼狈地捂住受伤的胳膊,喘着粗气,瞪视着眼前的猛兽。
“很……很强啊。”少年突然扯出一个扭曲的微笑,“能够……把我伤成这样……但,你也该到极限了吧……”
“唔……”
猎犬发出威胁的低吼,像是在质疑少年说的话——但是它颤抖的腿已经出卖了他已经逐渐在丧失体力的事实。
“你们歌利亚……还剩下多少人?!那个白色头发的小子估计也差不多该歇菜了吧!”
听到少年的话语之后,猎犬的腿颤抖地更加厉害了——不仅仅是因为它已经快耗尽它的所有体力了,还有无尽的,灼烧它的心脏的怒火。
它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人撕成粉碎,但只可惜它没有那个能力。
它属于一个名为“歌利亚”的屠神者团体,而眼前的少年则是他们的目标——一个神。
在这次最终的战斗中,本以为稳操胜算的他们却受到了神明的伏击。
——最后,落得这种境地。
“没有人能够打败我!甚至是你们这样的生物!!!”神明瞪大眼睛,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理智一般疯狂地吼道,“没有人、可以杀死一个神!!!”
“嗷——”
猎犬终于被激怒了,它周围的火焰愈发炽热,接着,又像是有生命一般凝聚在一起,向着猖狂的人飞去——
“砰!”
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声,蓝色的光芒四处飞溅。这是猎犬能够做到的,对神的最后一击。如果命中,那个家伙必死无疑。
但等光芒散去后,却什么也没有留下。
没有神的尸体,连烧焦的痕迹都没有。虚空仍旧是虚空。
猎犬呜咽了一声,火焰又一次包围了它,但是这次更加的温和。火焰散去,本来可怖的猎犬变成了一个瘦小的黑发男孩。
而他的怀中,躺着一个白色头发的,右眼被纱布包裹的人。
那人一只手捂住自己腹部的伤口,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深灰色的,没有焦距的眼睛不知盯着什么地方—看样子甚至已经命不久矣。
猎犬变成的男孩急忙撕下自己衣服的一部分,为他包扎。但即便如此,也有骇人的殷红慢慢渗出来。
“梅……梅菲斯托?”少年呜咽着,大滴大滴的泪珠从眼眶中落下,“他……他逃跑了……”
“……是吗?”
他怀中的人挤出一丝微笑,然后伸出一只手,贴上了他的脸颊,“啊……伤成这样了……”
“你的手……你的手好冷……”男孩握住他伸出的那只手,紧紧地闭上眼睛,“我……我可以救你……!”
但那只手却开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接着,他听见怀中的人说:
“浮士德……追上去,别管我。”
“……不!”
他瞪大眼睛,使劲地摇着头,就像是在拒绝接受刚才听见的一切,“我不可能丢下你!”
“……不,已经来不及了。”
“什……什么?”
梅菲斯托慢慢地移开捂住自己腹部的手:流出的血液已经染红了腹部的一大片衣服,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让人反胃。
那样严重的伤口,不管再怎么救治都是必死无疑了。
“别!求求你!!”
“把我的剑拿走吧……这是‘玛格丽特’的利刃,它会保佑你的……”
“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
“对不起,这以后的路……恐怕只能你一个人走了,”白发少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趋近于耳语,“但是……请你相信,整个歌利亚都会在背后……会在背后默默地注视着你。
……我也一样。”
那抚摸着脸颊的手最终垂了下去,他怀里的人再也没有了声息。
“梅菲……梅菲斯托?!”
男孩愣了一下,又一遍一遍呼唤着怀中人的名字。却无济于事,梅菲斯托就像是睡着了一般静静地闭着眼。
——他已经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这漆黑的平面又一次沉默下来。
浮士德擦去眼角的泪水,缓慢地放下怀中已经冰冷的躯体。
俯下身,用颤抖的手解开他的披风,取下他的佩剑。
他将鲜红的披风披在身上,佩剑别在腰间。
然后他擦去泪水,站了起来——像是一位即将出征的骑士一样,坚毅地看着前方。
——火焰从他身边升起,将他的身躯包裹。突然,巨大的猎犬破开火焰,冲了出来。
“嗷呜——!”
它发出一声哀嚎,径直冲入了虚空之中。
去寻找它一生的宿敌,那破坏他平静生活的,卑鄙至极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