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仿佛只是霎那间,刚才还黑黝黝的天际,已经泛出一片鱼肚白,似天幕乍分,银河倏卷,又或天神衣袖挥洒,洒袖间霜雪,染万丈苍穹,深深浅浅的白。那一片白先静,后动,在云端翻涌,一层层翻出丽色。
秋水共长天的大殿上。
“瑶卿,瑶卿,锦...!”
“我听见了,我又不聋。”
“师尊让我们一大早就在这读诗经,哈......我还困的很。”话语间池雨打了个哈欠,眼皮一抬一落。
“你要是让师尊知道你不好好读书,可能就吃不了兜着走了。”锦茵压低了声音,然后头再次转向书本。
晌午。
“师尊,清晨开始就让我们俩晨读,我们正是碧玉年华,这样的书读了也是看不懂,可谓东方夜谭啊。”
“清欢,别说了。”锦茵用书捂着脸,侧过身和站起身的清欢一个劲儿使眼色。锦茵知道再不制止,池雨就闯祸了,但殊不知她已经惹火上身了。
尹阙左手拿着诗经依靠在他的东阁椅上,右手搭在靠椅背上,细长的指尖轻轻地停在他雪白又冰冷的脸颊上。一袭白衣慵懒的躺在他的身体周边然后自由的垂落到椅边。他听了自己徒儿的抱怨,“你若是能倒背如流,这书不看也罢。”尹阙双眸都没有抬离。
“我...我就是觉得这书读起来也是不懂,那岂不是白白糟蹋了书...”池雨话语中突然夹杂了些委屈。
“那便把这章抄上10遍,不就懂了。”
“啊!这也太多了,师尊。你怎么不讲道理!”
“20遍。”
“我...”
“30遍。”
池雨还想辩解,被旁边的锦茵连忙制止:“你还嫌不够多吗,快别说了。”
…
“这个师尊,真是个不折不扣的魔头。”
“你别说了清欢,小心师尊听到,你又要挨罚。”
我就是抱怨两句,他还让我抄书。“你说这诗经谁能看下去,也就他这样的老人家喜欢,我看他读的津津有味。”
其实尹阙大不了她们几岁,是众长老中最年轻的。他年纪轻轻,道行,灵力都高人一等,做了十月韶华的长老,大家都是心服口服的,毕竟此人只因天上有呐。
“我们去庆云长老的垂文殿玩啊。”池雨一改脸上的阴郁,转为喜乐,拉着锦茵就大步往垂文殿跑去。
垂文殿是十月韶华第一大宫殿,其次是怀信长老的秋水共长天。庆云长老此时正在传授他的徒弟们炼制解毒的药材。
她俩进殿对长老行参拜礼,随之找个空位坐下,然后听长老授课。庆云长老最好说话,他自然很开心有其他门下的学徒来听自己讲课。这一点可不像秋水共长天的那位,高高在上,两耳不闻窗外事,就是个脚触不到地的神仙。他授课谁若是敢推门直入,打断他的讲课,那么这个弟子可是寿命到头咯。修仙修成这样,还真的是不枉他一身的修为哩。
下课后。
“制药课需要上诗经吗?”池雨转身问她身边正在炼药的一个男弟子。这少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目若秋波。看起来还真是个多情的人,池雨不经感叹。
“有啊,不过我们只需熟记就好。”
“哦...哎?”池雨脸上瞬间堆满了几百个不乐意,“凭什么你们炼药的熟记就行,我们主修攻击,防御的却还要背诵!师尊太不讲理了!”
“呵。”少年经不住冷笑,“你竟然奢求怀信长老讲道理。真是闻所未闻的稀罕事。”说话的这位少年唤孟诚;字德音。“德美孟姜,德音不忘。”不过谈吐间真不容易没看出是善言呐。
旁晚的时候,池雨去池中抓了条鱼,打算今晚开荤,吃点好的给自己补补。虽然十月韶华的膳房佳肴美酒是不缺的,可是都没有自己娘亲教她做的鱼解馋。今天她打算下厨做个清蒸鱼,顺便再请师尊尝尝,没准他老人家一开心这书遍不用抄写了。池雨想着嘴角也不禁咧到耳根。
她趁膳房无人,把抓到的鱼放在刀板上。“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哈哈哈。”池雨一边清理鱼的鳞片一边自言自语。
20分钟后,一盘香喷喷的清蒸鱼呈现在桌上,鱼肉嫩而白,葱姜井而有序的排列在鱼肚上,可谓色香味俱全。谁说修仙的人不爱这烟火气,那是唬人的。未见天地辽远时,十分羡慕漂泊。可当旅人途径远川、潮汐与孤鹤时,才更会因思念家中的炊烟而没骨气地偷偷红了眼...
池雨端着自己的清蒸鱼来到秋水共长天的书房门口。果然,还没熄灯。
“师尊,是我,清欢。”
师尊没有回复,想来是默许了。清欢推门而入。
“师尊,我做了清蒸鱼。我娘亲教我做的可好吃了,请师尊尝尝。”说罢,池雨把鱼放在书桌上然后轻轻推向师尊。尹阙还在读书,依旧是清晨的模样和坐姿。
半晌。
尹阙好像发觉如果自己不表示点什么,这姑娘想必是不会离开的,于是:“还有事?”
“没...没了。”
尹阙的双眸终于离开了他手中的书,然后将视线从书晃到池雨身上。桌上的烛光照在他那张雕塑般的脸上。挺直的鼻子在光线下显得更加硬朗,透出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漆黑的双眸似两个深不见底的深潭,瞳孔中不时散发着令人不可捉摸的黑色流影,神秘莫测,薄薄的嘴唇勾勒出冷酷的弧线。池雨不禁打了个寒战,“徒儿告退。”于是逃命似的蹿出房门。这哪有机会向师尊讨价还价,简直是兔入虎穴,小命要紧。
尹阙看池雨像个受惊的兔子从自己的书房蹿了出去,清冷的脸上,嘴角微微一扬。
这鱼确实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