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白惜之
皑皑白雪,如絮似盐,小小的雪花堆砌起来,冰封了千里河山。
白茫茫的天地间,没有蓑笠翁,无人钓江雪。
我慢慢地挪动步子,爬到楼台上去。
残余的烛火还未熄灭,一阵风吹来,烛影颤颤。
我扯紧披风,还是觉得寒风在骨子里窜动,越发地缩紧身子,在心底里嘀咕,这冬天一年比一年冷。
半晌,又释然了。
——耳顺之年,我这一把将要散架的老骨头,如何不怕冷呢?
摸着一个软软的蒲团,我慢慢坐下去,一动不动地瞧着雪飘落。
坐了很久,也不明白这雪有什么好看的。既然是要看雪,又为什么要把帘子放下来?
我很久没有认真想问题了,想得脑子生疼,还没想到答案。刹那,脑海里一个声音隐隐响起,那声音柔和低沉,似是带着笑说这话的,“古有梅妻鹤子,说实话,你同我一起,可也是图我这陶园的雪,嗯?”
这声音?我怔怔地回想,待他的俊雅的模样在脑海里画成时,才呜咽哭起来。
我终于想起来了,我想起那个陪了我几十年的人——他说这话的时候,我跳起来,一把抱住他,抵上他温热的唇……
我怎么能忘了他?
遇见他时,大雪初临。
送走他时,白雪折了枯枝。
昔年雪落恰逢君,误认仙人著霜衣。玉沙年年随风起,何故归途君不识。
——夫君,下雪了。
<二>.年执墨
葡萄藤顺着架子爬,爬得很快,不久便裁出一片树荫来。
她整天蹲坐在屋檐下,一群灵兽也并排坐着,几十双眼睛望着叶子,像是要把葡萄从葡萄叶里盼出来,傻气得很。
阿姐问我,为什么要将这样一个姑娘带回陶园——修为不高,在仙世不受欢迎;不爱说话,又与尘世格格不入。
我没有回答,有些问题不需要答案,有些答案也不需要公之于众。
两个人在一起,是为了彼此治愈,而不是为了互揭伤疤。知道她伤在哪里,我有药可医,这就足够了。
<三>杜寂言
“我曾经想过我会有一个心上人,什么话都可以对他说,因为他是我的心上人;我什么都不说,就在他旁边坐着,他也不嫌我烦,因为我是他的心上人……君上,我能成为你的心上人吗?”
……
密探汇报这一切时,我能想象到她的动作:拼命将头低下去,最后似乎鼓足了勇气,猛地抬起头来,满脸通红,眸子里的水雾氤氲一片。
像极了你。
可是很多年后,直到我们都两鬓斑白时,我才发现,其实一点都不像……她比谁都要强。
她教会了我怎样活着,有意义地活着,哪怕余生已经没有了那个意义的人。我在最后一刻都记得她那句话——
“我如今,算是和陛下一样了……我也担心他一个人太孤独,也害怕自个儿支撑不住……可是我想明白了,君上一辈子都守着天下生灵,如今轮到我替他守着,等到他再降生人间的时候,我就可以还他一片净土……陛下,她下一世或许也会成为您的子民,活在您的盛世江山里。”
胥儿,我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