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东京新宿
被两边超高层写字楼夹着的一条小巷的尽头,一家没人知道什么时候开的居屋。在这个光鲜亮丽的地方总显得格格不入,好像在紫禁城里突然有了个穿背心人字拖的大哥操着一口新疆口音的普通话推着车在卖烤串。
居酒屋这个东西也就是日本的传统酒吧,主要喝酒,当然也卖点下酒小菜。店面不大,算上后厨也只有20平米不到,吧台也只能坐下两个人。店里的老板兼厨师兼服务员也就一个人,是一个除了微笑没有别的表情的中年日本大叔。老板永远是挂着那条不知道有多少年头的围裙,只不过因为用的时间太久,好像怎么洗也洗不干净了。
而现在吧台前看背影是一个年轻人。年轻人坐的笔挺,像个衣架。鬓角修剪的一丝不苟,身上的西装也熨烫整齐,一双皮鞋擦得锃亮,甚至连每次端起杯子送到嘴边的轨迹都似乎是一样的,只看他的话只觉得是一直在重播喝酒的这一个片段。
“老板,今天外边雨下的可不小啊,老样子。”居酒屋的木制推拉门被拉开,老化的滑轮在轨道上滑动的声音甚至有些刺耳。推门的是一个看起来有些不讲究的中年人。头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雨水打湿,看起来有些凌乱,身上的大衣的也带着水珠,米色的西裤的裤脚也已经湿透。进门后中年人转身又把店门拉上,随意打了打被打湿的大衣,然后随手挂在了门口的挂衣钩上。“嚯,怎么就先喝上了,这可不太讲究。”这句话带着浓浓的东北味,但显然对象就是那个已经坐着的年轻人。说完,中年人走到年轻人的身边坐下,翘起腿开始拧裤脚的水。
“是你晚了。”年轻人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三个小时。”年轻人说话的声音很好听,但像一口古井,毫无波澜,或者说毫无情感。
“没办法嘛,没地方停车,再加上堵车,”中年人在屁股上擦了擦因为拧裤脚沾湿的手,接过老板递来的酒和杯子,然后笑着给老板道谢,“下次一定。”说着打开了酒瓶,倒出一杯来品了一口,“嗯!老味道!老板,再来五串考鸡肉,还用我给你拿的孜然,你们的口味我吃不习惯。”这句日语倒是没有了东北特色,发音十分标准。
“这是第几次就不用我说了。”年轻人放下酒杯,转过头看向中年人。“开始说正事吧。”
中年人又连干两杯,也把酒杯放下,胳膊支在吧台上,撑着下巴,虽说是看着居酒屋的后厨,但又像是望着远方。年轻人的表情似乎有一瞬的变化,像是惊讶,又像是悲伤,但也只是短短一瞬。“还不准备回去么?”年轻人开口。
“你还年轻,已经回不去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中年人的眼神里满是疲惫,而且任由这种疲惫流露,但也只是几秒种,然后又回到了进店时候神采“老板!多放辣!“随着后厨里飘来一阵孜然的香味,中年人补充到。
“好吧。”年轻人也不追问,起身从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拿出钱包,取出了一张五千日元压在杯子下,“今天算我的吧。”
“那不太好吧,让你等了这么久还让你请客喝酒,不合适不合适。”中年人连头甚至都没有回“老板,今天有人请客,给我加一份炸鸡!。“
年轻人似乎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对话,披上大衣走到门口。“这么多年你的品味就不能提高一下。”说完便拉开门,走出了居酒屋。但不知为何,却没有门被拉上的声音。
“是啊,太高的品味不适合我啊。”中年人看了看那瓶最廉价的日本酒,又给自己倒满,一饮而尽,这一句低声说的话,尽是沧桑和疲惫,但依旧只是短短几秒。
老板拨开门帘端出一盘炸鸡和一盘烤鸡肉串,依旧挂着微笑:“陈君,和那位客人是旧相识吧。”老板说着,把年轻人的酒杯收了回来。
“就是个小屁孩,这今天这顿他请的,这是五千块。”男人吃了口烤串,“你得开发一下市场啊,羊肉用我这个调料烤更好吃,你们日本人怎么就不懂什么好吃呢,可惜了。”
老板接过钱,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回到了后厨。
“老板谢了!我明天再来!”大概过了两分钟,老陈披上大衣,拉开了大门,“今天就关门休息吧,雨这么大估计是没人来了。”说完便拉上店门离开。
“说的也是呢,我收了东西就走…人呢?”老板走出吧台,看到了桌子上留下的几叠万元大钞,“咦?这是陈君忘了的吧,明天再问问他好了。”老板把酒瓶酒杯收了起来,也把那几叠钱放在了柜台下面上锁的柜子里,然后把每天用过的工具放在水槽里清洗。
然而这个动作,再也完不成了。
小巷对面的写字楼顶,老陈撑着黑伞,”到最后也没躲过去么,下手可真够快的。”他从裤兜拿出一包廉价香烟,叼出一根点燃,“对不起了。”说着把点燃的香烟对着小巷立在了栏杆上后,转身离开。
站在巷口的年轻人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却只看到楼顶的一点微弱的红光。那点红光是那么的微弱,在这****中似乎根本不存在,但足以让年轻人明白这次又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