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煦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她好像回到了当初和母亲弹琴绣花的日子,也看到了父亲笑着把自己拥入怀中。可是眼前越来越亮,父母的身影也越来越虚,渐渐地消失了。沈婉煦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船上的高级包厢里,屋子里熏着檀香,盖住了船上大多数难闻的味道。她略显艰难的支起身子,看到书桌前笔挺的背影,听到她醒了,那人回归头,浅浅地笑了笑,说道:“醒了啊,身上可还有哪些不舒服?”
沈婉煦脸有些发红,面前的人正是刚刚在表演时看到的翩翩公子,不过近看反而还更好看了些。她低下头摇摇脑袋,支吾地说道:“好、好很多了,谢谢公子出手相救!”那男子拿起一个盘子递到她面前,上面盛着热腾腾的鸡蛋和面包,还有几片煎的培根泛着油花儿。他说:“这个点没有什么饭食了,先用这个凑活一下吧。”虽然沈婉煦知道这很难为情,可是她实在是太饿了,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掏空了,于是就埋着头吃了起来。
“我叫顾良烨,良好的良,火华烨,不知小姐怎么称呼?”
沈婉煦顿了顿,使劲咽掉了嘴里的东西,清了清嗓子道:“我叫沈婉煦,婉约的婉,和煦春风的那个煦。”
屋子里再次陷入沉寂,连江上的浪花声好像都可以听得见。沈婉煦继续吃着盘中的食物,眼睛却情不自禁的飘向了顾良烨。顾良烨递给她一杯温热的牛奶,然后就又坐回了他的书桌前,认真地读起来刚刚看的那本红封皮的书。等到沈婉煦吃完了,轻轻地将盘子放在了床头,蹑手蹑脚的下了地,小心翼翼地把床铺好。“沈小姐今晚可有栖身的地方?”顾良烨突然发问,眼睛却还盯着书本。沈婉煦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说:“有的有的……”顾良烨看着她慌张的样子,把书放在了一边,说道:“真的有吗?有的话,为什么睡在甲板上啊?”看着沈婉煦低着头不说话,又自顾自地说:“现在再去租包厢也没办法了,不如沈小姐就委屈在我这儿的沙发上睡一晚吧?”
沈婉煦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说:“那就谢过顾…先生了。”她轻轻地走到沙发前,发现茶几上胡乱地散着许多画,有一些明艳的风景画,也有一些集市里的人群画,她轻轻地问:“顾先生,我可以帮您把画整理一下吗?”顾良烨头也不抬地说了句请便。
她拿起一幅幅画,不由对画作家精湛的技艺感到敬佩,这些画里的人啊物啊明明是死的,却好像活灵活现地展现着她面前。不料,几幅人像画掉了出来,不看还好,一看惊地沈婉煦呀一声的叫了出来,脸瞬间涨红一片。画面上的女子竟如此大胆!顾良烨闻此,快步走过来说:“不好意思了,惊扰了沈小姐,只是,顾某不久便要远赴美国留学了,去之前,要先递上自己的一个作品集。别的都没问题,只是这人像还欠点火候。”
沈婉煦害羞又不安地问道:“西洋的女子,都是如此大胆开放的吗?”
顾良烨轻咳一下,说:“相比来说,要比我们国家的女孩子更开放一点。”
沈婉煦看着顾良烨泛红的脸,吞吞吐吐地说:“如、如果可以帮顾先生的忙,嗯……我、我愿意试试当、当、模特。”到后面几个字,已经小的几乎听不见了。
顾良烨闻声激动地说:“沈小姐可当真?”
沈婉煦轻轻的点了点头。顾良烨立马起身,从衣柜里的行李中取出自己的画板,麻利地抽出新画纸,取出削好的铅笔,看着沈婉煦说:“请沈小姐移步床边坐下。”他的话仿佛有奇怪的魔力,沈婉煦乖乖地照做。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沈婉煦的手便始终停留在了旗袍的第四颗盘扣上了,这扣子上好像有胶水,牢牢地制止了她接下来的举动。看着沈婉煦几乎要哭出来的脸,顾良烨笑着说:“没关系的,到这儿就可以了。”沈婉煦一抬头,她的几颗眼泪顺着睫毛啪嗒一下掉在浅蓝色的旗袍上,掉在了绣在旗袍上的竹节之中,好像竹子开出了花。顾良烨很专注,专注地捕捉着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节,连头发丝的弧度也力求完美,大概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顾良烨才看着自己的画满意地起身。抬头却发现,那时沈婉煦已经靠在床头睡着了,顾良烨小心地扣上了她的扣子,解开了头上固定头发的簪子,把她平放在了床上,她真的好瘦,像一只在森林里迷失了方向的小鹿,让人不由得对她产生了怜悯之心。
顾良烨给她盖好被子,就转身走到了沙发旁坐了下来,他点起一根雪茄,一边看着画上的人一边思索着些什么,不知怎么回事,他居然有些期盼与她的再次相见。他可向来不是个什么善良的人,商人的本质让他早就忘记了同情这两个字要怎么写,身边人总以为他彬彬有礼温润如玉,可那也只是四书五经中所嘉奖的美好品质罢了,现实里最多当个障眼法使使,谁还会真的在意那些。他转过头望了望床上熟睡的身影,笑了笑想着,还真是个未经世事的小丫头啊,信任起来别人那么容易。
天已经蒙蒙亮了,船也悄然停靠在了岸边,自从母亲去世后,沈婉煦再也没睡得如此安稳过了,要不是船上的服务生一再急促的敲门声,怕是能再睡上大半天。她慌慌忙忙的起来,整理了下衣服头发,便迎上了服务生抱怨地眼神。
“住在这里那位顾先生呢?”她问道。
服务生打量了她一眼,不耐烦地说:“什么顾先生啊,这船上除了我们可就剩您了。”然后就侧身进了包厢开始擦起家具。
沈婉煦有些晕乎乎的,问:“现在是几时了?”
服务生边擦边说:“已经是中午了,小姐您赶紧哪方便去哪吧!”
沈婉煦闻言,赶紧往门外跑去,心想,坏了,时间要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