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寒和惊梦从慈宁宫出来后,烟寒看着惊梦的神情便不大对,一路上也不同她说话,直到到了钟粹宫后,高惊梦才缓缓流下眼泪.
春梅没有跟着高惊梦去,不知什么情况,刚要开口,烟寒便挥了挥手示意阿妧和春梅出去.
烟寒拿过桌儿上的青丝消糜竹扇,轻轻的扇着道“太后许是心疼姐姐,才如此.....”
高惊梦猛的转过头,眼眶里还有许多泪流着,平日端庄得体的神态已然消失殆尽“她就是故意为难我,我多伺候了皇上几次,冷落了皇后,她便不高兴了.”
烟寒警觉的看了看四周,忙道“姐姐这话可只能同我讲,这可是对太后的大不敬.”
高惊梦坐下,擦了擦眼泪,眼神里多了些傲气和倔强“富察家和太后的母家素来要好,太后见不得皇后受冷落,可我高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烟寒从腰间抽出自己的帕子,给高惊梦轻轻擦拭了拭眼泪道“皇后娘娘素性温和,也算是个贤惠人儿,姐姐还是不要跟皇后置气了,太后位高权重,姐姐以后做事谨慎些也就好了.”
高惊梦大大的白了她一眼,甩开了她的手,快步往寝殿走去,头上的步摇也随着她的步伐晃动.
慈宁宫那边儿,烟寒和惊梦刚走,槿姑姑便点上了檀香,檀香的气味儿晕散开了,太后挥着手嗅了嗅,只觉人世静好.
“老佛爷提点了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怕是会怨老佛爷的.”晚晴开口道.
太后看着长公公在搬回高惊梦方才坐过的椅子,眼神里多有嫌弃“高斌在前朝是治理水患的能臣,可是他这个人,惯会见风使舵,明哲保身,若是她的女儿再被皇帝专宠无怠,宠妃便会生了僭越之心.”
晚晴劝道“皇兄和皇嫂恩爱,贵妃也不会有这样的心思的.”
太后起身扶着槿姑姑的手起身往寝殿走去“哀家不管她有没有这样的心思,安分一些也就罢了,若是有,哀家必容不得她.”
入了夜,养心殿那头儿,敬事房的公公照例请皇上翻牌子,皇上正在批折子,抬起头扫了一眼,只见高惊梦的牌子没有了“这贵妃的绿头牌呢?哪儿去了?”
敬事房的公公回道“老佛爷说,贵妃娘娘素有畏热畏寒之症,今儿去给老佛爷请安回来身子便不大痛快,老佛爷下了懿旨,撤掉了贵妃娘娘的绿头牌,又叫了张院判去钟粹宫,说要好好为贵妃娘娘调理身子,待贵妃娘娘身子好些了,再把绿头牌挂上去.”
听得此话,皇帝的眼底便生出几分怨意,他平生最恨约束,奈何自己刚刚登基,又是太后懿旨,只得压下火气,冷静道“皇额娘的心意,朕明白了,这宫里不是每个人都侍寝过,贵妃之下便是贤妃,朕今夜,便去翊坤宫吧.”
敬事房公公退下,李玉甩了甩拂尘喊道“起驾翊坤宫!”
侍寝的消息传来时,烟寒已经准备睡下了,她虽对皇帝并无太多感情,但是听得皇帝翻了她的牌子,也是有些欢喜的,只是一想到高惊梦的事情,不免有些担忧,乍听得消息,阿妧更是欢喜的不得了,她忙跟着烟寒进了内阁,给她换了一身浅粉色寝衣,希容又在榻上的桌儿前摆了两盏茉莉花,整个寝殿,便都是茉莉清新淡雅的味道,摆好后,希容正要出去,正好碰上皇帝,忙跪下道“奴婢给万岁爷请安.”
皇帝摆摆手,示意她们出去,希容连带着阿妧便一道退下了,殿门外,阿妧难掩喜色,望向皇帝走过的方向道“皇上终于肯来小主这里了,我看着真是高兴.”
希容也道“是阿,这恩宠二字向来与我们娘娘无关,在王府时是,进了宫又是.”
“如今钟粹宫得罪了老佛爷,撤了绿头牌不许侍寝,还好我没小主儿没受到她的牵连.”希容看了她一眼眉头微皱“主儿和贵妃要好,你这话私下说说也就罢了,可别在主儿面前说.”
阿妧努努嘴道“我知道了,容嬷嬷!”
翊坤宫殿内寝宫,烟寒俯下身行礼,也不敢抬头看他,皇帝坐在她正对的一侧,也不瞧她,随手拿起桌儿上的一块糕点放入口中道“别拘着礼了,起来吧.”
烟寒谢了恩便起身坐在皇帝的另一侧,自从登基后,她就未曾单独见过皇帝,这次又来的突兀,她垂着头,想起高惊梦得罪太后被撤了绿头牌的事情便是满脸的不开心,她看着皇帝也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愿皇帝来.
皇帝看着她的样子,轩眉一挑,觉得有趣的紧“又不是头一次见朕,这么扭捏做什么.”
烟寒缓慢抬起头,瞧了他一眼“不知皇上怎的就来了翊坤宫,臣妾,是有些紧张...”
皇帝伸出手握住了烟寒的手,温言道“朕总是想起你刚进王府时,朕还总是常常去看你呢,那时候你跟贵妃一样,可是个泼辣性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十分明媚动人,怎的如今朕看着你,好似换了个人一样.”
烟寒撺弄着手里的绢子,轻笑道“臣妾自幼和高姐姐养在一处,性格也十分相似,只是臣妾深知自己,貌不如她,才也逊色,只得立意修得一个温婉贤良,也好让其它人记住臣妾,也不算白来这人间一场.”
皇帝紧紧握住她的手,眼中有些许心疼“朕只知你变了,却不知是什么缘故,原来你还是有些傲气的.”
烟寒浅浅笑道“皇上抬举臣妾了.”
皇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嫁入宝亲王府那一晚,你就是穿着这身粉红色的寝衣,如今看着你,还和刚嫁入王府时一样.”
烟寒抚了抚寝衣,便想起早逝的母亲“这寝衣..还是臣妾额娘在时,一针一线亲自做的,只可惜寝衣虽做成了,额娘却也不在了.”
皇帝见烟寒如此,不免有些怜惜“还有朕在.”
烟寒眉心微动,看着皇帝的脸沉吟道“臣妾幼年便随母姓汉姓,先帝在时,只因阿玛是罪臣,如今臣妾阿玛官复原职,脱了罪名,臣妾还是希望遂了额娘的心愿,随阿玛姓氏,还望皇上....成全臣妾...”
皇帝看着她嘴里反复念叨着她的名字“任烟寒,烟寒....这名字,听着便让人产生距离感.”
烟寒端起桌儿上的龙井茶,略饮了饮,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皇帝看着她,突然笑道“琅然,可好?”
烟寒放下茶盏,疑惑道“琅然?何意?”
皇帝颔首道“琅然,清圆,谁弹,响空山。无言,惟翁醉中知其天。月明风露娟娟,人未眠。空有朝吟夜怨。山有时而童颠,水有时而回川,此意在人间.”
烟寒淡淡道“这是苏轼的词,苏轼词风豪放,女子多以婉顺为美,皇上可是在讽刺臣妾.”
皇帝看着她,豁然一笑道“朕是想让你知道,朕还是喜欢你从前的性子,朕明日便会晓瑜六宫,从此以后,你便不再是任烟寒,而是辉发那拉.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