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晚冰拖着疲惫的身子一瘸一拐地走到了附近的站牌,准备搭乘出租车回到熟悉的校园区。下了车,她又徒步走了十分钟,终于在S大校门即将关闭之际安全地进去了。
昂贵的雕瓷天花板,一座豪华奢侈的水晶灯,那华丽的光芒将宽敞的大厅装饰得美轮美奂。巨大的玉石旋转餐桌周围,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静静等待。
就这样已经坐了两个多小时了,可是老人没有发话,还没有人敢径自离开。
宇文枫那家伙居然没来!果然是有恃无恐啊!羽子凌心中一阵苦笑,神情嘲弄地扫视着桌子周围的人。现在他更想知道他的外公将怎样处理这件事情,怎么下这个台?
握着黑玉拐杖的枯瘦双手微微颤抖着,老人的嘴角紧抿着牵动。他没有想到自己最宠爱的孙子竟然如此忤逆他的意志,当众让他难堪。餐桌上的气氛很拘谨,很诡异。
“爸,你别生气!枫儿肯定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所以才会没来!”第一个大胆说话的人是宇文枫的妈妈庄鸣凤,虽然觉得这个理由可能有些牵强,但是爱子心切的她深知得罪了这位在商场上风雨了半辈子的老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还是忍不住开口为儿子开脱了。
“对哦!爷爷,枫哥哥刚回国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忙的,而且我听说欣语姐姐病了,他一定是跑去看欣语姐姐了,你就不要生气啦吗?”一身金灿灿公主打扮的宇文熙也忍不住开口替哥哥解围了。她就坐在老人的身侧,所以可以抓着他的手臂可爱地撒娇。老人另一侧的座位是空的,预备给宇文枫的!而羽子凌是坐在老人对面的,亲近远淡,自然一清二楚!
“爸!时间也不早了,您还是回房休息吧!枫这孩子要是回来了,我们一定第一个让他去见您,好不好?”羽子凌的爸爸羽天豪也开口了,一脸的恭敬与卑微,他向来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也懂得在什么样的场合说什么样的话。这也是老人把手下的一部分生意交给这个精明能干的女婿去做的原因。
在众人的劝解下,老人微微动容,厉色稍缓。
羽子凌知道,他的外公已经原谅了公开放自己鸽子的孙子——宇文枫。
毕竟血缘关系胜于一切。他明白,倘若今天换成是他,绝对没有被原谅的可能。
离开宇文家以后,羽子凌如往常一样,一路开车赶回自己的住宅,此刻他的心底还是很挂念自己床上休息的那个生病的女孩。
车子疾驰在灯火阑珊的马路上,他双手握着方向盘,眼神坚定,面无表情。他从小就知道,他姓羽,不姓宇文,这姓两个读音相近,差别却很大。何况他的妈妈宇文绮,只是宇文家的养女,天羽传媒也只不过是寰宇集团名下的一个公司。
他从未忘记这一点,因为他爸爸在宇文家族间趋炎附势,即高傲又卑微的表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卑微的出生。从小到大,宇文枫要的东西,是没有人敢跟他抢的,他当然也不例外!
——
校园屋舍变得安静了起来,走在走廊里可以听到回响的脚步声,浑身冷得发悚,额头冒着冷汗,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步一步走到四楼的宿舍门口的。
微微松了一口气,靖晚冰面容苍白,身体颤抖,虚弱得仿佛随时会晕厥。她鼓起劲去推门,可是门已经被舍友们从里面插上了。
宿舍里的灯也在刹那间熄灭了,再也没有一丝力气去喊了,她安静柔和地坐在空旷的走廊长椅上,恍然间有一种黯然伤神的感觉。
昏暗冷清的走廊上只有她一个人!泪水缓缓流了下来,她想她终究还是不够坚强的。只是在她一个人寂寞无助的时候,这种赤裸裸的脆弱便瞬间吞没了她。她不知所措,脑袋里的剧痛让她无法去想清楚任何问题。
我的快乐究竟去了哪里?随着楚思南和若冰走了吗?闭上眼睛,脑海里涌出来却是羽子凌寒冷沉默的双眸。
上午,窗外明媚,洁白的云朵在天空中游来游去。一缕缕金灿灿的阳光射到了明净的玻璃窗上。
老师背过身去在黑板上写着字,教室里同学们静静做着笔记。窗外有欢洽的鸟鸣和落叶擦地的“沙沙”声。阳光斜斜地照在靖晚冰单薄的身子上,她的面容依旧苍白透明,望着黑板,手指怔怔地握住笔,眼睛空洞没有焦距。
教室的最后一排,靠窗户的座位上没有人,桌面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偶尔会有一只小鸟飞进来,在上面画上一幅简画。
教室里没有羽子凌和谢欣语!
下课了,老师走了,又进来了几个宿管人员,将心不在焉的靖晚冰叫了出去。
教室里沸腾成一锅粥了,男生女生们聚在一起热烈讨论着感兴趣的话题。过了一会儿,羽子凌走了进来,扫视了一下四周,却没有发现靖晚冰的身影,目光变得沉痛。
他提着NIKE书包一言不发径直走到了最后一排找了一个位子坐了下来。他呆呆地望向窗外,教室里有同学们的高声诳语,窗外有飞鸟振翅掠过树叶,世界忽然变得那么喧嚣,他的脑中一片混乱,双眸如黑夜般漆黑可怕。
女生们回头看了看他,有点小小兴奋了,声音愈发大了。
“教务处的人把晚冰叫出去干嘛?”
“听说有同学举报她夜不归宿!”
“哎呀呀!我就说吗!越是像她那一种柔弱清纯的女生其实最阴险可怕!”说话的是一身火红艳装的刘美娜。
“可是晚冰平时挺乖的,不像是在外面鬼混的人?”一男生插了一句进来。
“看看,你又被她的表面假象给骗了,她家又不在这儿,昨天晚上夜不归宿,那你们以为她会去了哪儿!是宾馆还是迪厅啊?”话还未完,“嗖”耳畔风动,她的下场就是被羽子凌从后面飞过来的书砸歪了刚刚去美容院做过整容的鼻子。
刘美娜吃痛得赶忙捂住了鼻子趴在了桌子上,不敢再说一句。教室里安静了下来,众人微张着嘴巴,目光随着缓缓走出去的人移动。
——
教务室里亦安静异常,几个带着眼镜的生活老师脸色阴晴不定,微微蹙眉,审视着这个站在桌前憔悴不堪,楚楚动人的女孩子。
“你就是靖晚冰!昨天晚上为什么不回宿舍?你才大一啊,你去了哪里?”一个老师站了起来,一字一句语重心长地问道。
靖晚冰惊怔,抬起头来,淡淡的苦涩笑容在唇角漫延。未待得她回答,另一个训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有同学举报你夜不归宿,无故旷课!身为一个女生,作为S大的一名在校生,你这样做着实很让我担心啊!”
“我没有夜不归宿,也没有无故旷课!”她终于静静开口了,语气中有一种淡淡的坚定与悲凉,仿佛冰层下潺潺流淌的溪水一般溢散着。
“看看还不承认,不仅人品有问题而且思想也很有问题啊!”老师走到了她身边,双手叉腰,忧心忡忡地忿忿道。
面对突如其来的诬蔑和打击,靖晚冰彻底懵了,她的双腿像生了根一般,再也无法移动,喉咙发紧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砰——!!”又是一声毫不客气的巨响,教务室的大门被地震般的踹开了,随即忽闪如晃动的筛箩。
“你,你......?”手中茶杯里的茶水被惊得溅了自己一身,一向沉默不言的教务室主任终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目瞪着门口站立的学生,然后表情尴尬又缓缓坐了下来。其他几位老师有些艰难地深呼吸一口,有如芒刺在背般不自然地向门口望去,随即欣慰地松了一口气,幸亏教务室的门是用铁皮做的,比较结实。
靖晚冰静静地望着缓缓走过来的羽子凌,纯明的眼眸里莹光闪烁。
“她昨天晚上一直跟我在一起!”羽子凌拉起了靖晚冰的手举到了自己的怀前,看着各位哑然的老师,目光平静,语气自然。她看着他,单薄的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于还是屈服在他阳光般温暖的保护下。此刻她好想找个人依靠。
靖晚冰虚弱地闭上了眼睛,低下头控制着眼眶里委屈的泪水。羽子凌看着她出奇的乖巧与柔顺,心中不禁微荡起一丝涟漪,神情似笑非笑。
各位老师互相看了看,不敢再多问,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身后目瞪口呆的刘主任。
“这个,这个......?”主任微微咳嗽了两声,尴尬的脸上立马换上了一抹稀奇古怪的笑容。
“她是你女朋友啊?”他眨着眼,故作平静地分析道。
嘴角斜扬,“对!”羽子凌搂过了靖晚冰娇弱的肩膀,声音坚定而凛冽,“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以带走我的女朋友吗?”
“当...当然可以!”主任飞速站了起来,双手揉搓着走了过来,一脸笑意,“不过记得要带我向你外公和爸爸问好啊?”
微微冷笑了几声,羽子凌略略点头,拥着浑身冰凉的靖晚冰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主任刚刚关上门,心满意足地回过身来,却发现身后的人均是一脸的鄙夷。
一本正经地笑着,他摊了摊手。“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