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在太子仙草台招贤的同时,赵国大将韩徐为正率赵军十五万,猛攻魏国北部的重要城邑东阳。
赵魏韩三家分晋后,领土犬牙交错。赵国与魏国接壤的地方多了去了,为什么韩徐为要进攻东阳呢?
本来赵魏韩三家是联盟,共同对付秦、楚、齐。但最先变法的魏国崛起后,开始对赵、韩下手了。先有吴起,后有庞涓,都是碾压群雄的名将,韩国、赵国没少被魏国殴打。孙膑的围魏救赵便是发生在那时。
漳水和北大河沿岸地带,便是赵、魏两国在太行山东部的主要冲突拉锯地区。
赵国都城邯郸位于漳水北边的一条支流牛首水(现沁河)两岸。为了防御魏国,赵国沿南部漳水修建了赵国南长城,作为邯郸的南部防线。
漳水南岸则属于魏国的东郡,朝歌、殷(安阳)都是重要大城。漳水蜿蜒流向东北,汇入北大河,魏国则占据了北大河的两岸地带,形成了一个“奶嘴”形的突出部插入到赵国内部,对邯郸和赵国新占领的原齐国河间地带(南北大河之间)构成了很大威胁。
赵军此次进攻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夺取这片突出部,解除魏国对邯郸东部的威胁。
而东阳就是这个漳水、北大河所夹突出地带里的魏国大城,工商业发达,甚为富庶,魏国当然也一直屯有重兵防守。
魏文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故事就是关于东阳城的。
魏文侯(任用李悝、吴起变法的霸主)时期,有一年,东阳城交纳的钱粮布帛比往年多出十倍,众大臣都向魏文侯表示祝贺。
但魏文侯对这件事并不乐观,他认为东阳土地没有增加、人口也没有大量增多,如何一下比往年多交十倍赋税?即使丰收之年,也不会多十倍啊。
魏文侯认为这必定是各级官吏向老百姓加重税收得来的,这使他想起之前遇到的一件事。
某天,魏文侯外出巡游,在路上遇见一人将羊皮袄反穿在身上,皮袄的毛向内而皮朝外,那人还背着一篓喂牲口的草。
魏文侯看到感觉奇怪,问:你为什么反着穿皮衣?
那人说:我很爱惜这件皮衣,怕把毛露在外面弄坏了,特别是背东西时,怕毛被磨掉了。
魏文侯听后对那人说:你知道吗?其实皮更重要,如果皮磨破了,毛就没有依附的地方了。舍皮保毛,是一个错误的想法。
如今,东阳城的官吏大肆征收百姓钱粮布帛不顾其死活,这跟那个反穿皮衣之人的行为不是一样吗?
于是,魏文侯向大臣们讲述了那个反穿皮衣之人的故事,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百姓不得安宁,国君的地位也难以巩固,告诫大臣不要被一点眼前小利蒙蔽,免去了东阳城今后数年的税赋。
(中)
大将韩徐为率军渡过漳水,把十五万赵军分成两部。自己亲率步卒为主的十二万人围住东阳攻打。故意围三阙一,放开南部的包围,意图逼迫魏军放弃东阳城出逃。
命副将赵梁率领三万车骑兵在城南二十里外驻扎,准备在魏军出逃时围歼。如果魏军不敢出逃,野战能力强悍的车骑军将用于打击魏王派来的援军。
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变法时,在北方的原阳(呼和浩特东南)建立了骑邑,委任将军牛翦负责编练新军。编制主要是车骑、游骑、步卒混编;步卒用于攻城或守城,车兵用于野战,游骑兵骑射为主,用于不断削弱动摇敌人军阵,遮断敌人的哨探。新军成军之后参加的第一场大规模战役便是公元前305年灭中山国之战。赵国从而一跃成为强国之一。
东阳城下,赵军攻城已二十余日,依然没有攻破。
东阳城高墙厚,护城河宽且深,赵军顶着魏军箭雨、火球填平护城河就用了十日,死伤数千人。
赵国以火德为主、木德为辅,赵军旗帜和服饰的颜色为“七分红、三分蓝”。在十二万身穿红蓝军服的大军之中,大将韩徐为站在高高的主帅楼车之上,瞭望着已是焦黑之色的东阳城墙,眼中充满熊熊的烈火,“擂鼓,攻城。”
廉颇因为在五国伐齐时攻占了齐国济西重镇阳晋,而被赵王封为上卿。廉颇正是三十几岁的青壮年,脾气暴烈,气焰嚣张,经常与同为上卿的韩徐为别苗头,争座次。
此次韩徐为攻魏,廉颇守晋阳,两人之中,谁能大胜而归,谁能率先封君,压对方一头,就在此战。
在震天的鼓声之中,先是数十架投石车发出“嘣、嘣、嘣,嗡、嗡、嗡”的声音,牛筋崩开,长长的杠杆旋转弹射出三五十斤重的巨大圆石。
砸在城墙上便是一大片裂纹;砸中城墙垛口,便是碎石飞溅;砸上城墙平台的,巨石滚过,魏军守城士兵腿断筋折。
接着便是近万名弓弩手们同时向魏军城头射出漫天的箭雨,掩护步卒登城。
今日轮到左军进攻,三万名步卒,扛着云梯,如潮水般向东阳城墙冲去。
在派出南门试探的千余人被全歼后,魏军早就用土石堵死了四个城门,全力死扛,等着魏王派兵来救。这使得赵军破门用的冲车已经毫无作用,只剩云梯硬攻。
东阳城头,魏军弓弩手早有准备,箭如雨下。自身也不时有人被赵军投石机巨石击中、被飞上城头的箭矢射中,鲜血横流,横尸遍地。
“噗、噗、噗”的箭矢入肉声,众多赵军来不及把云梯架上城墙,便倒在冲锋路上。
赵军人多势众,仍然有数百架云梯架上了城头,赵军死士们一手持利剑,一手抓住云梯,奋勇攀登而上。
魏军士兵和征召守城的青壮,拼命的扔下滚木、石块、砖瓦,倒下一锅锅烧开的沸水、粪尿。原本守城的滚木擂石早就用光,现在投掷的都是就近拆毁的民房材料。
云梯上的赵军或被木石击中,或被热汤浇中,惨叫着纷纷坠落,但悍勇的死士们依旧在前仆后继,无畏攻城。
终于有一小拨赵军冲上了城墙,背靠背拼命掩护更多的赵军上来,一时聚集了上百人。赵军瞬间打了鸡血一般,声威大震,全力抢城。
眼看城要被破,附近的魏军疯了般的冲上去,枪挨枪,人挤人的刺杀,想把这些赵军赶下去。赵军死士们拼死搏杀,身体被刺穿,仍持剑劈砍,至死方休,双方一时焦灼不下。
守城魏将段干子急忙率领修炼真气的亲卫营赶到,付出死伤上百人的代价后,才终于把赵军死士赶下城头。
韩徐为看到赵军死士们被赶下,知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今日攻城只能如此了,便命令道,“鸣金,收兵。”
(下)
魏将段干子抹了一把溅射在脸上的赵军死士鲜血,扶着垛口喘息,望着城下连绵不断的赵军大营,脸色阴沉。
“将军,大梁再不来救,我们可是守不住十日了。”亲卫营校尉左臂被砍伤了,正在包扎。
是啊,东阳城本来守军二万,居民七八万人。赵军来攻,段干子一边派人向魏王求救,一边强制征召16岁至50岁的青壮上城墙守城,力弱民夫则拆屋、运输、备料,才能硬撑到现在。
赵军攻城二十余日,魏国守军已经死伤过半,青壮民夫武器、皮甲不足,死伤更为严重。今日都被赵军死士攻上城头了,局面已非常危险了。
“难道我要葬身在东阳了?”段干子心道,但嘴上还是要坚定,“胡说,有本将在,东阳永远不会被攻破。”
亲卫校尉怨恨道,“定是那小人芒卯,畏惧您是段干木大人之孙的名望,故意不来救,想害死将军您啊。”
段干子心里也是这样怀疑,这都快一个月了,大梁还不来救,搞毛啊。但作为守将,却不能自乱阵脚,“汝再敢扰乱军心,本将就杀你祭旗。还不退下养伤,明日赵贼还要来攻。”
魏国人段干木是子夏西河学宫的弟子。魏文侯曾三次登门请他担任相国,段干木都翻墙逃跑了。魏文侯每次路过段干木的家门都会手扶车栏板致敬,车夫不解,魏文侯道,“段干木盖贤者也,吾安敢不轼?……段干木富乎义,寡人富乎财。”段干木终于被感动,但是他只愿意做魏文侯的老师,咨询政事。
段干子便是段干木的孙子,本来在国都大梁为将。孟尝君到魏国担任相国后,便插手军队,举荐了芒卯为将,而把素有声望的段干子踢到了东阳来守城。
而芒卯的确是靠奸诈之术当上了魏国司徒,又投靠了孟尝君田文,成为了魏国大将。
芒卯本在秦国为官,对秦王说,他可以去魏国做内应,只要秦王让他当上魏国司徒,他便能让魏国献出长羊、玉屋、洛林的土地。
芒卯当上司徒后,对魏王说,只要魏国献出长羊、玉屋、洛林的土地给秦国,上郡就无忧了,他就能让秦王派兵和魏国一起,夺取齐国更多的土地。
贪心的魏王果然献出三地400多里的土地,但秦王不愿派兵。芒卯便以自杀相逼秦王,秦王不愿失去这个内应,便让芒卯同时率领秦国、魏国军队向东进攻齐国,夺得了二十二个县的土地。
这些都是五国伐齐前几年的事情。
那么,大梁城里的魏王、相国孟尝君田文、大将芒卯迟迟不派兵来救东阳,在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