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梦之中又占其梦焉,觉而后知其梦也;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庄子果然是得道高人啊。
太子一早醒来,发现枕边还残留着金铃公主的少女香气,这丫头昨晚和我一起睡了?啥也不记得了啊。太子挠挠头,坐在榻上发了一会呆,嘴角带着微笑,梦里好像发生了一些有趣的故事啊。
早食之际,骑布向太子八卦,“表兄,昨晚出了一件奇事。武成君、亚卿、公孙大夫、我爹、赵将军等等十几位将军,在武神殿外跪了一夜,听说是他们醉酒胡闹,惹怒了蚩尤大神,现在还在武庙跪着呢。”
太子也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这么能跪,以为早就散了,“神灵不可亵渎,心诚则灵。小乙,你去一趟武庙,告诉众将,要尊神敬神,每人焚香三炷,九叩首。都散了去做事吧。”太多事等着他们去做呢,拿着那么多的俸禄,不去干活,跪在神庙门口算什么。
“诺。”讨得了太子喜欢,已经晋身为太子宫宦者令的小乙,领命而去。
墨家三兄弟石高、黔管、遨游早早在太子殿外等候,趾高气昂,骄傲地像开屏的孔雀。
不骄傲不行啊,自从太子封神墨子,建天工学院的消息传出,短短的一个月里,从各诸侯国络绎不绝涌来了上万名墨家子弟。
本就四海为家,无着落的游墨们自然趋之若鹜,聚沙成塔一般汇聚了五六千人。齐墨、赵墨、楚墨、秦墨子弟、魏韩鲁卫墨者们,也纷至沓来了几千人。墨家子弟上万有余,浩浩荡荡,还个个习武带剑。
更糟糕的是,不仅墨家,其他诸子百家也闻风而动,从各诸侯国向蓟都汇聚。尤其是和墨家作为当世两大显学的儒家,也在蓟都汇聚了上千人。
道兵法农名医纵横阴阳等等,其实从人数上都是小众学派,走的是中高层路线,影响大,但人数有限。
弟子人数最庞大的便是齐鲁魏为根据地的儒家,和以齐楚秦为主的墨家,都已发展成了数万子弟的庞大学派。所以各本史书上才留下了,“当世显学,唯儒与墨。”
儒、墨两家弟子还都是走中下层路线,受众是丢了贵族头衔的低层级大夫、士、平民为主。为了争夺学术话语权,生源地盘,儒家、墨家子弟经常发生冲突。
孟子当年就是被齐墨赶走的,车马停留在昼这个地方徘徊三日不愿离去,等待齐宣王的回心转意。一个叫尹士的还专门嘲讽孟子。
上万名墨家子弟,上千名儒家子弟,聚集在蓟都,餐饮、客店一时供不应求,异常繁荣。但两家弟子们两天一辩论,三天一斗殴,造成了极大的混乱,墨家人多势众,又有官方支持,自然处处压儒家一头。
蓟都令屈景人手不足,弹压不住,焦头烂额,只能一次次的找亚卿剧辛求助。
亚卿剧辛划拨给天工学院的一千亩用地根本不够,只能重新划地一万亩,挪到城东百里之外半山丘半平原地带开建天工学院。
墨家子弟都是实干派,一万多人齐动手,不到一个月,便已建起了墨子神庙、天工学院、天工作坊、以及一万多人吃喝拉撒的屋舍区域。百货商家也凑上前来,买地建房。
一块偏远半荒地,居然形成了一个城邑,还修通了天工城到蓟都的宽大直道,并行两辆马车有余。太子顺其自然,命名其为“天工城”。
(下)
太子请国师邹衍选取了黄道吉日,进行封神立庙和开院典礼。
骑布驾车,太子与国师邹衍同车,跪了一夜有点萎靡的剧辛、赵奢,蓟都令屈景、内史令公孙胜、内史右丞公孙弘、水工令章文等相关大臣随行。
天工城依山而建,一条濡水的支流穿城而过,水可行舟。冶炼需要水源,墨者们又顺势挖出了几个小湖泊,便于取用水。
墨子神庙建在城中山岭上,墨家主张节用,反对奢靡,所以墨者们没有用名贵的玉石,而是就地选用坚硬山石,修建起了一座异常高大,风格古朴的神殿。共由二十二根粗壮石柱支撑,石柱上分别雕刻了天干、地支的字号。
殿内可容纳上千人,同样很简朴,全为长条木桌,一桌十人,弟子们跪坐在地。其余九千余人每人一个草垫,全都跪坐在神殿外广场上。
由当世自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的阴阳五行神秘主义大师邹衍主持封神仪式。太子以黄帝后裔、召公子孙、大燕君主名义,封墨子为“天工神君”,同时封木工祖师公输盘(鲁班)为“天工圣君”,陪同祭祀。
随后举行了太子就任院长仪式,太子专门请老燕王题写了“天工开物,生生不息”的院训,并聘请国师邹衍、亚卿剧辛担任荣誉大祭酒。
一万多名墨者在石高的带领下,拔出佩剑,划破手心,以鲜血抹在额头上,向所有墨者的“大师兄”宣誓,
“子墨子,周游列国,布道天下。尚贤、尚同、兼爱、非攻、节用、节葬、天志、明鬼、非乐、非命。天下墨者,必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太子乐资,敬立神庙,尊封神君,天下至贤。今尊乐资为大师兄,永不背叛,如有违者,天下墨者共击之。此誓!”
太子站在墨子、鲁班神像之前,接受万众墨者宣誓膜拜。眼前无数星辉涌入自己的识海,投入金色圆球之中,四体通泰,心旷神怡,神魂又升上了一个新台阶。
太子宣布了学系、学制、作坊工制。
分为天工学院、天工作坊两大部分,在《礼记》“天子之六工:曰土工、金工、石工、木工、兽工、草工,典制六材。”传统六类工坊基础上拓展而成。
内史府左丞石高担任大祭酒,负责学院日常事务;内史府工部令黔管为天工学院祭酒;内史府将作令遨游为天工作坊祭酒。
天工学院分设九个学系:
一为土工学系。陶旊也。观土、辨土和用土,筑墙、垒屋、筑城,烧砖、烧陶、烧瓷、制作颜料等。由墨者郭嘉任祭酒,来自制陶瓷家族太师郭家。
二为金工学系。筑冶凫栗锻桃也。主要是金银铜铁等金属开采、冶炼、铸造、锤锻、制作金属兵器、农具、用具等。祭酒为黔管兼任。
三为石工学系。玉人、磬人也。各类石料、玉料开采、加工。祭酒为章文。他虽不是墨家,但太子都当院长了,他和公孙弘能不加入吗?并且水利工程中,需要用到大量石材。
四为水工学系。挖井、修渠,供水、排水、灌溉、疏浚、防洪、运河、海洋运输等等与水相关的工程。祭酒为来自秦国的墨者李冰。
此时只有20岁出头,但已经取得了水利工程墨者们的支持,被推选而出。太子激动的握着李冰的手不舍得松开,终于有大师来投了啊。巴蜀人民对不住了啊,都江堰要晚修一点时间了啊。
章文在忙着搞农田灌溉水利工程,太子便把从齐地临淄、以及大野泽,一路向北,沟通济水、河水(黄河)、北河水(此时黄河下游是分流的)、易水、治水(永定河),修建南北大运河的伟大任务交给了李冰。
五为木工学系。轮舆弓庐匠车梓也。制造车、舟等交通工具、农业手工业生产工具、建造房屋庐舍和生活用具等。祭酒为遨游兼任。
六为织工学系。养蚕抽丝,纺织丝绸。种麻抽麻,纺织麻布。原兽工并入其中,函鲍韗韦裘也。以野兽牲畜皮革制作作各种用具,皮裘、皮靴、皮甲,以及兽毛编织等等。原草工也并入其中,以草本材料制作萑苇等用具,草鞋、草席、草垫等等。内史府右丞公孙弘担任祭酒。
七为火工学系。伐木、烧炭,榨取各类油料,熬糖制糖,酿酒等。楚国榨油、制糖业比较发达,便由墨子后第二任钜子孟胜的后人,来自楚国的孟明担任火工祭酒。
八为天文学系。天文星象,风雨雷电气象,天时节令历法,数理,物理、哲理等研究。国师的大弟子宋毋忌被太子拉来兼任祭酒。
九为地理学系。诸夏四夷,山川河流制图,地形地貌测绘,人口城邑分布变化,习武炼气,防灾免疫等等。和军事有紧密关系,所以赵奢兼任了祭酒。
天工学院学制,根据国师邹衍的建议,采取了天干十级划分,也就是10年教育学制。
小学部,学制甲、乙、丙三年,佩戴木制长形胸牌。
中学部,学制丁、戊、己、庚四年,佩戴铜质长形胸牌。
大学部,辛、壬、癸三年,佩戴银质长形胸牌。
学系的选择,学部的升学,完全根据墨者的学习能力和学习意愿决定。小学、中学、大学,全部实行能力考核制度,不讲学分,不分年龄,经本系祭酒、助酒考核认定,便可升学。也可跨系学习。
今后凡有报名者,全部免费入读,随时插班,学院提供食宿,但要按照规定在工坊做工。宽进严出,凡在学院读书学本领者,必须在工坊做满同样读书年份+3的时限,也就是毕业后服务学院3年。不告而别,转投他国,将被惩罚。
天工作坊对应设立了土、金、石、水、木、织、火、天、地九个工坊,也就是制作工厂,占地面积根据各系人数、做工需要划定。
工制同样采取了邹衍的建议,使用地支划分,也就是12级工作技能和功勋认定。
学徒阶段,子、丑、寅,3级。
地工阶段,卯、辰、巳,3级,主要工匠,佩戴铜质圆形胸牌。
地师阶段,午、未、申,3级,精工级别,指导学徒,佩戴银质圆形胸牌。
天工阶段,酉、戌,2级,大匠师级别,佩戴金质圆形胸牌。
神工阶段,亥,1级,也就是国宝级巨匠,戴墨玉冠。经学院推选、国家认定后,立像,逝后陪祀天工神庙。
学徒、地工、地师阶段,实行积分制,也就是根据做工的时间、制作的器件来累积功勋积分,修满则升。
但天工、神工实行评审制,各级有重大发明都可申报,由学院九个学系的祭酒组成的委员会,进行统一评定。
一万多墨者此前已经进行了学系、学部、工坊的选择,划分,都已各找各的祭酒,各有各窝了。
其中,学徒4000余名,地工4000多名,地师1000多名,天工半年后评定,暂缺。
还有1000多人,却是比较麻烦,因为他们主要是游侠,都在二三十岁年级,年轻力壮,胸藏墨家信仰和不俗武技,不愿意做工,对继续读书也没多大兴趣。
太子便让石高把这1000多游侠组织在一起,交给赵奢,单独编为“神卫团”,教授军纪和战场技能经验后,分设为三个营,一个营宿卫太子,一个营作为天工城的卫军,一个营在神武军训练,三个营每旬(10天)轮换一次。
神卫营所有将士高一等授衔。为了满足游侠们的荣誉感,每人发冠或帽子上插一支鹃翎。寓意为勇冠三军。
鹃读褐,为野鸡之一种,鹃鸟,色黄黑而褐,(故称鹃),首有毛角,有冠,性爱济党,有被侵者,直径赴斗,虽死不置。因其好斗而勇,故赵武灵王曾制鹃冠以冠武士,也是赵国灭掉中山国的先锋勇士。
太子随后向燕国全境发布了见习燕王以来的第一道、第二道诏令。
第一,统一使用天工学院制定的“度、量、衡”标准,以及车辆轮距、舟船载重标准。
第二,在伐齐战争、北击东胡历次战争中战死的将士子女,年龄6岁至12岁,不分男童女童,择其一人,到天工学院小学部就读,由各郡县专人护送。超龄子女根据自愿,也可入读。
在这个半奴隶半封建社会,除了王侯贵族们的子弟可以读书外,普通百姓是没有学习知识的机会的。普及教育自然要首先给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子女。
太子要动员一切资源和力量,把天工城,建设成为学子之城、技术之城、工业之城、希望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