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渔阳郡,北方长城防线,独石口军堡。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守关校尉栗腹躺在院子里的熊皮垫子上,懒洋洋晒着仲春的暖阳,一边饮着小酒,一边哼唱着小曲,想念着南方蓟都的姑娘。
当兵三年,母猪都能赛西施。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乱了栗腹校尉的遐思,一个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甲袍不整的小校跑了进来,“栗校尉,出大祸事了,出大祸事了啊!”
栗腹校尉猛地跳起,抢到小校面前,抓住衣领,问道,“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小校弓着腰,猛喘了几口气,惊恐的道,“胡人打过来了啊,关外全是,漫山遍野啊。”
此时,“DUANG,DUANG,DUANG”,关城上响起了慌乱的铜钟报警之声。
栗腹校尉和小校急匆匆的奔上关楼,向山下望去,只见关外上万匹的胡人战马正奔腾而来,连成了一线,践踏而起的烟尘遮蔽了半个天空。
栗腹校尉裆下一紧,两股战战,天呐,杀过来了多少胡人啊。不是说春天胡人都忙着给牲口配种,放牧,顾不上抢劫的嘛。
“快去点燃烽烟,快去!”栗腹校尉扯着变了声的嗓子在喊。
身边小校正要奔去烽火台放狼烟求救。却见胡人的马队里飞快的跑出了一匹青骢马,一面蓝色的“燕”字大旗随风招展。大旗后面,胡人战马也在逐渐降低速度。
等青骢马跑近了,来的却是位身穿燕军将服,头戴将冠,虎背熊腰的大汉。
大汉勒住战马,挥舞了几下燕国军旗,举起手中的符节,大声吼道,“城上是哪位校尉在守关?吾乃燕国太子麾下郎中,武成君之子,秦朗是也。奉命出使东胡王庭归来。”
栗腹校尉腿也不抖了,话也利落了,大声回应,“世子,小校是栗腹啊,两年前跟随武成君驱逐胡人至此,武成君命我在此地守卫长城。”犹豫了一下,还是多问了一句,“世子,您身后那上万匹胡人战马是怎么回事?”
秦朗哈哈大笑,“栗腹校尉莫要慌张,胡人愿与我大燕缔结友好,特地进献牛马来了。”
栗腹校尉赶紧带人下楼打开狭小的城门,放秦朗、骑越,以及浩浩荡荡的胡人队伍入关。
原来,老胡王、小王子听得大巫师的“大吉”占卜后,便决定派胡人丞相沙曼随秦朗一起出使蓟都,以图金铃公主与太子婚配,同时缔结东胡、燕国友好,通商往来。
除了秦朗用盐货换来的10000头牛之外,老胡王慷慨奉送5000头耕牛,5000匹战马给亲家公老燕王,聊表心意。
金铃公主死缠烂打,一定要跟着去蓟都看看未来夫君是不是自己的“梦中人”。草原人本就没那么多的繁文缛节,于是金铃公主、胡人丞相沙曼、侍卫黑虎,以及多达3000胡人的护军一起出发了。
此行没有笨重的大车,秦朗、骑越选择了稍近一些的独石口入关,经崎岖的赤城山道,返回蓟都。
先不提秦朗、金铃公主等人带着2万头的牛马,在全自然态,几无人烟的燕山群山里钻来钻去,一边放牧,一边辛苦赶路。
蓟都的太子现在还完全蒙在鼓里,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好兄弟秦朗卖了身,换了草原牛马。
此前去齐地的亚卿剧辛已经回到蓟都了,所以这些日子,太子与剧辛搭档,一边忙碌着督促春耕,一边跟剧辛学习处理各种政务。
此时的燕国,齐地72城交给上将军、昌国候乐毅统辖,辽东郡、辽西郡交给武成君秦开统辖,蓟都、下都武阳、初都(最早的都城,被洪水淹了,所以迁都到蓟城)、上谷郡、渔阳郡、右北平郡的事务,主要是由太子、亚卿(相国)剧辛一起统辖。
你问老燕王在忙啥?
老燕王招贤纳士,苦心孤诣,夙兴夜寐,辛劳了三十多年,终于五国伐齐,国仇家恨得报,早已卸下包袱,轻松自在,所以便让太子主持日常政务了。
这也是为什么太子告乐毅意图自立为王的黑状,老燕王暴跳如雷,怒打太子的原因。老子让你实习试岗,监理国政,你却和左膀右臂闹不和,拆自己家的台,不打你打谁。
老燕王现在正一心求长生不老药,身边围了一群燕国甚至赵国来的方士,采仙草,炼仙丹,导仙法,还乘船出海寻找海中的三座神山,蓬莱、方丈、瀛洲。
太子知道老燕王为报国仇,已经耗尽心力,垂垂老朽,没几年寿数了,索性就让他放飞自我,哈皮开心,颐养天年吧。所以太子就压力山大,和剧辛一起异常的忙碌。
此刻,亚卿剧辛正在讲先贤故事,教太子如何当君王的道理呢。
《管子》中有一篇“齐桓公放春”故事,说是:
桓公放春,三月观于野,桓公曰:“何物可比于君子之德乎?”
隰朋对曰:“夫粟,内甲以处,中有卷城,外有兵刃。未敢自恃,自命曰粟,此其可比于君子之德乎!”
管仲曰:“苗,始其少也,眴眴乎何其孺子也!至其壮也,庄庄乎何其士也!至其成也,由由乎兹免,何其君子也!”
小白文翻译一下。
在某个春光明媚的三月春日里,春秋时期的霸主、“活**”齐桓公正在下乡搞田野调查。不下乡不知道乡吏们如何欺瞒谎报,不调查不知道基层如何水深火热。
看着阡陌纵横的农田、忙碌的农夫,大领导忽生感慨说:“什么样的东西,可以和君子之德作比呢?”
大夫隰朋以“粟”为例,回答大领导说:“粟粒,它身在甲壳里面,中间还有保护层,外面则有尖尖的兵刃。它还不敢自恃强大。栗也许可比君子之德了吧。”
相国管仲太清楚公子小白同学了,一日不敲打,就会尾巴翘到天上,自比尧舜圣王,于是用“苗”作比:“禾苗,在它刚生长时,谦柔如孺子。长大后,庄重得像个士人。待到成熟,更俯身向根,大气谦和可比君子。”
太子听了故事,笑着问剧辛,“剧卿,那您是想让我学做粟呢?还是学做苗呢?“
剧辛望着面带狡黠的太子,捋了捋下巴上的短须,“太子你又调皮了。自然是做谦谦君子了。”
太子笑笑,不置可否,未继续讨论。
剧辛拿起一捆竹简,道,“渔阳郡守来报,渔阳郡靠近蓟都的地方,有一座寒谷,前些年虽然冰雪融化、地气回暖的晚一些,但还是可以耕种的。但今年出了怪事,现在都快季春了,寒谷那里仍然是冰天雪地,完全无法耕作。所以请求国师邹衍去查看。”
太子好奇,“国师不是观星师吗?怎么竟然连高原冻土问题都要找他?”
剧辛郑重对太子说,“国师有神秘莫测的阴阳五行本领。太子明天可以和国师一同去寒谷看看。”
太子点头答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