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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故交

夜色之下的霜听南就像是一阵刮过林间的清风,让她意外的是,山谷之内,并没有枕戈待旦的紧张气息,反倒呈现出一种提前庆祝胜利的欢快氛围。

一堆堆燃起的篝火上,烤着从林中猎来的野物,表皮金黄滋滋冒油,香味飘到老远。更令人诧异的是,谷中还藏有美酒,天刚黑不久,竟然已经有人饮醉了。他们真的这么放心?这样高涨的信心,越发加重了霜听南心中疑云。

她并不急着进谷,只是在谷外一处高树上隐蔽起来,像是等待着什么。说实话,现在谷中表面上的情况,对她来说没有意义,就像是电视播放一般,毫无秘密可言。她需要知道的是核心信息,比如那个被黑气封闭的洞口里究竟有什么!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只听树下草丛里窸窸窣窣之声响起,非常轻微,夹在随风飘来的谷中欢宴之声里几乎听不到,但高树之上的霜听南却捕捉到了,只见她轻轻巧巧几个纵跃就到了树下,露出了久违的甜美笑容,伸手往响动处一捞,一抹青碧之色嗖一下隐没在她前襟。

是惊鸿!

霜听南接回惊鸿复又改变藏身之处,来到一块巨石暗影之中。虽只静静潜伏,但精神力已经与惊鸿展开交流。

自从山中发现惊鸿后,霜听南还是第一次与它分别这么久,人蛇再见自是分外亲热。只见惊鸿从衣襟中探出脑袋,在霜听南手上左右缠绕,依恋又温馨。

霜听南自也欣喜,但心中亦不免责怪道:“出征前咱们不是说好了,你就留在霜家!北地苦寒,粮食也缺乏,你何苦跟来。”

惊鸿并不作答,只是一味缱绻摩挲,好似在说,那是你一厢情愿认为我会留下,我并未答应呢。

霜听南又问:“你是专门在谷中等我吗?又怎知我会经过这里?我若不走这条路,你岂非空等一场。”

然而惊鸿传回的信息,却叫霜听南哭笑不得。原来自她出门惊鸿便已经尾随,就藏在运粮车队之中,因怕霜听南又叫它回去,所以只是默默跟随。待到洪水过后,它第一时间发现了得冷教神秘人特殊的精神力,又见霜听南果断对此人出手,知道双方总有一战。便仗着身子灵便一路尾随,直到藏身山谷。

说起来,惊鸿也算是蛇老成精,它若想跟着谁,试问又有谁能摆脱呢?

霜听南虽不想惊鸿涉险,但事已至此,能够并肩战斗,也很欣喜,遂说起谷中情形。

通过惊鸿,霜听南才知得冷教神秘人确实藏匿于那个山洞中。那些锁洞黑雾乃是无数怨灵凝结而成的阵法。在洞中稍浅些的地方,豢养毒虫无数。至于那神秘人则隐于洞中深处,越靠近越是闷热难当,最后连惊鸿也无法靠近了。

目前最有用的线索,是它在追蹑进山谷中时,曾见到神秘人在进洞之前与塔塔尔的一番密议。在它让霜听南看到的记忆片段中,霜听南凭口型猜测,神秘人先是让塔塔尔放心,明军今日夜间必不敢进谷,非但不敢,他预先埋伏好的设计,还要叫明军吃个大亏。

塔塔尔则激愤地表示,定要让这些明军有来无回。

神秘人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既然计划了这么久,自然不会让心血白费,说:“那样东西一出来,凭它是谁也得统统埋在这里。”塔塔尔闻言,有些担心,上前一步似乎在进一步压低声音,问:“不是说会有地动?到时候我的儿郎岂非要被牵连?”神秘人则不屑地说:“既然它被我唤醒,我自然有办法驱使,你以为它只活在这谷中吗?”说完他拉了拉自己的斗篷又看了塔塔尔一眼,道:“我们是在一条船上的,害了你们于我并无任何好处,相反还会带来麻烦。况且,除了相信我,你还有第二条路吗?”塔塔尔沉默了。神秘人则头也不回地隐入洞中。

随后惊鸿在塔塔尔离开后,也小心的潜入洞中,当然走了一段便被热浪逼了出来。

霜听南看完惊鸿的经历,心下越发不安。照神秘人的意思,此处像是沉睡着什么巨大的怪物。大到能够引起地震,这简直匪夷所思。若这不是对方夸张,那么明军就算人数再多一倍也不过是填命罢了。

想到此处,霜听南再不耽搁,从怀中摸出早已准备好的布片炭条,将这些情报细细写了,行到距离谷口一里处的一块巨岩,这里是她早前就和四爷约定好的交换情报的地方,天亮前他会派人来此,看是否有信息需要带回。霜听南将布帛埋好便回身借着稀薄月光向谷中潜去。

谷中蒙人喧哗的更加厉害,大约是因为连日紧张恐惧,加上战事失利的羞窘,此刻有机会就要宣泄出来,因此竟有些放浪形骸了。

自进谷,霜听南胸口那翡翠碧蛇令就一直微微发热。她知道,那是谷口被下了毒蛊禁制的原因,也难怪蒙人有恃无恐。只不过她的牵丝回雪步乃是可以穿越空间裂缝的,又有碧蛇令护体,小小禁制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只见她一路借着树木掩映,身影时隐时现,手中不时有暗绿色粉末飞扬,每次都有恰到好处的风,将粉末吹向正在饮宴的蒙人士兵。你们可太累了,霜听南暗道,既如此,就醉上个三天三夜吧,我明军无事还则罢了,若是真有什么巨物出没,你们也别跑了。霜听南是不会做亏本买卖的,自己这边若真是注定无幸,那也得拉上垫背的。

就这么停停走走,她很快到了谷中深处洞穴的外面。静静打量周边环境,她惊奇地发现,除了门口蛊阵,竟是没有别的设置,连个守卫也无。难道是对方还不知道有自己的存在?或者蛊阵就厉害到这般程度,让人闯不进去?

霜听南小心地在洞口附近隐藏身形,观察一阵再三确认后,便让一束精神力缓缓潜近在洞口试探。与之前暗之力试探时被直接挡在洞外不同。此次大约是距离过近,精神力的试探当即引起了蛊阵的反应,霜听南只觉得耳畔像是响起了一声炸雷,接着星月暗淡的天空更是瞬间全黑,耳边风声呼呼,一阵阵送来那仿似九幽地狱深处的鬼哭之声。与此同时,眼前便开始浮现那尸山血海的景象,变幻红光之中,各种人头、断肢垒垒叠叠,血污内脏遍地都是……场景着实可怖!

霜听南明知这不过是蛊阵幻象,却偏偏眼睛移不开,手脚动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孤魂与死尸慢慢向自己移动,那些东西口中除了怪叫,还呵呵有声:“是生人啊,这里好久没有生人了,留下来,留下来吧!”说着便伸出自己黏糊糊挂着烂肉的枯瘦手指来扯霜听南衣服。霜听南甚至闻到了腐肉独有的臭味!

但奇怪的是,她并不恐惧,反倒是从心底生出些感叹来,抛开敌对的力场不说,这个阵法当真做的好啊,五感皆全,虚中有实,实中带虚,若在现代,那便是5D丧尸电影的境界了。

她任由那些鬼爪拉扯自己的衣衫,虽身不能动,但却轻声哼唱起那首古老歌谣:“咪……木……嘛……钮,啊坎,啊坎,南么三曼多勃驮喃,恶揭娜曳,莎诃……”这歌谣就像是一道光,随着每一个不同音节的落下,霜听南幻境中的身体开始发出蒙蒙的光亮,就像穿上了一件光之衣。霜听南知道,现实中的她周身并无此幻像,只是这上古歌谣的念力为自己的精神力进行了加持,幻境中自己的身体,就是精神力的具象化。

果然,自青光亮起,那些鬼手便好似触电一般缩了回去。但这青光也并不足以让它们过于恐惧,它们只是不再出言恐吓,却依然在霜听南周边徘徊不去。

霜听南本就不欲打草惊蛇,似现下的距离就刚刚好。于是,幻境中的她便开始在这方小世界四处徘徊,有时仰望这阵中的“天空”,有时又蹲下身翻开那些死尸捡看一番。鬼魂们虽不忿受此轻视,但见对方只是探看并无多余攻击的动作,况且那护身青光也让它们碰她不得,所以一段时间后,竟好似默认了她在阵中的存在一般,不去理会她了。

要说霜听南这番打量,确实是抱着学习的心态而并非毁阵的想法。若是现实世界能装上一个让精神力显形的镜头,就会发现一束青光正在一团团黑气之中悠游,彼此互不侵犯,甚至还保持一点点距离。青光温婉柔和,黑气也显得礼让三分。如此,这蛊阵又恢复了平衡,洞中的神秘人就算有所感应,大约也只会觉得是一个误闯此处喝醉的士兵,现在不是离开,就是已经成为毒虫的食物了。

霜听南的精神力虽然身处幻境,但内行就是内行,几番探查已被她发现这个蛊阵的奥秘,乃是三个大阵套在一起,一个阵法的疏漏由另一个阵法补全,一个阵法的生门又套着另一个阵法的死门,如此环环相扣,又生生不息。就算你遁入一个生门,也会堕入另一个死门。

因为霜听南的探寻只是一束游离的精神力,所以其实并没有引动阵法中最强力的攻击,阵法对其试探之后因为感受到了古老秘法的气息,便将她看做是一束“天地灵气”那样存在,这才能相安无事。若此刻她是肉深入阵,那情况又自不同,必然会受到比此前强上千百倍的精神攻击。只消被这阵法困得神志不清。很快就会被洞中毒虫吞噬。

当真精巧啊!也难怪这神秘人,再不用别的布置。霜听南心中又是赞叹一番,已经将阵法的玄妙记在心中,当即在精神世界中呼唤:“惊鸿,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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