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任何伪装,柳晞直截了当地便要去闯季神医所在的院子。
一路往那里奔时,她还在想,入院前必会碰见守卫,到时她要找什么借口。说是来送饭的如何?
可是就要快走到时,她才发现,她着急忙慌的过来,连个食盒都没带,还怎么假装说是送饭的。若是现在回去拿,又怕赶不及,万一一个来回耽搁了,季神医已经离开了院子,那可怎么办。
她真是没有脑子。看来,只能想别的理由了。
柳晞来不及懊恼,想着赶紧编个理由再说,谁料自己的脚程太快,理由还没想到,人已经跑到了要去的院子前。
她是照着所打听到的线路走的,应该没有走错,再者,这院子门口种了两棵银杏树,确确实实是神医的院子。
怎么外面连个人影都没有?
人少还能理解,但不可能一个守卫都没有。不管怎样,既然众人皆知季神医在摄政王府,摄政王必得护他周全,就算是做做样子,也得安排几个人,否则万一出了事,岂不是落下了话柄,白白被他人戳脊梁骨。
如今,一个人都没有,怕是有两个理由。一是院中无人,且院中也没有什么可以值得被盗取的东西,二来则是对方有十足的自保能力,便不稀罕得那几个守卫。
若真当是第二种情况,柳晞就得小心自己的小命了。然而当时的她着急找人,着实没来得及多想,告诫自己一句“小心些”,便大咧咧进了院子。
院中风景甚好,种了不少花花草草。看来,这摄政王还是很看重这季神医的,否则怎么会给安排这么大的一处院子,仅仅是为了提供短时间的休憩。
她没有多在院中停留,看了一眼整个院子的布局,便已经确定哪间房才是她要找的。
就是这间了!柳晞肯定。
当然,在直接推开门和适当的礼貌之间,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先敲门。不管多着急,做人的基本礼貌还是要有的,柳晞如是安慰道。
不敲门,进去后万一看到一些不该看的,那岂不造孽?
“扣扣扣”,柳晞敲了三下,声音不小。
“若是你未敲门,今日你就死在这了……”正当柳晞想要推门时,里面传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惊得她差点摔了一跤。
刚刚和死神擦肩而过的柳晞表示:无论在哪个时空,我们都需要做一个有礼貌的人。
但是她又控制不住地吐槽:有人在不能哼一声嘛,要知道里面有人,她就不贸然推门了。她推门,不过是为了确定一下里面到底有没有人,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推门。
柳晞走进屋里,站在门口,第一件事便是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庆幸自己的小命还在。
心中暗暗感叹:难怪这偌大的院子,也没人看着,敢情人家有自己的手段,完全用不着别人来护自己周全。作为一个没有任何金手指的穿越人士,她的命只有一条,挂了便是真的挂了。她可不能死,她家安安还等着她救呢。
后怕过后,自然要将注意力放在自己一直关注的事上。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柳晞也不忸怩,大方地走到屋里的正中央。
第一眼便看到了屋里的男人,她并没有听错,这的确是一个中年男人,看着似乎不到三十岁,但柳晞估摸着他的年纪应该比看上去大一些。别问她为什么,问就是猜的,一个神医怎么可能没有保养的秘法。
那个男人正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拿着一本书,似是在仔细阅读。但不知为何,柳晞觉得这么一幅画面有些奇怪,或许是觉得这个男人与这安静的场景格格不入?
是因为他没有穿白衣的原因吗?(醒醒啊,不是所有的神医都是一袭白衣啊!!!)
看她还能胡思乱想的模样,便知她已经缓过来了。
季笳见柳晞进了屋,头也没抬,仿若将所有心思都放在手上拿着的那册书上,但事实上,即使他连眼都未瞧向她,也能知晓她的一举一动。
见此,柳晞也不着急了。
反正,人是已经找到了,现在就看对方愿不愿意答应了。如果说他不答应,此事也是急不来的。
这么一番经历下来,柳晞大概对这个传说中的神医有了一些了解。她大胆猜测,他喜欢干脆果断之人,见不得人拖拖拉拉。
思考及此,她便不想多做纠缠,在简单的自我介绍后,便开门见山地把自己的来意说了。
柳晞竟歪打正着地对了季笳的胃口。
季笳没有说话,隔了一会才缓缓道出一句:“我很久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的人了……”话中似乎是有赞赏。
他这人啊,很是讨厌说话拐弯抹角。都找到了他,自然都是知道对方所求,又何必说些有的没的,浪费时间。
季笳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忽然严肃道:“你来求我自是应当知道我的规矩。”
柳晞点点头。她自然知道,像他们这样医术高明的人,总是有一些稀奇古怪的要求,小到帮对方完成一件简单的事,又或是金银财宝,大到一命换一命……一切都要看对方的心情。
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柳晞都不会怕。她唯独害怕,他还没有诊过安安,便断然拒绝。
世上最难过的事并不是不够努力,而是你努力了也做不到。因为,一开始就注定了绝无成功的可能性。
还好,还好,她有这个机会,她并没有一开始,连试一试的机会都没有。
听了柳晞说的话,季笳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去救她的女儿,自来也没有立刻提出要求。
他得先看到人,若是这孩子不讨他的喜欢,他也不会出手。
看在柳晞还算对他胃口的份上,季笳没有过多刁难,当即跟着柳晞去见安安。
至于和他约好的摄政王,季笳冷哼,反正那小子每天无所事事,脑子里不知道想些什么……就让他等着吧。
季笳同柳晞回了“好运来”,她刚踏进大门,店小二马上奔了过来,“诶呦喂,我的姑奶奶,你终于回来了,安安那个小主子一直哭着找你呢……”
她因为在王府里做厨娘的原因,的确有好些日子没有回家了,自然也没能顾得上去见一见安安,也没来得及哄上一哄。
店小二还以为就柳晞一个人,口无遮拦的很,跑近了才发现她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好在立即反应过来,一边喊着一边往另一个方向跑去:“姑奶奶,你等等我啊……”
假装他那一番话并不是对柳晞说的。
柳晞一脸尴尬,季笳则微微一笑,颇感兴趣。
柳晞看对方笑得那样微妙,她忽然倍感头疼,心想等会抽空,一定要把那个臭小子给骂一顿,皮痒了绝对。
知道柳晞回了家,安安马上跑了出来,奔向这好些日子没有看见过的母亲,青柠跟着后面,生怕安安跑的太快,给摔了,倒是没有见到莫熠,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安安喊着:“妈妈,安安好想你。”
柳晞顺手捞起了自家女儿,笑着说:“妈妈也很想我家的乖安安。”
母女间说了几句话,柳晞这才对着季笳介绍,“季大夫,这是我的女儿安安。”
季笳点点头,看向了那个需要被他救治的小女孩。这个孩子长得真好看,他看了一眼笑得很是温柔的柳晞,也难怪这孩子长得好看,这父母长相就不差,只是不知道孩子的爹是谁,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人。
安安赖在柳晞的怀里,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眼前的这个陌生人,然后递出了手上被咬了一口的柿饼,软软糯糯地说:“叔叔,吃饼。”
柳晞扶了扶额,这孩子,怎么能人家吃自己咬过的呢。立即小声对安安说话,企图阻止她:“安安乖,季大夫不吃,你自己吃啊。”
话音未落,季笳却不按套路出牌,接过了孩子手上的柿饼,很给面子地咬了一口,一脸享受地道:“很好吃,谢谢安安。”还宠溺地摸了摸安安的头。
见季笳吃了,安安笑得很是开心。
柳晞看着面前这分外和谐的画面,一脸懵逼,这个场景怎么有些诡异呢。
她甩了甩头,努力不让自己乱想。
还好这画面并没有持续很久,季笳打破了沉默,却是对着柳晞说的:“不用喊我季大夫,叫我季笳就好。若是你觉得这样太过生分,我比你年长,你唤我季大哥也行。”
柳晞从善如流:“季大哥。”
不是她不想喊人家的名字,她只是在思考,到底是哪个jia字,再说了,唤的亲切些,帮治安安的可能性就高些,虽然这个原因听着不太靠谱,但聊胜于无嘛。
好在季笳善解人意,自己便解答了她的疑惑,“胡笳的笳,我的母亲是胡人。”
“噢噢噢噢。”柳晞点点头,恍然大悟。
原来他是混血啊,难怪他长得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所有说嘛,他这样子的长相,根本不像是一个大夫,更像是上战场拼杀的将士。这就是当初柳晞觉得违和的地方。
就说了跟他有没有穿白衣,没有关系啦。
柳晞还在神游天外时,季笳已经替安安诊了脉。
而且,不过只是把了脉,马上就能确定安安中了毒。对!就是中毒,而不是得了所谓的病。
他皱着眉头想,这毒是从娘胎里带下来的,只是不知是谁和柳晞有仇,这般狠毒。只不过,下了毒没害成柳晞,反倒是让这可怜的孩子糟了罪。
可是,这毒,为什么会给他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他又给孩子把了把脉,最终确定,安安中的是什么毒。季笳暗暗心惊,这毒,竟然和六年前赵明涯中的毒是一样的。
怎么会这样?难道说这两件事间有什么渊源?
然而他转念一想,自觉未免太过天方夜谭,这柳晞怎么可能和赵明涯认识呢,两个人是八竿子打不着。
可,会那么凑巧吗?天下之毒,万万千,偏偏就只有这两种毒混合。
真的只是偶然吗?
季笳一脸严肃,很是为难的样子,柳晞看见了他的表情,心下一颤,以为连他也没有办法,赶忙问道,连声音都带了一点颤抖:“季大哥……这病,你也无可奈何吗?”
季笳摇摇头,还未开口,但柳晞看见他摇头,心中便满是绝望,喃喃地说:“真的没办法了吗?”
季笳这才意识到自己开口开的太晚,害的别人误会了,赶紧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听到他的话,柳晞眼中又升起了一丝希望。
他继续说道:“安安并没有生病,只是中了毒,而且此种毒,我此前遇到过,并不难解,无须担心,只是……”
之前赵明涯只是余毒未清,季笳花了不少时间研究解药,帮他清了余毒,如今自然知道解毒的法子,若帮别人解这同样的毒,连一盏茶的功夫都不用。就算是安安是个小孩子,调整一些药性,小心一些,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当初还以为再用不到这方子,没想到时至今日,竟还能用到,也是有缘。
唯一麻烦的就是,药方中那最关键的一味药他手上没有。
这药是怎么的都少不得。
“只是什么?”柳晞急了,她现在被搞的风声鹤唳,每次一听到只是,她就有点慌。
“不必担心,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药方中有一味关键的药,唤血缘子,这药并不怎么好找。”
“不好找?这药是很少见吗?”柳晞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不好找?难道说是那种类似于天山雪莲、千年灵芝之类的药,这世上只有很少量或者仅有一株,天下人争着抢的?
季笳点点头:“是的,血缘子每年的产量并不多,很是稀少,今年采摘的时节已经过了。若是不着急,完全可以等着明年的产出,去寻上一株,可照我给安安把脉的情况来看……”
“怎么?”柳晞问道。
“她的情况,说实话,并不乐观,这毒,必须要早些解了,解完毒之后还需花上好些日子去调养身体。”
“那可怎么办?”柳晞很慌。
“别急,前些日子,陛下便赏了三株血缘子给摄政王,但他并没有将此药送给我,所以得问他去讨药……”
凉凉。
她怎么去问摄政王讨这味药啊?混进摄政王府已经费了她好大一番劲,又该如何去问人家讨这么一味珍贵的药材。
她凭什么让人家给她这个。
大约是柳晞脸上太过绝望,季笳实在不好欺负个小姑娘,他轻笑了一声,开口:“看在这女娃的面上,这味药我去替你讨吧,想来姓赵的会看在我的面子上送我一株的。虽说是我去讨,但这药毕竟是你要求的,也需要你在场,也省的他调侃我。”
赵明涯那小子,年纪比他来的小,却老成很多,还老是喜欢在嘴上“逞能”。问他讨个药材,自然不会不给,但肯定要说上几句,烦的很。他要不把柳晞推出去,估计只能自己一个被念叨了……
现在有了柳晞,面对一个不熟识的人,姓赵的自是不好多说什么。
柳晞听了季笳的话,这才放下心来,感激地道:“那是自然。多谢季大哥!”
总算是有了一个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