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高于顶的萧崇什么时候也会夸人了，还是连着夸。
不错，很好……
姚姝伊看着手上的书，忍不住笑了起来，怕被他看到，书举高了些，挡住脸，嗯，他这个人其实也不是那么讨厌的嘛，至少眼光是不错的，能看得出来她很不错，就这一点来说他也不错。
萧崇目光无意间扫过她所在的角落，见她书放在脸边，看不到她的表情，倒是将她手上的书名看得个清楚。
《桃花记》？他怎么不记得他的御书房里有这本书的，还有那个面脂他都忘了问了，她到底是什么时候从长乐宫拿走的。
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姚姝伊悄悄把书往下挪了挪，偷偷看去，正对上他的目光，吓了一跳，“皇上，有事吗？”
“过来。”
姚姝伊脸上的笑僵了一下，这言简意赅的，让她觉得有些没面子，叫狗起码手上也拿个肉，而他叫她每次都只是用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看着她，再淡淡说出这两个字。
她是个有出息的，在意识到自己受到的待遇连狗狗都不如的时候，内心的抗拒急剧上升。
“嗯？”萧崇见她不动，微微挑眉看着她。
“皇上您请说。”姚姝伊趋步上前，笑得灿烂，面上一片温顺。
萧崇忽然忘了他方才是想说什么了，蹙眉看着她，“站好，表情。”
姚姝伊低头看着她不知何时搭在桌上的胳膊，立刻站直，收敛面部表情，“何事？”
萧崇这才眉头微展，“往后你要多注意些，莫要因只有你我二人便有所松懈，养成习惯才好。”
“是。”
手指徐徐扣着桌子，他问道：“这书是从哪里来的。”
书？姚姝伊一愣，忽而想起这书从长乐宫取出还未来得及做个假封皮，书名就这般大喇喇让他看见，她下意识地把书藏在身后，辩解道：“我就是打发打发时间而已，你的那些书我看着犯困。”
他书房里的书都太正经了，与她来说太过枯燥，当做催眠之用尚可，仔细阅读却是不大行得通的。
她不说，他心里也清楚，只道：“藏好，莫要让人看见。”
“哦。”姚姝伊怔了一下，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看什么？”
姚姝伊猛然回过神来，“没什么，就是一时间被自己的给美到了。”
萧崇：“……”
原本只是随口一说，但说出来之后她仔细看她的脸，是真的好看啊。
“口水擦擦。”萧崇都要被她给气笑了，以往只是为了显示对她的宠爱常给她送礼物，知道她是个张扬的性子，可是没想到居然还这么自恋，不着调。
姚姝伊顺着他的话木然地去擦嘴，手放到嘴边时才反应过来，脸一红，强作淡定道：“对了，中秋将至，今年的宫宴要如何准备？”
往年每逢中秋春节，都要将大臣们请进宫来吃顿饭，共享君臣之乐。
虽然她不知道在寒风中吃几口冷菜乐在何处。
她转移话题实在是过于生硬蹩脚，萧崇也没揭穿，闻言道：“照往年办就行，此事王进忠会安排好，届时你只需要好好坐在上面待上一个时辰便可。”
“哦。”说是他请客，可是每次都是他第一个退场，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意识到他融不进去，看着大家在底下乐乐呵呵的倍感寂寞，看不下去便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
既然如此的话，那还办宴席做什么。
她想不通，也不敢问，这不是明摆着借人伤疤嘛，自己热闹不起来，偶尔看看别人闹腾也未尝不可。
啧，可怜。
想着，看着萧崇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她自己没有意识到的同情。
萧崇眉头一皱，这女人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为何要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你最好把你的眼神收好，不然朕不介意帮你一把将它抠出来。”
姚姝伊一抖，看着他的目光转为惊惧，活该他寂寞空虚冷，都是自己作的，就他这臭脾气谁愿意跟他玩啊。
低眉敛眸，她老老实实地给他研磨，忽然又想到他想抠的眼珠子那是他自个儿的啊，她怕个什么劲儿，背挺直了一瞬，对上他冷硬的侧脸又垂了下去，这家伙惯常是个能忍的，要是等他们换回去再秋后算账怎么办，那时候不管是身体还是真切感受到疼的可是她自己。
算了，他小气，她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
自我安慰一番后，姚姝伊抖擞精神，继续磨墨。
直到午时，萧崇才把奏折批完，神色凝重。
“出什么事了吗？”姚姝伊好奇地问道。
萧崇瞥了她一眼，“不该问的别问。”
“哦。”她其实也不是很想知道，只是出于礼貌，他已然摆出了他不高兴的样子，她要是不问上一句好像也不大妥当，结果问了还不得好，真真是狗咬吕洞宾。
“你来写几个字。”萧崇忽然说道。
姚姝伊不明所以，照他的话写了，见他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心里一阵打鼓，他这是什么意思。
“叫王进忠进来，朕有话跟他说。”
“嗯。”姚姝伊打开门，压低声音道：“皇上叫你进去呢。”
王进忠自然不敢耽搁。
姚姝伊关上门，假装看着外面，耳朵却往他们这边伸了伸，想听他们说什么，奈何他声音实在小，只看到王进忠看了她一眼，然后点头。
这俩货又在算计她什么呢。
“奴才晓得了，皇上放心。”王进忠躬身道。
萧崇点头，对他，他自然是一百个放心，真正不放心的是那个。
见她自以为很聪明地“偷听”，萧崇忍耐了一下，偏过头去，不愿看她顶着他的脸做蠢事，让他想骂也骂不出来。
见他起身，姚姝伊赶紧站好，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很恭敬的样子。
萧崇路过她身边，忽然道：“听说你今早拿老鼠吓唬王进忠了？”
姚姝伊瞪了王进忠一样，老东西多大的人了居然还告状。
王进忠不看她，盯着地面。
看看看，再看也长不出花来。
“怎么会呢，我这不是跟王公公闹着玩呢嘛，帮他提高一下胆量。”她越说越有底气，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王进忠，“好歹也是在皇上您身边伺候的，居然还怕一只小小的老鼠，连鼠胆都算不上，以后如何好好伺候您呢。”
萧崇没接她的话，只是看向王进忠，“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是，奴才明白。”
萧崇便转身走了。
没有皇上送贵妃的道理，姚姝伊也就没有出去。
关上门，转身看着王进忠，“你很有本事啊，王进忠。”
王进忠垂眉道：“娘娘谬赞了。”
呵，谁夸他了。
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姚姝伊轻嗤一声，也走了出去。
王进忠尽职地跟在后面。
回了寿安宫，姚姝伊坐在椅子上，“今儿学什么。”
“还是写字，不过您需要写一百张方可。”
一百张，这是要让她写断手吗？
姚姝伊斜睨了他一眼，“我要是不写呢。”
王进忠淡定道：“写完您便可以睡觉了。”
意思是写不完她还不能睡了？
姚姝伊冷笑两声，起身，当着他的面躺在床上，扬眉看着他，你能奈我何。
王进忠也没生气，只是拿来一盆水照着她泼了上去。
“我去！”姚姝伊赶忙躲开，可身上衣服还是没能躲过，“你疯了吧！”
王进忠平静无波道：“皇上说了，您今日必须写完一百张。”
人在屋檐下，她忍了。
憋着一口气来到桌边，提起笔，她眼珠子转了一下，“你确定是一百张？”
王进忠点头，“确定。”
“好。”一百张，也不是很难的嘛，姚姝伊低头写着。
“喏，一百张，数数。”
王进忠看着手上的纸，终于变了脸色，“贵妃，请您认真些。”
“我很认真啊。”姚姝伊拧着衣服上的水，“是你说的啊，一百张，可没说一张要写多少字，要不你去问问你家皇上，不过你就算是问了那也是我有理，要怪只能怪你传达的不清楚，我刚才可是再三确定过只是一百张，你可没说别的。”
哪里还用多说什么，三岁小孩都明白的道理，谁会一张纸只写一个字的。
姚姝伊扬眉看着他，“怎么，不服气，那去找皇上评理啊。”
的确，是没什么规定。
王进忠盯着她，只觉老天无眼，竟然让这个女人进了皇上的身体，一定是用她来让他多锻炼锻炼耐心和毅力的。
想到这儿，他将纸收了起来，“好，今日的写字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请将此书背完，明日皇上会亲自考校你。”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
还没看清写的是什么，单单是看那厚度姚姝伊眉头就拧了起来，“怎么可能背的完，我不背。”
王进忠面不改色道：“近日丞相多次弹劾姚将军教子无方，姚公子已及弱冠，该好好长长教训了。”
这个臭不要脸的，居然威胁她。
姚姝伊气闷，偏生发不出来，只能冷着脸道：“我背就是了。”
可是，真的好难背啊。
姚姝伊敲着头，既然已经让她和萧崇换了身体，为什么不把萧崇的好脑子也给她啊，这些字单拆开来都认识，合在一块简直就不是人话啊。
王进忠沏了壶茶过来。
姚姝伊看他衣角上沾着干柴，脸色也有些苍白，乐了，“王进忠，你跟人打架了啊。”
“没有，奴才只是去捉老鼠了。”
“捉老鼠？你不是害怕那玩意么，捉它们做什么。”
王进忠看着她，平静道：“捉的多了，便也不怕了。”
姚姝伊脸上笑意退去，看着他，忽觉背后生出一股寒气。
萧崇，够狠。
王进忠，也够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