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短短的几天假期很快就结束了，麦斯钰从澳门回到珠海的第一天，厂里就出了事。早上工人们刚开始上班，整个车间突然断电，生产线全部停工，经检查后发现，是设备短路造成的。这件事对生产车间来说，可是重大的事故。经济损失都是小事，如果有人受伤的话，那问题就严重了。欧阳春大发雷霆，要求一定严惩事故责任人。负责调查的事情落到了郭永旺的身上，他没想到，这个责任人竟然会是麦斯钰。
这事要从麦斯钰调到维修部说起，郭永旺清楚地记得自己把她的名字写在了电器部，可是结果一出来，麦斯钰却被安排在了维修部。名单是郭永旺亲手交给欧阳春的，正常来说，欧阳春很少会修改他的安排，签字就是走个流程。但这次欧阳春对麦斯钰的岗位进行了修改，郭永旺原本犹豫着要不要去找她问问情况，可是看麦斯钰都没什么意见，自己也不好再去追问。
麦斯钰到维修部没几天，就接到了麦斯莲的电话，匆忙赶回家了。这件事郭永旺是知道的，所以在排班的时候他特意交代，不给麦斯钰排。可是，到麦斯钰假期结束的前一天，她却临时接到厂里的通知，让她夜里检修。但麦斯钰去黄梓建家耽搁了时间，结果导致错过了车。
麦斯钰到厂里的时候天都亮了，错过了检修时间，说巧不巧，厂里就出了事。
“耽搁了？看到吗，生产线上所有的灯管都烧毁了，没有人员受伤已经是万幸，这个损失是你造成的。”欧阳春冲着麦斯钰大吼。
郭永旺上前求情，直接被欧阳春怒斥：“你护着她也不分时候！事故是因为她检修不及时造成的，你还要为她说话？”
说完，欧阳春直接冲着麦斯钰说道：“不要以为技术上过得去你就自以为是。我是看你上进才把你分到维修部的。刚来几天就心浮气躁，检修期间离开工厂，造成事故，得有人为此负责，你必须离开。”
麦斯钰从没想过要推脱责任，但是她也不能这么糊里糊涂地离开。虽然耽误了检修是她的责任，但上次检修的时候线路明明好好的，按理说不应该出现短路的问题。她申请技术部来彻底检查，在查清楚之前自己绝不会离开工厂。
在这件事情上，麦斯钰不仅仅代表她自己，还代表整个维修部，维修部其他工人都站在她这边。欧阳春敌不过众人的压力，最后只能决定在查清事故原因之前，麦斯钰暂时不再上机工作，停薪到销售部待命，等待调查结果。
回到住处，麦斯钰越想越觉得事情蹊跷。虽然车间的线路存在一定的老化问题，但是这个车间的线路，她之前曾特别注意过，应该不存在高危隐患，而且偏偏是她离开的时候出的事，这一切都过于巧合了。麦斯钰感觉背后有一股力量不停地给她制造麻烦，可究竟是谁，她心里也没底。
欧阳东江一直有个想法，他想要开个新工厂，研发一些新产品。之所以有这个考虑，是因为他发现，随着市场的需求发生变化，他们公司的订单已经从内地二线城市降为三线，海外订单也只有东南亚国家，这么下去只会让公司越来越低端，他想要改变公司的发展战略，走高端市场。他把目光放在了内地的一线城市。不过，如此重大的决定必须要经过董事会的表决才能通过。
董事会现场，华明的董事们围坐在圆桌前，欧阳东江特地把胡庆生也叫来了，目的很简单——给自己拉票，就连欧阳小江也意外出现在会议现场。欧阳东江看到儿子，颇感欣慰。就在开会的前一天，欧阳小江突然找到他，说要参加董事会。欧阳东江以为儿子是来给自己助阵的，一下觉得儿子长大了，考虑问题也成熟了。
这次会议的主题是讨论华明灯饰新增产品线以及配套研发的问题。欧阳春作为发起人，首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在华明灯饰的未来发展上，我和欧阳总出现重大分歧。”话音一落，现场一下陷入了小小的混乱，待大家安静后，欧阳春开始夸耀自己为公司所做的贡献，“自己在华明的珠海工厂工作了近十年，对内地的发展和市场情况的了解应该是在座各位中最多的”“华明灯饰每年的产值过亿，由于内地加工的优势，利润可观”。不少股东听着她的话，频频点头。
她的话音刚落，欧阳东江就站了起来，言简意赅地说道：“我知道开发这一部分市场要投入大量的资金引进技术，但是，这是灯饰行业未来发展的趋势，我希望董事会通盘考虑国际和国内的形势，为华明灯饰迎来抢滩新市场的机会。”
这下会议现场乱了，一个很有可能是华明公司未来的接班人，一个是华明公司现任的老板，两个人得罪谁都是麻烦。股东们你一言，我一语，整个会议室沸腾了。
会议很快到了举手投票的阶段，不出意外，几位支持欧阳东江的董事都投了赞成票。这时，大家把目光投向一直坐在最后的欧阳小江。
自始至终欧阳小江都在神游，直到这一刻才突然回过神来。他的手抬起来，又放下去，欧阳东江的脸拉得老长，最后欧阳小江犹豫了一下，投了弃权票。
这一刻，冷脸的就变成了欧阳春，是她怂恿欧阳小江参加董事会的，也是她提前跟欧阳小江商量好了，让他投自己一票。现在少了欧阳小江的一票，她一下子处于劣势地位。
最后，欧阳东江靠着胡庆生多出的一票险胜。尽管如此，欧阳东江并没有一丝高兴，欧阳小江在董事会上的做法，让他颜面尽失。
会议结束后，欧阳东江脸色铁青，连拉带拖地把欧阳小江弄到了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欧阳东江怒斥道：“我已经通知银行，把你的信用卡停掉，你要是还有心继续为企业做事，就回珠海。”
“我不回去！”欧阳小江的态度也十分坚决。
“小江，华明的事你该学着有自己的判断。”
欧阳小江却觉得自己很占理：“我已经判断过了，我本意是要投春姐的票。春姐是在为华明着想，你要搞什么新产品，根本不切实际，会拖垮华明。下次表决我会站在春姐一边，你不要再对我指手画脚！”说完，他摔门而出。
欧阳小江漫无目的地走在马路边，夜渐渐暗了下来，华灯初上，街道在灯光的映衬下，别有一番风采。
可是欧阳小江的心情越来越糟糕，满肚子都是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听欧阳春的话，去参加这个该死的董事会。一边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一边是自己信赖的姐姐，自己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这下可好，连自己的信用卡也被停了。
他走进一间酒吧，一杯一杯地往肚子里灌酒，抬头间，竟看到了麦斯华。
说起麦斯华和欧阳小江的恩怨，还要从澳门回归前说起。那时麦斯华是一间酒吧的服务员，而欧阳小江是酒吧的常客，说巧不巧，两个人看上了同一个女人——葡萄牙姑娘罗曼丽。两个人都以罗曼丽的男朋友自居，事实上根本没有经过女方的同意。
澳门回归后，罗曼丽就回了葡萄牙，麦斯华伤心了很久，一度颓废堕落。为了不再触景伤情，他辞掉了酒吧的工作，听人说珠海有很多机会，他就瞒着家人来到了珠海，准备重新开始。现在，他好不容易从低落的状态中走出来，没想到又遇到了老情敌，曾经的过往再次浮现眼前。
对欧阳小江来说，罗曼丽只是他追过的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却是为数不多的没有追到手中的一个。正因如此，欧阳小江才对罗曼丽念念不忘，也正是因为有了罗曼丽，欧阳小江和麦斯华之间，又多了几分牵连，也算是同病相怜。
“阿华，你知不知道我很羡慕你？”欧阳小江明显有了醉意，“我追求了曼丽那么久，她连个机会都不给我。当初曼丽为了你，把我喝到桌子底下，我可是记得的。还有，我被我家那位欧阳总叫去珠海的工厂上班，在车间里做最苦的工，他一点不帮我。你好歹有姐姐帮，你说我是不是该羡慕你？”
麦斯华看着眼前的欧阳大少爷，心中涌出一丝怜悯。每个人都有自己人生中需要承担的责任，而欧阳小江最大的责任，应该也就是欧阳家的“少爷”这一名号，拥有的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
欧阳小江和麦斯华互相搂着，晃晃悠悠走在街道上。
欧阳小江向麦斯华吐露心中的不快：“阿华，我告诉你，我爸要我支持他，春姐也要我支持她，他们都想我支持，我在董事会就是个摆设。”
麦斯华听着，突然想到了自己：“我大姐、二姐都想我有出息，我学电脑不是要做修理工。你知道我上门去，那些老板跟我说什么？会换硬盘就好啦。我不要做修理工，不做！我要……我要创业！”
“创业，创业好啊，跟着我干吧。”说着，欧阳小江提高了音量，“我们开餐厅做老板，生意红火，让他们都来咱们餐厅吃……我们开一家、两家，开连锁，全世界的人都来咱们餐厅吃饭……”
“好好，开连锁，开连锁，我给你做程序……”麦斯华也一脸的兴奋。
二人就这么一直走着，麦斯华没想到，两个人的醉话最终变成了现实。
二
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麦斯钰被临时安排在了销售部，天天坐在办公室，百无聊赖。销售部经理知道她的情况，提醒她，没事可以去跑跑市场，万一有大单子，还能有提成。可是麦斯钰的心思根本不在这儿，看着空荡荡的销售部，她心里也空落落的。最后她索性来到了商场，既可以放松，又可以了解一下灯具市场的情况。
麦斯钰无意间走进一家外国的灯具店铺，满目琳琅的灯饰看得她眼花缭乱。别致的造型，柔和的灯光，让麦斯钰的心头涌上莫名的激动，同时也充满了安全感。她看灯饰上的标签，上面写着：LED灯。
店里的销售走到麦斯钰面前，用地道的普通话说道：“目前中国并不生产这一类产品，我们在中国也是开拓市场阶段。”
麦斯钰看着LED灯，问道：“它的优势在哪里？”
“体积小、耗电低、寿命长、无毒环保。”销售介绍道，脸上流露出得意的神色，“目前，应用上涉及民用产品少，主要用于大型建筑室外装饰、企业工程照明，还有大型活动进行定制。”
“国内为什么不能生产？”麦斯钰有些好奇。
销售一听就笑了：“核心技术是我们的，高亮外延生长和晶片，还有封装技术都是我们的专利。低端市场我们不可能跟国内的企业竞争，但高端市场，中国的企业也不可能在短期内开发出这些技术，自主研发至少需要十年。”
从灯饰店出来，麦斯钰一直回想着销售的话，她的思路被一下打开了，心中萌发了一个想法。一回到厂里，她直接敲开了欧阳东江办公室的门。
对于麦斯钰的到访，欧阳东江显然有些意外。
麦斯钰直接把自己最近的经历告诉了欧阳东江：“我到灯饰市场几次走访了解到，国外的灯饰企业已经面向中国的高端灯饰市场发起攻势，核心技术的开发远远走在我们前面。民用和普通的装饰用灯也许会给华明带来充足的现金流，但大型户外灯光才是华明摆脱灯饰初级加工的突破口。目前最大的困难是材料，如果没有核心技术，只能依赖进口，这样将很难带来高利润和市场占有率。”
“你对开发新型灯饰有什么想法吗？”欧阳东江问道。
麦斯钰想了一下，答道：“初期，我们需要进口。但充分利用研发，突破技术壁垒，拥有自己的核心技术，才是长远发展的基础。也许可以考虑先小规模进行试验产品的研发。”
欧阳东江知道麦斯钰正在上夜校，但是没想到她已经学到了这么多的东西。他让麦斯钰把自己的想法和市场的反馈做一份成文的方案。
自从欧阳小江和麦斯华喝过一次酒之后，竟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兄弟，两人之间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欧阳小江竟然当了真，天天带着麦斯华出入各种中低高档餐厅，任务就是吃吃喝喝。
麦斯华也不客气，反正不用自己出钱，不吃白不吃。只是他没想到这个饭还真不是白吃的，从欧阳小江每次仔细观察餐厅的环境到细细品味饭菜的味道，麦斯华看得出，他确实想要好好干出一番事业。但是，开餐厅首先要有本钱，麦斯华啥都有，就是没钱。欧阳小江却十分爽快，直接说启动资金包在自己身上。
自从上次董事会的事情之后，欧阳小江就明白了欧阳春最想要的无非就是董事会多出来的那一票，他用自己手里唯一的筹码和她交换，顺利得到了开餐厅的本钱。
只是欧阳春没有想到，自己帮着欧阳小江开起了餐厅，欧阳小江却失言了，第二次董事会上，他连出现都没出现。
不过，欧阳小江并非言而无信之人，此时的他确实无法参加会议——他正坐在迭马猴和马仔的车上，头上套着麻袋，身上绑着麻绳。原来迭马猴中枪跳水之后，被渔民给救了，逃到了珠海。
可是身无分文的他根本无法生存。无意中在报纸上看到了欧阳小江和麦斯华开海鲜餐厅的宣传广告，他心里萌生出一个想法：绑架欧阳小江。
第一个得知欧阳小江被绑架的人是麦斯华。他像往常一样，一大早就来到了刚刚开业的海鲜餐厅，奇怪的是一个上午都没见到欧阳小江。他拨通了欧阳小江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杂乱的声音，片刻后传来一句：“欧阳小江在我们手上，带一千万现金来赎人！不许报警，不然就撕票！”
麦斯华吓傻了，情急之下，他找到了姐姐麦斯钰。麦斯钰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第一时间通知了欧阳东江。
得知儿子被绑架的消息，欧阳东江震惊了，他一遍遍拨打欧阳小江的电话，但是一直打不通。他仔细梳理了绑匪的话，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求财。
麦斯钰建议先报警，欧阳春则建议给钱，她用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好不容易凑齐了迭马猴要的一千万现金。
最终的决定权到了欧阳东江的手中。这时，电话响起，欧阳东江赶忙接了。
电话里传来迭马猴的声音：“钱准备好了吗？”
“我要先确定我儿子的安全。”欧阳东江紧张道。
电话里传来另一个声音：“爸，我没事，不用管我……”
一听到欧阳小江的声音，欧阳东江松了一口气，他刚准备开口，就听见电话那头再次传来迭马猴的声音：“听见了吧？还没死呢。”
欧阳东江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缓缓地说道：“说吧，在哪儿把钱给你？”
一小时后，欧阳东江按照约定好的时间，拿着一千万来到了老码头，方才电话里迭马猴的声音还回荡在他耳边：“记住，只许你一个人来，看到警察我就撕票。”欧阳东江像中了魔咒，“撕票”两个字一直在他耳边萦绕。他听了欧阳春的建议，不报警，独自一人来到码头。
夜晚的码头格外冷清。欧阳东江提着沉重的旅行袋，边走边找。
忽然一束强光照在欧阳东江的脸上，他用手遮挡着，想看清楚来人的样子。
“欧阳老板很守信用啊。”人还没看清楚，欧阳东江就听到了迭马猴的声音。
“我儿子呢？”欧阳东江问。
“钱带来了吗？”
“放了我儿子！你拿着钱走，这事我就不追究了。”欧阳东江说出自己的底线。
迭马猴微微一笑，眼神突然变得凶狠：“欧阳老板好大度啊！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
“我欧阳东江说过的话一定算数。你是求财，没必要伤人。”说着，他把钱袋扔在地上。
迭马猴打开袋子确认是钱后，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他冲着欧阳东江说道：“放心！等我安全了，自然会放了欧阳少爷。”说完，他朝岸边的快艇看了一眼。欧阳东江注意到，快艇上有一只麻袋，里面似乎有个人在挣扎。欧阳东江大惊，正要冲上去，但迭马猴比他快一步冲到快艇，而且似乎并没有要放人的意思。
欧阳东江心说不好，知道自己上当了，可为时已晚，拿到钱的迭马猴跳上快艇，扬长而去。
这时，警笛声响起，麦斯钰和麦斯华带着警察匆匆赶来。迭马猴一看这架势，顿时慌了神，发狠道：“把人扔进海里！”
几乎同时，一个大麻袋被扔进了海里，岸边的欧阳东江吓傻了。
见状，麦斯钰直接跳上了身旁的一艘快艇，从小在海边生活的她对快艇自然不陌生。麦斯华也跳了上去，二人冲向欧阳小江被扔下的地方，救出了他。不过，最终还是让迭马猴跑了。
三
厚厚的窗帘过滤了阳光，柔和的米黄色笼罩着室内的一切。几道倔强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射进屋内，正好照在欧阳小江略有些憔悴的脸上，带来一丝温暖。
欧阳小江却无心感受这种温暖，此刻，他的内心十分复杂。他清楚地记得，当麻袋打开的那一刻，他看到的是神色慌张的麦斯钰和全身湿透的麦斯华。
曾经的敌人一下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让欧阳小江有些不适应。他单独找到麦斯钰，告诉她厂里的事故是自己干的，也是他让欧阳春为难她的。幕后黑手终于浮出了水面，麦斯钰很震惊，但也没多说什么，二人一笑泯恩仇。
生活虽然遇到了很多困难，但是总归是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误会解除之后，麦斯钰把全部精力都放到了新产品的方案上，经常熬夜。
郭永旺是麦斯钰办公室的常客，他不明白麦斯钰那么拼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天，郭永旺又来到办公室，麦斯钰头都没抬：“我答应了欧阳总，做一份华明的新产品方案，这两天我查了好多资料，又跟咱们厂的设计师详细聊了聊，我发现里面的学问太大了，还真有点消化不了，只有加班了，勤能补拙嘛。”
郭永旺看着她有些心疼：“新的产品方案是纸上谈兵的事，无非是拿到董事会上忽悠股东，你大可不必如此。说白了，我们是打工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能在厂里吃得开。反而是，做的越多错的越多，费力不讨好，你何必为难自己。”
在这点上，麦斯钰和郭永旺的想法完全不同。她直接反驳道：“欧阳总对我有知遇之恩，他相信我，我就不能让他失望。他让我做的事，我就要尽力做好。”
看到麦斯钰的态度，郭永旺虽然有些不太理解，但是也不好再说什么，赶忙转移话题：“好了好了，快吃饭吧。”嘴上这么说，郭永旺心里却在犯着嘀咕：这种话应该在老板面前说，在我面前表决心，欧阳总也听不到。
几天后，麦斯钰把自己熬了几个通宵做出来的方案放到了欧阳东江的办公桌上。不过她十分忐忑，毕竟这是自己第一次做方案，到底怎么样，她心里也没底。让麦斯钰意外的是，欧阳东江对她的方案十分满意，直接取消了她的停薪留职。得到了欧阳东江的赞许，麦斯钰对未来充满无限向往。
麦斯钰在华明干得风生水起，短短一年时间就受到了欧阳东江的重用，这引起了欧阳春的不满。欧阳春总是找机会刁难麦斯钰，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自己在华明的地位。
“这么大批量引进晶片我不同意。”欧阳春看到麦斯钰递交的申请表，直接拒绝道。
麦斯钰上前解释：“春总，其他技术材料我们可以通过实验室解析，在现有材料上进行改进只是时间问题，但是晶片在国内的研究还停留在起步阶段，我联系过一些科研单位的实验室，他们也都在研发中，没办法给我们提供可使用的成品。”
欧阳春不屑地一笑：“你说得轻松，引进晶片花的是美元，进口关税又是一笔不小的费用，这笔钱是在实验室预算之外的，我没办法同意。”
麦斯钰还是不死心，试探性地问道：“能不能从实验室的其他项目暂时挪用一部分经费？”
欧阳春觉得可笑：“麦斯钰，建实验室从人员招聘到技术引进、配套设备的购买、配电网的改造、试验生产线的密封隔尘，哪样不需要开支？为了你的一份新产品方案，要占用工厂多少资金和人力资源？”
这下，麦斯钰沉默了。
欧阳春的语气十分坚决：“我一直反对成立实验室，就是因为国内LED的外延片生长和晶片制造缺乏核心技术和技术人才，工艺难度大，需要的投入也大。在落后的情况下你们该认清现实，为什么不能利用你们的实验室把现有的产品做升级研发，在体现价值的同时带来效益？”
“可这是未来发展的趋势……”
“不要跟我讲大道理。”欧阳春显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搞技术革新该是研究所干的事，新产品研发国有企业的规模也要比我们大，我们是工厂，这种小打小闹的实验室本身就是为企业的增值效益服务。实验室的事我已经最大限度地配合了，麦斯钰，不要以为一份方案、一份报告就能左右企业的发展方向。读了几天夜校，学了点设备维修，看了几份技术报告，就以为自己站在了行业尖端？可笑！”
麦斯钰听出欧阳春的话是带着情绪的，她这是把对欧阳东江的愤怒全部发泄到了自己的身上，但是麦斯钰依旧坚持：“我知道实验室的上马让您费了很多心。我只是希望在现有的条件下，尽量把国外的先进技术进行转化。”
欧阳春却根本不愿意再和麦斯钰多说半句话。欧阳东江的决议她没能阻止通过，在她心里，董事会那帮人就是墙头草，哪边得势往哪边倒，根本不知道工厂的实际难处。而眼前的这个女人，更是让她恨之入骨，就是因为麦斯钰，她被从副总降为生产主管，辛辛苦苦几十年得到的东西，一夜之间就没了。想到这里，欧阳春恨不得把麦斯钰千刀万剐，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情绪。
麦斯钰被欧阳春噎得说不出话，愤愤然走出办公楼。郭永旺走过来，看了眼麦斯钰的表情，试探性地问：“被春总噎了？”见她没出声，郭永旺知道自己多半是猜对了，便安抚道：“虽然春总现在降为生产主管，但是工厂的事还是她一手把控。欧阳总就是再器重你，在生产和销售上，还是要听春总的意见。”
麦斯钰突然站住：“我当时提交方案的时候，并没有想到真的能通过。既然欧阳总有决心，我也得对得起他的信任。”
郭永旺明白麦斯钰的心思，但是他认为她的步子迈得大了点。他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的看法：“我在华明干了快十年，对华明的了解比你深。我不是个不上进的人，但是人得着眼现实。在这件事上，我认为春总没错。”
麦斯钰不服气地看着他，看得郭永旺心里直打鼓，他可不想因为欧阳春影响自己在麦斯钰心中的形象。关心则乱，郭永旺现在是深深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意思，他的语气缓和下来：“你自己好好想想，至少，不要跟春总针尖对麦芒。”
这时，麦斯钰的手机响了，是北京的号码，她接起来，竟然是黄梓建。她心里本就不痛快，黄梓建正好撞到了枪眼上。
“到北京这么久才给我打电话啊，我还以为你忘了我这个朋友了呢。”麦斯钰语气中尽显不悦。
电话那头传来黄梓建紧张的声音：“阿钰，你说哪儿去了，怎么会呢？”
麦斯钰一听就乐了，心想，黄梓建还是没变，一个玩笑都能让他紧张半天。于是，她收起小情绪，关心地问道：“怎么样，在北京挺好的吧？”
黄梓建也笑了，知道自己又被麦斯钰耍了：“阿钰啊，说真的，我刚到的时候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为什么呀，想家了？”
“想家是有点，但是学习紧张起来就顾不上了。刚来的时候我水土不服，你是不知道这边的空气有多干燥。不过现在好了，已经完全适应了。”
麦斯钰听着电话那头黄梓建的声音，方才的情绪一下烟消云散：“真好，真羡慕你啊，可以在祖国的首都继续实现梦想。不知道我的梦想什么时候能实现，我也想有机会去北京，看看天安门，看看长城……”
这一夜，麦斯钰想了很多，她不能再把时间浪费在和欧阳春的争斗上，那样做的结果最后只会是两败俱伤，她不能再停滞不前。
四
自从上了夜校，麦斯钰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老师谭文智。谭文智原本是大学老师，四十多岁，脸上永远挂着一团和气，给人很亲切的感觉。麦斯钰平时最喜欢听谭文智的课，有问题也喜欢向他请教，可是这天晚上，当她又带着问题来到夜校的时候，才得知谭文智已经辞职了。
这下，麦斯钰没了主意。她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谭文智的单位，把整件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谭文智略微思考后，提出了一个麦斯钰从没想过的问题：“你有没有想过产品定位？”
“产品定位？”麦斯钰还是第一次听这个词。
“对，产品定位。”谭文智答道，“华明作为最早进入珠海投资发展生产的外资企业，进入内地市场的前提看中的是低价劳动力，企业定位是劳动密集型产品量产。这条路让华明尝到了甜头，在发展中一直沿着这条路走了十几年。”
麦斯钰频频点头：“欧阳总并没有放弃这部分生产，只是希望开辟新的产品线。”
谭文智解释道：“新的产品线开发也要基于企业的定位和发展基础，一味追求高新技术未必能达到效果。”
麦斯钰听出来了，谭文智也觉得她的步子迈得太大了。
谭文智看出她的想法，笑着说：“在国外，LED产品的生产处在概念到应用的转化阶段。从诞生到研发再到应用，经历了几十年的时间，到八十年代才随着材料研究的进展取得技术上的重大突破，应用也仅限于高端制造产品和局部亮化。它对于灯饰行业最大的贡献不是拔高灯饰行业的门槛，而是来自新型环保材料的应用和能源的更有效转化。你不妨从这个角度重新定位你在新产品研发上的思路。”
“您是说用高端技术的思路提升现有产品的节能性和解决材料的环保问题？”
谭文智点头，他告诉麦斯钰，有梦想有追求，但也要立足企业。企业的目标是逐利和占有市场，成本与利润之间虽然不是此消彼长的关系，但这是做企业必须要考虑的。麦斯钰既然身在华明，就必须站在这个角度去考虑问题。
谭文智的话，麦斯钰全部深深刻到了脑子里。她反思自己最近的状态，确实有些太急于求成了。
回到公司之后，麦斯钰调整策略，找到了产品的定位，给研发团队开会，提出了节能灯和吸顶灯的设计方案。
另一边，她让技术团队在车间为灯管做电压耐受测试。很快，新技术车间填充、密封、真空抽压一体完成，跟之前的车间景象大大不同。最终，华明的新型灯具出现在了灯饰展销会上。
欧阳东江看到桌子上不断增加的订单，难掩内心的喜悦，麦斯钰的成功代表着他当初的抉择是正确的。
麦斯钰也很兴奋，在这次灯饰展销会上，虽然接到的订单量都不大，但是她能看出客户对新型节能灯具的兴趣。从展销会上回来后，她还陆续接到一些经销商的电话，希望拿到区域代理。她认为用新型产品吸引经销商的注意力，正是建立华明营销网络的好时机。
欧阳东江对麦斯钰的想法也格外支持。他认为打破传统的销售模式，由各地经销商加盟销售，在部分让利的同时，省去了销售的人员成本、行政支出和时间成本，而且扩大了销售范围，形成网状结构的辐射式营销。
对于欧阳东江的远见，麦斯钰十分佩服：“当初建立实验室做新产品研发，您并没有想一步到位攻克高端市场，而是希望把产能做结构性调整，先在企业内部进行改革。”
欧阳东江笑了，这正是自己对麦斯钰的一次考验，结果证明他的眼光没有错：“最初我还担心你一直盯着LED灯具的开发，把时间都用在和阿春做资源分配的争论上。我们不是科研单位，不可能把时间用在攻克一个未可知的技术难题上。”
“万一我没有领会您的意图呢？”
欧阳东江笑了。“阿钰，我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你难道会停滞不前？”看到麦斯钰不再说话，他转移话题，“订单的生产，新技术车间能跟上吗？”
麦斯钰充满自信：“目前小批量生产可能需要加工加点。”
欧阳东江点点头：“我去跟阿春协调，辟出一条专门的生产线生产新型灯具。”
一听要去找欧阳春，麦斯钰有些担心：“但改造生产线牵扯到厂房和设备的升级、引进技术工人，还有部分材料需要依赖进口，这笔费用不小。”
“看来你最近忙得没怎么看新闻。”欧阳东江笑着解释，“中国已经加入WTO世贸组织，进口关税降低。这对我们来讲，绝对是大好时机。放手去做，我支持你！”
麦斯钰瞪大了眼睛：“让我放手做？可是……可是……”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欧阳东江却十分肯定。“没有可是！阿钰，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邀请你加入华明灯饰吗？”看麦斯钰一脸疑惑，欧阳东江笑着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并不是一时头脑发热，也不是基于你我是否熟悉，而是你身上那股疍家人不畏艰难、勇往直前的精神值得我重用你。你们常年生活在大海上，最懂得根据周围的环境审时度势，这样的人要是放在商海里，照样能如鱼得水。阿钰，我能预感到你将来的成就肯定会超过我。”
麦斯钰惊呆了：“这……这怎么可能？再说了，我也不会跟您抢行作对的呀。”
欧阳东江十分认真地回答她：“你不该局限于待在别人的企业里，将来还是要有属于自己的事业，这怎么能算是抢行呢？一旦你取得了一定的成就，可以自己创业了，我不但不会阻止，反而会非常赞同。这样将来我们才能联手做强做大，我们都富裕了，国家才能更强盛。”
麦斯钰深深地记住了欧阳东江的话。
五
经过一年的时间，新技术车间即将投入使用。麦斯钰一边忙活着新技术车间的建造，一边走访经销商，了解新产品的市场反馈。但是技术的改造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令麦斯钰没想到的是，还没有进行合格验收的新车间，居然提前投入了生产。
这一切都是欧阳春的决定，她认为老车间并没有这些设施，这么多年不也照样都在安全生产？她觉得麦斯钰太小题大做了。
但麦斯钰知道，自己并不是小题大做。老车间分车间生产和组装，可是新车间是集成操作，一个环节的不慎会影响整条生产线。而她签订单的时候，是预留了技术验收的工期的，就是为了能在一切条件齐备的情况下再开工。她就是害怕设备出现问题。
整整半个月，麦斯钰不知往欧阳春的办公室跑过多少趟，可是最终都无果。一个是公司的前总经理，一个是老总面前的红人，两个人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
郭永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可是谁让这个人是麦斯钰呢。他不能眼看着喜欢的女人往火坑里跳，自己却置身事外。他提醒麦斯钰再这么和欧阳春争执下去，最终吃亏的一定是她自己，不管怎么说，欧阳春都是欧阳家的人，血浓于水，可是麦斯钰就是不听。
“阿钰，你又要去跟春总吵？”看到麦斯钰气冲冲的样子，郭永旺一脸的焦虑。
麦斯钰最近急得嘴上长了好几个大泡，人也消瘦了不少，但她根本顾不上管自己的身体：“这都开工半个月了，我每天催她把离子风机安装上，她就是拖着不办。”
郭永旺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阿钰，离子风机……根本没有下单，春总把一部分非生产进货给取消了。”
麦斯钰一听差点跳起来：“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因为如果我早说，你肯定会去找欧阳春——这句话郭永旺没说出口。
果不出所料，麦斯钰说完，匆匆往办公区跑。
郭永旺一把拉住她：“阿钰，你去吵也没有用。”
麦斯钰拿出手机：“我给欧阳总打电话。”
郭永旺赶紧按住麦斯钰：“阿钰，欧阳总和春总是一家人，欧阳总能拿春总怎么样？顶多说上两句，我担心你根本就在两位老总面前插不上嘴。”
“可这是重大安全隐患，真的出了事故……”
郭永旺打断了她，低声道：“我们作为华明的员工，只能尽力把所有的安全隐患降到最低。”
“可是旺哥，光靠人力毕竟是有限的呀。”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但是这件事你是拧不过春总的，她是生产主管。新技术车间总要有产出才有效益，才能在质疑声中生存，是这个道理吧？”
麦斯钰摇摇头，她不明白郭永旺口中的道理，就算明白，她也不会去这么做。在她心里，安全无小事，在这件事上她不会妥协，就算闹上董事会，她也要让安全设施到位！
郭永旺好言相劝，最后反倒是自己落下了埋怨，但是因为面对的是麦斯钰，他还是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你这么闹会出问题的！我们做好分内的事，能替欧阳总和企业分担多少就分担多少。”
麦斯钰思考了好久，一咬牙，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必须得让欧阳东江知道这件事。看着麦斯钰固执的样子，郭永旺一脸的无奈。
结果正如郭永旺预料的一样，麦斯钰的这个行为彻底激怒了欧阳春。
“麦斯钰，学会打小报告了？还威胁要董事会表决？我告诉你，华明是我们欧阳家的企业，我是欧阳家的长女，你想拿董事会打压我，做梦！”
麦斯钰试图解释，但欧阳春根本不给她机会，嘴角一扯：“说得冠冕堂皇，想一步步把华明把控在自己手里才是真的吧？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得逞！”说着，她扔了麦斯钰一身的报表，气急而走。
这时，火警报警响起，新设备厂房上冒起了一团黑乎乎的浓烟，麦斯钰心说不好，直接冲出了办公室。
刹那间，哭喊声、吼叫声在工厂回响，工人们纷纷往厂房外逃。
浓烟不断地从窗户冒出来，火势越来越大，火焰随风四处乱窜，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麦斯钰赶到现场的时候，火势已经难以控制，她突然想到图纸还在厂房里，放下手里拿着的一沓资料就往里冲。
雷梨花大惊，喊道：“阿钰，你不要命了！”但是麦斯钰根本不听。
车间的火势越来越大，火焰中夹杂着各种烧焦的味道，热浪扑面。消防车拉着急促的警报声驶来，消防员们迅速跳下车，接起水管开始喷射灭火。工人们围在外面看着，唏嘘议论，一片纷乱。
消防员大声地问着：“里面还有人吗？里面还有人吗？”
雷梨花着急地喊着：“阿钰，阿钰她说有很重要的设计图纸还在里面，进去抢救图纸了……”
这时，一个工人发现，郭永旺也不见了。
车间里，麦斯钰抱着图纸，拿着灭火器，徒劳地喷射着，被呛得连连咳嗽。不远处，郭永旺披着湿漉漉的毯子跑过来，浓烟弥漫在四周。他一只手拿湿毛巾捂着嘴，一路边寻找边喊：“阿钰！阿钰！你在哪儿？”
正在这时，办公室里传来微弱的求救声：“有人吗……还有人吗……”郭永旺一脚踢开办公室的门，看到了火场中的麦斯钰，大喊道：“阿钰，阿钰！”
麦斯钰紧紧地抱着装图纸的圆筒，已经被浓烟呛得非常虚弱，恍惚中，她看到了郭永旺的脸：“救命……”
郭永旺把湿毛巾捂在麦斯钰的口鼻上：“阿钰，你坚持住，坚持住！”麦斯钰虚弱地拉住了郭永旺的手。
郭永旺犹豫了一下，背起麦斯钰，刚走了几步，便看到有人跑进来。他大喊：“我们在这里，在这里！”
郭永旺冒死相救的事迹很快在厂里传开了，麦斯钰被送到医院，他更是一刻都没有离开过。雷梨花半开玩笑地说：“阿钰，今天郭主管太勇敢了，是他冲进火海救你出来的。”
想起厂里的大火，雷梨花还惊魂未定：“火这么大，你跑进去干什么呀，就为了设计图纸，连命都不要了？”麦斯钰笑笑不说话。
旁边的郭永旺十分认真地说：“阿钰啊，你得答应我，以后千万不要再这么鲁莽了。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心里真是受不了，我要是能分担你的痛苦该多好。”
雷梨花看着平日里雷厉风行的郭永旺一下变得这么温柔，调侃道：“看不出来啊，咱们的郭主管还有这么柔情的一面？你要是真心疼，就趁现在跟阿钰表白啊！”
麦斯钰有些不好意思：“旺哥，我知道你关心我，今天真的很对不起，连累你也受了伤。”
郭永旺摸摸头。“阿钰，你我之间以后就别再说这些外道的话了，你好好休息。”他的脸上出现了久违的幸福表情，“阿钰，看到你受伤我心疼，我想一直留在你身边照顾你。”看着郭永旺真挚的眼神，麦斯钰内心流过一股暖流。
大火后的车间，一片狼藉。欧阳春站在车间前，眉头紧锁，郭永旺站在一旁。
“欧阳总今天下午就到，你知道该怎么说吧？”欧阳春冷冷地说道。
郭永旺一听，满脸惊恐：“春总，这次火灾事故确实是因为安全设备没到位才引起的，厂里的调查科也出了事故报告。这次损失这么大，车间厂房受损严重，一半的设备都成了废铁，就凭我一张嘴也不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呀。”
欧阳春压低了声音：“郭永旺，你是技术主管，车间管理的事情你是直接执行人，出了事故，你认为自己的责任有多大？”
郭永旺一脸委屈：“春总，我就是个小人物，哪里承担得起这么大的责任？再说，我抢救了图纸，还抢救了人，我自己也受了伤，你总不能让我……”
欧阳春打断道：“正是因为你立了功，所以功过才好平衡。欧阳总做事一向最是公平公正。”
“可是万一……”
“我说没有万一，你别忘了，欧阳总是我的叔叔。”
郭永旺看着欧阳春，眼神中全是愤怒。
会议室里，欧阳东江严肃地说道：“大家都说说吧，对这次事故有什么反思？”
欧阳春给郭永旺递了一个眼色，郭永旺根本不看她：“欧阳总，设备采购的清单还在我这里，就因为采购款迟迟没有落实到位，后来部门开会的时候考虑到生产的进度，所以先采购了生产设备，其他一些安全设备就滞后第二批采购。以前车间没有这样操作的，这种防患于未然的工作意识根本就没有牢记在企业工作人员的脑子里，以至于造成了这么大的事故，我认为首要责任人……”
不等他说完，欧阳春直接打断：“够了！”
欧阳东江看了欧阳春一眼，对郭永旺说：“郭永旺，这次你救了人，立了功。虽然事故很严重，但万幸的是人员都是安全的。特别是阿钰，她是为了抢救图纸才受了伤，你们这样的优秀员工是公司的宝贵财富，你和阿钰都应该得到表彰。”郭永旺听完，内心充满了欣喜。
欧阳东江又把目光投向欧阳春：“你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车间在没有经过技术验收的情况下就投产，这个决定是不是你做的？设备采购不到位，你作为主管是不是应该负责？隐患排查工作不得力，你作为主管是不是渎职？”
欧阳春试图解释：“叔……欧阳总，我这么做都是一心为了公司的利益啊！”
欧阳东江却根本不想听她的解释：“出了问题，你还有一大堆理由为自己开脱！你这样的主管怎么带领下面的人工作，怎么能让人信服？我看你这个主管也别做了。”欧阳春大惊失色。
欧阳东江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我来之前，已经和董事会商量过了。经董事会一致决议，免去欧阳春主管一职，暂调培训部工作，麦斯钰任车间主管一职。郭永旺抢救有功，奖金涨一级。”
欧阳春这下彻底傻了眼：“欧阳总，我也是股东，为什么董事会开会我不知道？”
欧阳东江已经不想再跟她解释太多：“突发紧急事件，我有发起董事会会议的权力，不是所有股东都参加，但是决议是多数票通过，没有什么好争辩的。”
欧阳春花容失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