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文宇顺眼望去,站起身正欲上前打声招呼,却见尹孝文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凌兮。
“怎么了?”七鹤脸上的笑意分明是早就知晓,就等着看他笑话。
“凌兮怎么跟他在一起。”肖文宇干脆又一屁股坐回椅上,老大不乐意地嘟嚷道。
“不然呢,你没约她,人家约了,她难不成还要跟着你来?”浮尧毫不客气地往他心窝子戳。
肖文宇自知理亏,虽是憋了一肚子的闷气到底是没有反驳。
可据他所知,凌兮并不爱热闹,以往两年的酒节从不见她参加,他以为她必不会来,加之这两日闹得不愉快,才未曾相邀。
静心一想,肖文宇真不知自个儿是为哪般,难不成这便是情爱?
思忖间尹孝文已到跟前,温文而笑,朝三人作揖:“抱歉抱歉,不知几位已到,有失远迎。”
“你既请我们来,又不放在心上,假惺惺什么?”浮尧心直口快,轻哼一声,一句话让众人脸色纷繁。
特别是尹孝文,好不尴尬,微微咳了一声以作掩饰:“孝文有愧,几位请随我前方坐,奉上好酒以作赔罪。”
“才不稀罕,小七的酒比你的好上一百倍。”又是一哼,浮尧看也不看他,拉着七鹤大为骄傲地走在最前。
“原来这位公子也是酿酒之人,请。”到底只是小孩子,童言无忌。尹孝文也未放在心上,仍笑着将几人迎上首座,
倒是从见到七鹤时就一直不曾开口的凌兮忽然接了话:“都说你酿的酒好,不妨拿出来让大家试试,好坏自如。”
“兮姑娘想要尝,不妨去往南岭,我自当奉上。”七鹤并不恼她的态度,笑答。
凌兮轻声一应,只管拣了最偏的位置坐下,凝神看着场中来往的酒客,不发一言。
酒节本就是由沪城公认的龙头酒商主办,近几年来一直是尹家,此刻肖文宇几人由尹孝文亲自接待落于首座,自是引来目光无数,众人纷纷揣测他们的身份。
但几轮品酒结束也不见他们有何动作,众人以为是客,正欲不再关注,忽见尹孝文拉着凌兮走向场中,朝众人作揖笑道,“诸位,泸城自古以酒闻名,无论是大酒坊还是小酒街,琼浆玉酿数不胜数,近日我偶然品到一味酒,名曰三白,此酒香醇可人,味美甘饴,”尹孝文边说边让下人端了酒来分与众人,将尚未弄明白的凌兮引上前,笑道,“此酒乃凌兮姑娘所酿,孝文斗胆,今日向诸位推荐这一味酒,还望诸位皆能喜爱。”
此语一出,立即引起喧哗无数,尹家的人亲自出来推荐,这一届酒节的头筹岂不是不想也知。
“尹少爷,这……”凌兮犹自慌乱,不懂他是何意。
“不妨事,凌姑娘的酒本是上品,只缺一个机会罢了,孝文事先未曾知会,还望姑娘见谅。”尹孝文本就是好心,一番话还说得温和有礼,凌兮听罢不禁红了脸,连连低声道谢。
而在旁的七鹤,却是缓缓一叹,不知为何摇了摇头。
酒节的结果着实出乎众人意料。
连凌分自己尚未弄清来龙去脉,三白酒就在一夕之间名扬天下了。
今年的新酒很快便卖得一干二净,想着心爱的三白酒可以让更多的人品尝到,凌兮就有些受宠若惊,十几年从未改变过的状况转眼间就变了,她欣喜不已的同时对尹孝文更是感激。
她原以为大家少爷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而尹孝文见她一个人忙不过来,竟亲自挽袖帮忙。冲着这一点,凌兮就对他大为改观。
不经意又会想起肖文宇,凌兮通过尹孝文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同为富家公子,两个人又似乎大不相同。
一个时时温文有礼,似远似近;一个爽朗灿烂,不端腔调。
但平心而论,她喜欢温暖的太阳更甚清润的月光。
可惜,这颗太阳又傻又笨,完全不知道她的心思呢。
凌兮缓缓摇头,低头苦笑,就算知道又能如何,他门庭显赫,而自己不过是个卖酒的孤女,怎样说都不相配。所以啊,整整三年也不敢问一声名字,问一句家境。
三年相伴,不如当做梦一场。她只需牢牢记住便好。
“凌姑娘,凌姑娘?”隐约听着好几声唤,凌兮猛然抬头,才发现思虑太深,竟不知尹孝文何时已来到跟前。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客人等你好久了。”尹孝文笑道,拿过她手中的竹勺,很是熟练地替门外的客人打满酒。
“一不小心就走了神,”凌兮拍了拍脸颊,只觉滚烫一片,窘迫不已,也顾不得此刻让尹孝文帮忙合不合适,匆匆躲进内堂,“我再去拿坛酒来。”
待恢复正常她才敢抱着酒走出,店外客人都已散去,尹孝文正在淘那一堆她还来不及弄的米。
“尹公子,这些活儿我来就好。”凌兮见状忙放下酒坛,上前挽起袖子。
“不得事,我自小也经常做淘米蒸饭的活儿,反倒是大了渐闲散起来。”尹孝文也是一双书生手,搅着米却挺像模像样。
“那我这壶酒可得卖得贵一些,尹家大少爷亲自淘的米呢。”凌兮见他坚持便也作罢,坐在一旁拣起酒曲花,笑道。
”我还怕淘坏米,弄糟了你的酒呢。”
”这倒不用怕,三白酒重在蕴,这其中的方法掌握住,酿出的酒都不失韵味。”
“哦,怎么说?”尹孝文顿时起了兴致。
“那是人家的秘方,怎么能随随便便说出来?”凌兮还未答,就已有一人抢先道,拎着一只银纹壶三两步走近,“老板娘,打酒!”
这阵势,除了肖文宇,还能有谁?
”肖文宇……你怎么来了?”凌兮一眼看见他,心底就莫名涌出几丝喜悦,话语也有些断断续续。
“我怕你一人太忙,就过来看看,不过你好像有伙计了。”肖文宇斜眼,手臂支在柜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尹孝文。
尹孝文也不遮不掩,回了一笑:“凌姑娘要是肯聘我为伙计,还真是求之不得。”
“哪有人好好的少爷不当,非要来做小伙计,笑话。”肖文宇不知打哪儿来的火气,只远远见着他们说笑心底就酸得紧,还未察觉,这话就已经说出口了。
凌兮虽不知他为何一脸不高兴,但也生怕二人就这么无缘无故地吵起来,欲上前打圆场时,尹孝文已跨上前,只说了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述,仅此而已。”
凌兮听罢愣在当场,半日说不出话来,肖文宇更是语塞,好像原本肚子里有一大段的话,全都给堵在喉头,吐不出,咽不下,以至胸口也闷得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