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黑暗无所不在,所以人人向光而生。——《行吟游记》
该走的人都走了,景言也宣布散会,临走前,他和众学徒知会了一声,被上师和歌者们看重的弟子,自有他景言挨个前去通知,明天晚上就寝前,还没接到通知的就得赶紧去试着去歌者塔和上师院参与试炼。至于试炼是什么内容,景言并没有说,只是敷衍了一句到时便知,就和其余两位师兄回了护法院。
众学徒也是没辙,遇上这么个懒散的家伙,要是本事不济以后进了护法院,估计今后更是有得难受,甚至都有人为此发奋要进入上师院、歌者塔,绝不与二师兄为伍了。学徒们哀叹半响,也各自散了。
广场上只剩下山雀和大狗两人,他们并肩就地躺着,傻傻地发呆。
山雀刚才留意了一下,留下来的,只剩下一百来人。
“哎呀,我感觉我真是错过了一个开溜的机会。”王大狗苦得眉头粘在一起。
“我有预感,总有一天我会悔得肠子都青了,哭着喊着骂自己今天犯的什么贱。”王大狗絮絮叨叨的,说得山雀很是无语。
有点气魄行不行,真是不够男人。
山雀好容易深受感动,又被这家伙给气到了,他倒是觉得总有一天他会后悔自己交了这么个损友。
一语成谶,在三言两语的玩笑中,他们种下了宿命的“因”,在遥远的以后承受了相应的“果”。
且再说当下吧。
山雀和大狗都不约而同地觉得,这个学院实在有些神神秘秘的,好像都不太让人知道其中的一些东西,干啥都只说一半。重重筛选,重重考验,实在是莫名其妙,知道的说是来做学问的,来当吟游诗人,不知道的,看这大张旗鼓的阵势,还以为是要拯救世界,在挑选傻不愣登送死的呢?
大狗说,按他父亲的说法,这就是猎人们平时做的陷阱,摆一块肉,再搞一点花头,你都不知道是好奇了,还是嘴馋了,就套里面去了。被人啊,那个乱摸,开膛破肚,吃进去,变成一坨没有意义的屎,从而丢尽动物界的尊严,如果动物界存在尊严这回事的话。
如果大狗是出于敏锐地直觉,山雀的敏感却是出自九溪村的经历。在他看来,人人皆有目的,只是有人目的纯粹一些罢了,他始终对事物保持有戒心。放在现在大白话讲,这可怜孩子就是惨,被世界玩怕了,就持有点阴谋论,处处捕风捉影。但有时候倒也是因祸得福,能比正常人多发现一些所谓“真相”。也仅此而已了,造物主赋予人的矛盾性格,会使人因为人性而否定真相,而捏出一个更适合大众心理,更容易被自己接受的“真相”。
话虽如此,微光歌者如此人物,竟然耐得下心,弯得下腰,特意为他山雀驻足两年,才化开他这块寒冰,怎么能不让他由衷感动?山雀能开口讲话,是他愿意从内心世界主动出来的标志,但没有微光歌者的引导,他又怎么会打破自己的精神壁垒,探寻这个让他困惑的,变动的未知世界?这才是他如此依赖微光歌者的原因,也是他为什么能克服阻力,执拗地想了解微光歌者动向的真正根源。
“呀!”山雀猛然想到,他这几天想七想八的,倒是把重要的两件事给忘了。
他连忙起身,拍拍屁股,一溜烟没影了。
“把我当空气啊,说跑就跑。“王大狗哪里反应得过来,眼睁睁看着山雀跑了。
“不对头。”大狗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山雀这小子本就沉稳,经过了两年得修行,更加的内敛了,这根本不像他啊,其中必然有鬼。难道是恋爱了?嗯,这一惊一乍的反应,倒像是喜欢上人的表现。大狗越想越觉得极是。其实倒是王大狗这家伙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小女孩,自己在苦苦单恋,贼眼看谁都像贼,山雀一有异常就往恋爱上面套。
这边,山雀才不会理会王大狗肮脏脑子作何想法,他先是跑到了晓畅静室,看见晓畅静室大门紧锁。他又四处跑了一下,平时方便人群分流的各个小门也关得死死的。
得了,这下看完晓畅静室书籍的最后一丝希望也葬送了。
他本就有所预料,见到了也不是很吃惊,实在是那两年日子太痛苦,这看完书籍的目标无意中给他一个发泄的端口,久而久之都形成了执念。
另外,其实他很想当面感谢一下书痴的,最后的阶段,书痴都停下看书,一心帮着他排疑解难。
书痴不在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再见的机会。
山雀有些失落,这件事只能搁置了。
有一个人倒是还在。
云中歌。
这个名字中就带个歌字的学徒,早就以自己的实力赢得了其他学徒的尊重,人家目标明确,态度端正,就冲着当歌者来的,比自己这个脑袋发热、半路出家的众人笑柄可清醒地多。
如果实力强会让人生出嫉妒之心,那么实力太强,反而会被膜拜,和神化。
他找到云中歌时,看见他在看书,云中歌床上底下全是书,有几个木箱子,大口敞开,也是放满了书。这人看书还不消停,边看边记,写在书上。
山雀瞧了瞧他手里那本,已经被笔记写满了,云中歌皱着眉头在努力见缝插针。
山雀叫了声,云中歌半响才抬头,看见山雀,他挥挥手,便又埋下头,摆明了送客。
得,感谢的话都憋着吧,打扰人学习,山雀只能乖乖溜出来。十三章景言
03-01 23:12
3521字
话说两旁,这里山雀跑得热闹且不提,时间回到一开始,散会之时,景言师兄弟三人一起离开。
“这两年,山雀这小家伙可是创了个记录啊,了不起,我都吓了一跳。”景言边走边说。
“在学院历史上,这样的追赶速度确实吓人了,多方面因素吧,自身够狠,又有云中歌、那位从旁相助。”三师兄悠悠地说。
大师兄无动于衷。
二师兄有些好奇地问:“晓畅静室已经暂时封起来了,那位又一时兴起跑哪里了?”
“嘿,还能哪里,向清风求了符,赖在典籍殿不走了,真怕他哪天看着看着就猝死了。”三师兄没好气地说。
“说到这位,我倒是觉得云中歌和他很像啊,两人却没有聊到一起,反而是山雀和那位互相看上眼了,这机缘,倒真是奇妙。”
三师兄点点头说:“除了云中歌,这代的优秀人才还是不少的,老家伙们要挤破头喽。”语气中不无挖苦。
“这白起非等闲人。”
景言停下脚步,因为他听出这是大师兄的声音,大师兄惜字如金,不会轻易开口。
突然来这么一句,必定有他的道理。
景言拱手做礼,一派严肃,哪里还有半点邋遢模样。
“敢请师兄见教。”
“有尊者看中了白起,等不及你,让我代为交涉了。”大师兄说话很慢,但又依循一种奇怪的韵律。
“那他今日还辞行,他怎么和您说的。”景言大大吃了一惊。
对于同辈的大师兄,景言居然用上尊称。
“他只是说他不适合学院,学院多他亦无差别,我认可他。”大师兄平和地说。
“那他偷偷走不就行了?难道是想故意出个风头,还是想给自己找台阶下?”景言百思不得其解,真要这样,大师兄算无遗策,不可能看不出来,又怎么会特意提到他。
“傻啊”,三师兄说话了,“白起这小家伙面冷心热,他哪是给自己找台阶,他分明是早算到了,等到今天,就是为了给一些可能萌生退意的学徒们找台阶,还有想提醒那些脑子发热的学徒,清醒一点。”
大师兄点点头附和:“白起绝非是爱出风头之人。”
景言了解他这位大师兄的脾气,不经过仔细的观察和接触,大师兄从不妄下断言。
三师兄又把话头接过:“但是这风头他不得不出嘛。”
景言呆住了,有点佩服又有点惋惜,嘴里喃喃道:“这小子。”
三师兄邪笑着,心里不知在想什么:“那些傻小子还蒙在骨子里呢,我可是看见好几个人的神色,那鄙夷劲,啧啧啧。等他们今后啊,一个个后悔的样子,想想就。。。。。。”
大师兄皱了皱眉头。
三师兄明明看都没看大师兄,突然就收起了笑容。
景言感慨到:“谁会想得到,就算平日里深知他为人的,大概也只是奇怪为何白起今天如此悖逆本性行事吧。”
其实景言心中还有一句藏在心里没说,面冷心热的,可不止白起一人哪。
他偷偷瞟了大师兄一眼,暗自想,您呢,您为学徒们,为学院做过多少不为人知的事呢?
大概正因为自己善良,所以才只看得见别人的善良,反而忽略了自己?景言脚步轻快了几分。
有些人,就是向光而生。
所以,才有我们这些追光者死心塌地的追随啊。景言看着玩世不恭的三师兄,偷偷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