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群里——
京京惊动党中央【好冷啊今年,每一刻都缩在被窝不想动,快递送到门口都不想去取。】
钟诩奕最近没有钱【说得不冷你就能起得来似的。】
这是为了迎接新的一年小伙伴们齐齐改了群名片的节奏?
章齐带你吃鸡【我陪老爷子回老家了,你们在干嘛....还看春晚吗】
京京惊动党中央【正在编群发短信,我忘了我去年是用大吉大利万事如意还是恭喜发财心想事成.....网上的段子好多...我都不知道用个啥,心累。】
看到这条,闻昔也觉得自己应该给老师朋友什么的发个短信,毕竟是一种礼貌。
虽然微信QQ拜年的已经大有人在,但正因为这样,短信才变得更郑重。
年节祝福短信内容简直成为困扰现代人社交的又一大难题,想了半天不知道发什么好,发什么都觉得俗。
干脆直接打了一行“新年祝好,我是闻昔”群发了一遍。
再把几个亲近的人另外附加称呼,逐个发,比如顾羽西、江南枝……
出去倒垃圾的时候,远远一瞥,十二厢还是漆黑一片。
他这是还没回国啊……
不由自主地走了一段路过去,厚厚的白雪铺压着房檐,十二厢整座庭院一片空空的萧瑟和寂静。
想起她还没给江逸之发祝福短信,因为选发送人的时候,他既不在泛泛亲友的行列,也不属于单独的附属称呼的范围。
嗯,那就发一个吧,抱大腿的还不去多刷刷存在感也太不敬业了。
“新年好。”署名闻昔,点击,发送。
这种短信,发完就完,一般别人也不会回或者群发回,内容大同小异,堆满短信箱就删,又再一波轰炸来袭,循环往复。
闻昔回到屋里又翻看了一些余婉的札记、书信——
“我其实并不孤僻,如果想的话,或许还可以八面玲珑,长衣袖舞。但大多数时候,我很懒,懒得经营一个关系。于是他们以为我清高、怯懦或是不争,其实我从未想要走进过他们的世界里,所以无解,无援,生闷,如果可以,我希望她能够比我入世,走进人群里,在人群中,保全她自己.......”
闻昔摸摸鼻子,欸,余婉女士,我尽量吧……
A国深夜,豪华套房里。
开了一天会的男人洗了个澡,白色睡袍松松垮垮往身上一套,准备整理明天代表发言的内容,随手拿起手机,虽然这边不过春节,但江逸之从来不缺给他发祝福短信的人。
正想全选删除,忽然一个许久未出现的名字略过眼前,修长的手指自动停顿。
“新年好,闻昔。”
简洁得很,看不出丝毫拜年的诚意与热情,实在不符合她这个人一贯的风格。
但比起短信箱里其他那些天花乱坠的段子和祝福语,竟有种莫名的清爽干净。
嘴角一弯,想了想,输入几个字,发送。
除夕夜,闻昔和老闻都没守夜的习惯,俩人坐在沙发两端相互怼怼吹吹水就各自去睡了。
醒来已经是下午,雪停了,碧空无云,晴光潋滟,闻昔懒洋洋躺在床上玩爪机。
咦?
江逸之居然还给她回短信了?
也很简短。
“群发?”
她还以为一般这种短信都没人回的。
昨晚睡着了都没看到,隔了这么久不回复,真是太没礼貌了。
赶紧回了个狗腿的:“不是不是,单独给您发的,你在A国怎么样?什么时候回国?老闻带回来的和果子,挑了特别甜的留给你!新年礼物!”
江逸之打开短信,看着这么一大串文字,心中失笑,很好,比起昨晚那条简洁的祝福,这才是她的风格。
仿佛都能听见那个小姑娘生动地在他面前叨叨絮絮一大通,工作了一早上的疲惫似乎都被她轻快的语气捎走了一半。
但又隐隐觉得那个礼貌客气的“您”字实在.....碍眼,似乎真的有种给长辈拜年的既视感。
“过几日就回来。”
“是回江宅还是回扶疏?”闻昔回短信的速度很快,明显是等在一旁立即回复。
对方倒是没有正面回答:“你呢?一直都在扶疏?”
“是,我跟老闻每年都在扶疏过年。”
对方这次倒是回得很快:“我回扶疏。”
闻昔虽然好奇他竟然不回老宅过年,但想到上次中秋他不也一个人生病在家,这种豪门秘闻她也不敢问对方,便直接回了句:“好嘞,小的在此恭候您摆驾扶疏。”
江逸之一笑,没再回她,盯着手机愣了会儿神,新年礼物啊......
结束一天的行程,没有直接回酒店。
“去一趟bookstory”。
Bookstory是A国最大的连锁书店,书签、单品、明信片和周边都是知名生活美学家的原创设计。
想了半天送她什么,衣服鞋子包包……她一个高中生,好像都不太合适……
她上次来蹭电脑,好像对他的书房倒是很有感兴趣。
“江总您要买书?可以把书单发给我.....”徐杨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不,挑个礼物,我亲自去。”坐在后排的男人,修长的抵着棱角分明的下颌似在思考,一向疏懒的清眸中竟生出一丝兴趣盎然的意味。
“是。”徐杨抽了抽嘴角,江总居然要亲自挑礼物了?谁这么大面子?
送.....书?女人不都喜欢香水衣服之类的吗?
“江总,杨理事说会议结束后有个私人的座谈宴会,这个不再议程之内,是他以私人名义特地邀请您参加的,请问你有时间吗?”要是他们老板真的要约会那肯定就没时间了。
“嗯,可……”不知怎么的,短信上那句“在此恭候您”忽然从眼前一晃而过,唇边一勾,又马上改了口,“不了,结束直接回国。”
隐隐中竟似有什么在催促着他快些回去。
这个春节,闻昔过得.....一言难尽。
老闻带她回了趟闻家,闻老太太垂危,于情于理,他们都应该回去一趟。
闻昔对闻家人是没什么感情,但他不想让老闻难做,还笑嘻嘻主动宽慰他:“咱们迟早都要回去一趟,我真的没关系,有你陪着,我有什么好怕的。”
初五,二叔闻光仁一家和姑姑闻光琴一家都在。
二婶摆尽女主人的姿态:“闻昔好多年都没回来了,还记得这儿么?都这么大了,读的安高吧,下学期玲玲也要转过去了,你要多多关照妹妹啊。”
闻玲朝她乖巧地笑笑,头黑顺柔亮的长发,斯文而有气质,她是艺术生,这个学期在专攻钢琴考级,还没开始文化课。
闻昔敷衍地笑了一下。
大家族里的婆媳关系、姑嫂关系和妯娌攀比似乎是从古至今就困扰社会关系的千古难题。
这仿佛是一种天然的矛盾对立状态,无法调和。
当初这位二婶和姑姑是如何在老太太那里煽风点火、联手排挤余婉的她都一一记在心里,余婉在这个家里遭的罪一定也有她们的一份功劳在。
吃过不咸不淡的一顿饭,觉得屋子里闷,到花圃里透透气。
两个女生闲聊的声音清晰无误地传入耳中,是闻玲和表妹何莹——
“也不知整天摆一副大小姐的谱傲给谁看,大舅舅在外面也太纵着她了,我好多闺蜜都认识她!切,有什么了不起的,闻家又不认她,二表姐,你去了安高也不用怕她的。”
“想来堂姐她也是没有恶意,祖父祖母偏疼我,舅舅在外宠她一些也是应该。”
闻昔抽抽嘴角,听得想乐,两位妹妹戏真多,晋江宅斗文看多了这是。
无意理会这些幼稚攀比的小女生,刚想转身走,何莹又开了口——
“二表姐你就是性子太好了,被她欺在头上,现在外面都只知道闻家有个大小姐,我就看不惯她那狂样儿,傲什么呀,跟她妈一个样儿,难怪外婆这么讨厌她,什么女人,还把舅舅迷得跟你们家作对......”
“也不怪大伯吧,我听我妈说都是那个女人唆使他分家的,这不是祸害人吗?那个女人以为自己多读了两本书本来就看不起我们闻家,幸好她死得早,不然现在我爸连闻氏的分公司都不能待了.....”
闻昔在角落听得心中一阵搓火,如果只是两个刁钻的大小姐在嚼嚼她的舌根子她并不在意,一笑而过的事情。
骂她可以,骂余婉女士,呵。
没人有资格这样肆无忌惮地诋毁辱骂余婉,何况,闻家欠她母亲的,实在太多。
毫不犹豫地拿起花圃旁边用来浇灌的水管,打开开关,直直对准了两个仍毫无察觉的女生,吓得她们一边尖叫一边跑着躲开,叫声又高又尖,引得管家佣人齐齐围了上来。
正是正月出头,天寒地冻,两个娇滴滴的女生厚厚的大衣靴子全都湿透,头发、脸上挂着水,一身狼狈的落汤鸡。
闻昔并不愿就此收手,一边拿着喷薄的水管悠悠围堵她们一边微笑睁着眼睛说瞎话:“咦,我来帮陈叔洒洒园子没看到你们也在这,不好意思啊,大冷天地把你们淋得一身湿,这天要病起来了可难好了……”
嘴上是这么说,喷涌的水管却仍是毫不客气地直指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