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葬。王殁，仆从。
自商代，光是王的宠妻，以妇好为例，墓中便殉葬十六人。在人口密度低的商代，是很隆重的规格了。
到始皇，做法以陶俑做兵将陪葬，毕竟总不能用保家卫国，真金白银养出来的士兵陪葬吧？
直到造纸术发明，就开始有民族以纸扎童男童女，甚至阴魂夫婿美妻，到了清朝的时候，就盛行烧纸人了。
至于怎么就用纸人陪葬，这想法谁来的，说不清楚。
夕拾是Jko捡到的鬼神，人间道士那套纸上画符，纸人会动的术法，他自然也会。只不过他的纸人不叫纸人，叫纸仙儿。
成了精的黄鼠狼叫黄大仙儿，得了道的狐狸精叫狐仙儿，由鬼神吹了口气儿得了造化的，叫纸仙儿。
上回的金燕归蝶算是纸仙儿的一种。
夕拾的侧面很好看，秀挺的鼻子，眉峰，然后是丹凤眼，脸色苍白大概是因为，没有血液在身体流动。鬼神的构造很奇妙，尤其从游戏世界到现实异世界。Jko在侧面，甚至能看到他慵懒的用眼角瞥了他一下，又若无其事地注意力回到纸上，像一只高冷的猫。
不过夕拾也很古板，古板到他要问一句，“主上看我作甚，不睡觉没关系吗。”
“做纸仙儿的时候和我说话没关系吗？”其他人都睡去了，只有Jko还在一楼。桌子上铺满了黄纸，这种纸很好买到，这个世界也有给死人烧钱的习俗，在殡仪铺二十块钱能买到一打。
“没什么关系。”手下不停，他并不是在作画，而是在用笔蘸着清水在纸上写了一行有一行的字，“我不是造物主。纸仙儿也不是人。”
“看起来像是人就行了。”
夕拾不可置否，夜静如水，两人就慢条斯理地聊了起来：“主上要在这个世界称王吗。”
称王，这个念头Jko从没想过。尽管这里是异世界，但对于他来说也是现实。
“又不是游戏，为什么要称王？”
夕拾一顿，扭过头，认真地看着Jko的眼睛：“只有游戏才可以称王吗？”
“倒也不是。”
“很奇怪。”
“奇怪什么？”
夕拾上下打量Jko，“外表变了，但还是那个灵魂。”
Jko失笑，“你能看到我的‘灵魂’吗？”
夕拾低头，继续写符，边说：“不然主上认为，是什么让我们来到了这里。以前的世界，对主上而言，只是游戏吗。”
Jko默然，是啊，那个游戏对他而言是游戏，但对于他们四个，却是真实的世界。
“我从没把你们当游戏。你们对我很重要。”这是Jko的心里话。自从爷爷离世，他就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想去学校，不想去应酬，不想见亲戚，不想面见任何人。
孤独成了习惯，人群反而避之不及。
在希尔大陆的日日夜夜，就是他那段时光的人生缩影。
而那四个家伙，是他珍贵的伙伴。
“非要说的话，是珍贵的伙伴吧。”Jko缓缓道。
夕拾嘴角勾勒出笑，那是一种，很有满足感的笑，就像是吃到蜜糖的孩童，像是和大海搏斗成功的老人，像是阳光正好，叶子落在脸上，那样的轻柔。
这是Jko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这些家伙。人也好，鬼神也好，和他之间，都有一种羁绊。这便是他们五个一起出现在异世界的原因吗。难道世界上真的有神，让他们五个同时离开了自己的世界，到一个世界相遇。毕竟如果各自在各自的世界，这四个家伙是人工智能，就只能活在电子世界里，就永远是一段段代码。
“写好了。”
鬼神把黄纸抖开，虽是清水印字，却颇有震撼感，不知道什么时候夕拾给了它一口气，纸落在地上的时候，便慢慢变形，然后一个女人就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那女人看起来四十多岁，却好看极了，让Jko想起来风韵犹存四个字，是一种富态的美。
她向着夕拾行礼，Jko不懂鬼神那些个礼节，只问夕拾：“她能坚持到祭祀那天不露馅吗？”
夕拾点头，“纸仙儿除非被我收走，或者被毁坏，否则不会有什么。只不过它们不吃饭，不喝水，体温和周围温度有关。当然，它们也不能做什么体力活。”
“这样就够了。”Jko围着纸仙左看看又看看，扯了一下它的袖子，很逼真，就像是真人。
“你在这世界，靠这些戏法，能哄得国王团团转，毕竟他们那样迷信。不是吗？”Jko笑道，纤弱的少年笑起来很没魄力，人畜无害。
“夕拾，明天黎城的事办妥，黎川镇的阿特勒也拜托你了。”Jko突然想到地中海大叔的话，不知道他能在这全是老熟人的村子里选出谁去当祭品。听王小山和老太太所言，阿特勒装上马车，就是等于死别了。但是他们不知道马车的去向，只知道，被鬼神带走了。
明显就是有人装神弄鬼，为了让大家迷信而杀人。
他们又不是游戏世界里穿越来的，现实世界怎么可能有什么祭祀中杀人的鬼神？如果有，那么它们一定很强大，如果很强大，那么人类、包括九云小姐那样的妖怪，既然可以做为鬼怪的粮食，则会被圈养。
这个世界的文明，也不会是人类的文明，而是属于鬼神的社会了。
所以，这都是封建迷信搞出来的。
而这幕后的罪魁祸首，Jko推测，是王权。因为某种原因，这个世界的卫生条件并不是很落后，那只能说明，曾经到达过工业社会。但是又因为某种原因，让人们倒退回了农耕社会，并且普遍认知水平都停留在信奉鬼神，怪力乱神那一套上，都以祭司和贵族为至尊。
这么做的好处，用屁股想，都是受益人弄出来的把戏。
也许，祭司工会有着一种叫代号为鬼“的杀手，就像巫礼的日记中记载的，他的确看过“鬼”，不过很可能是王国和工会养的杀手。
考虑到巫礼的老师在祭司工会似乎举足轻重，所以Jko不确定，他是有特权才看到了“鬼”，还是所有祭司都能见“鬼”。
“天亮了。”
Jko转头，打开窗户，外面晨光熹微，微微的红色伴着日光从天边裹挟着云朵，一切犹如梦幻，“真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