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石的叹气,长松是听到了的,他其实一直都在注视着大伯的一举一动,那轻叹,更是让长松本就深昏的心,蒙上更厚的阴影,惶恐的情绪,也正在悄然涌上长松心头。
重新踏上海船,朝着丰收的希望前进,长松帮助大伯撒网布局,今日算运气很好了,不过半日功夫,傍晚时分,已经收获满满,这速度,长石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过了,难道说这是上天对他们被困荒岛的赏赐吗?可是相比这赏赐,他们宁愿能早日回家。
皓月当空,三人并未过多深陷在丰收的欲望当中,而是立刻整顿东西,借着点点星光,踏浪而行。长石内心依旧压抑,此刻站在船头,凝视着夜空,他并不是一个能够夜观天象的高手,现在就像被赶上了架的鸭子,不行也得行。好的一点是多年航海经验,天象这门学问他还是懂得一些的,或者说明白最起码的原理,想要在绝境当中脱身,现学现用,不通也必须行得通了。
天象,说简单并不简单,但是弄通其中的基本原理,应用起来,却并不难。
长石知道老虎村在不同的季节时,分别在星空下的位置,这个绝学还是他父亲教他的,现在想起来后悔当时没有听父亲的话好好研究天象学。结合时令,通过星空信息,只要能确定船只的位置,便能通过和老虎村的对比,知道船只相对老虎村的东西南北方位,有了确切的方位,最起码有了明确的航行方向。
想到这些,长石那凝重的神情,总算是渗出点点星彩,站在船头的他,以长松的角度看过去,像是和星空融合了一般,既巍峨高大,又闪烁着光芒。
方针已定好,长石招呼长松和安卜月两人睡去,自己一人守在船头,孤独的航行在这苍茫的海面上。
。。。
当清晨的海鸥声惊醒沉睡中的长松时,太阳已经爬到杆头那么高了。安卜月依旧沉沉的熟睡着。走出船舱,长石已经不见踪影。环顾四周,船只此刻已经停在了一个小岛边上。
长松瞬间变得欣喜若狂,大伯不见踪影,肯定是上这小岛去了,这岛,如果是他们回程路过的小岛,大伯没有停下的必要,因为船只已经收获满满,如果路线得当,应该是直奔老虎村的。这么说来,这个小岛肯定是大伯之前所说的渔民近海小岛,看来大伯已经找到回家之路了呢。
长松急忙跳下船,一脚踩在沙滩上,那柔软轻盈的感觉,就想走在海绵上一样。一眼眺望,沙滩边缘那一排排郁郁葱葱的树木整整齐齐的排列着,鬼斧神工一般,点缀着海岸,又和海色融为一体,蓝绿交接处,泛起一带一带的白色,是那明媚阳光下的沙滩,碧蓝碧蓝的海水,一层一层的涌上来,触碰到沙滩时,又瞬间变成乳白色,像深居闺中的大家闺秀一般,又如未尝人事的娇嫩的少女一样,不敢见生人,冲上来,又急忙退回去。。。
“哎,不对啊,眼前这景色,怎么看起来似曾相识?好熟悉的感觉。”长松一边感叹着,却是发现,这沙滩,不就是昨天他们三人停顿修整的地方吗?昨日在这里小便一下下,现在似乎还能闻到一股尿骚味。
一脸诧异的长松还沉浸在思索原因中时,远远看到长石拖着沉重的步伐,向着他走了过来。
长松本来是想跑过去问清大伯原因的,但看到长石那沉重无力的步伐,打消了这个念头。
长石从远处,直直走向了船,完全忽视了跟在屁股后边的长松。等长石重新动航时,安卜月也从睡梦中醒来,望着岸边,安卜月的惊讶度一点不比长松低。
或许女生对环境布局的记忆能力高于男生,又或许是安卜月有着过目不忘的能力,反正她一眼就发现,这海岸,分明就是昨天停泊的地方。
“大伯,我们怎么又到了这里呢?”安卜月或许没有注意到长石已经拉着的脸,又或者根本不在乎长石是否此刻正非常不高兴,甚至恼怒,她只管嘻嘻哈哈的问道长石。
长石专注的注视着远方,并未理睬安卜月,不过那眼神,已没有了昨晚那般的精气神,充满着疑问和迷茫。
还没在安卜月重新开口前,长松已经将她拉进了船舱。
“发生什么事了,大伯不是已经找到路线回家了吗?怎么又回到这里了?”
“你问我?我这么丑,我能知道吗?我发现你这个人,长的好看也就罢了,还很有眼力劲啊,您真是万中无一的高手,我对您佩服的真是五体投地。”
安卜月狠狠的瞥了一眼长松,扭过头不再说话,长松刚才说话间,那揪起的额头,挑起的眉毛,咧开的嘴唇,无一不在诉说着长松式的嘲讽,她可不是傻子,也不是不识眼色的人,反话还是听的懂的,现在再说话,无异于自讨苦涩。
。。。
就这样,无话可说的三人,抱着回家的希望,静悄悄的航行在大海中。今日依旧天晴,长石依旧靠着尚未精通的天象学,带领着两个孩子,寻找着回家的路。
看着慢慢消失的海岸,那片小岛,实际上算是比较大的一个岛了,等到完全消逝不见的时候,时间已是中午。
长石现在就是他们的航海仪,日出东边,日落西边,他不断的根据太阳的位置,调整着船的方向,长松就静静的坐在长石边上,一会望着船尾的海岛,一会扭过头看着船头的长石,呆呆的样子。
那渐渐离去的海岛,在这茫茫海面上,像幅画一般美妙。已经第二次登上这小岛了,也算缘分到此,长松干脆决定给它取个名字,这满满的,既是惊喜,又是失望的小岛,就叫它双重岛吧。
双重岛消失在视线外后,整整大半天下来,三人再没有见过哪怕一座小岛,所以到傍晚时分,等长松看到一个直直矗立在海中的岛尖时,变得兴奋起来就不难理解了。
“啊大伯,你看,那里那个岛尖。”长松激动的给长石诉说着,再看长石的脸色,依旧那么凝重。
长松不知昨夜他睡着的时候,大伯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种脸色,在老虎村的时候长松都很少见,很多时候,姐姐长莹犯了大错误,大伯才可能连着好几天都是这副模样。
长石依旧没有回答长松,不过却是在看到那岛尖之后,调整方向,向前驶去。
不多时,船已到那岛尖边缘。眼前这小岛,与其说是小岛,不如说是一顶塔楼。底部直径不大,越往上,越细小,到顶时,已是一块笔直锋利,直插天空的峭石了。
海浪不大,却一直冲刷着底部的岩石,已经生起层层水草苔藓,加上小岛底部笔直笔直的岩块,没有给船客留下任何能够上得小岛的希望。望去高处,似乎有几个石洞,洞口一片漆黑,杂乱无章的排列着,但太高,如此距离,也看不清情形。
三人绕着小岛边缘驶过,长石重新调整了方向,此时天色已晚,好在星空依旧晴朗。夜深的时候,经历了今天的事,长松还一点睡意都没有,尤其在看着大伯一人劳累一天,自己一点帮不上忙的时候。
后半夜,长松依旧守在长石边上,虽然有了些睡意,但他已经决定,今晚要一直陪着长石。
“松儿,你去睡吧。”
长石终于说了两天来的第一句话,语气平和稳定,长松愣了一下,本来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进得船舱去了。而此时,安卜月已经睡的不知天地了。
虽然不明缘由,但长松是无条件信任大伯的,无论什么时候,大伯的话就是长松的定心石,思索着这两天发生的事,长松从头到尾捋了一遍,越想心里越迷糊,渐渐的睡了过去。
今夜,长松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拼命想想起来昨夜梦境的内容,却始终不能得逞所愿,只隐隐记得,梦境中,自己给昨日遇到的那小岛取名刀尖岛。
也罢,的确很巍峨险峻,难以攀登,如刀尖一般,刀尖岛就刀尖岛吧。
天蒙蒙亮的时候,长松已经端端正正坐在船头,安卜月依旧在熟睡。船只仍然在长石的操控下游荡着。长松打量着海面,不知下一站在何处,是否真能回去依然还是未知数。
不多时,一片翠绿之色又映入三人眼帘,远处,海天交接的地方,又出现一座小岛,看起来不小的样子。
“大伯你看,又是一个岛。”长松指着远处,手指的方向,和长石的视线平行着。
那是带着希望的方向。
长石没有说话,调整风帆,加快速度,向着小岛进发。很快,那小岛的全貌已经显现,自打这小岛进入眼帘,长松的神经一直都紧绷着,他多么希望这是老虎村海岸或者近海岛,而这次,现实又让他失望了,他定睛看时,发现眼前这小岛,依然是三人昨天路过的双重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整整一天一夜,他们又回到了这里,是因为大伯的路线规划有问题吗?还是说天象学的误差会如此之大?长松不得而知,也变得一脸郁闷。
他望着长石,大伯的脸色依旧凝重,紧皱的眉头,低沉的叹着气,疲惫感仍然映在长石的脸上,就像步入暮年的老翁一般,没有了丝毫活气活力,等待着时光一片一片的切掉剩给他最后的那点岁月。
还没到双重岛边缘,长石已经调整了路线,远离了它,他大概彻彻底底的不想看见双重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