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里,每个人的桌上,都摆放着两瓶雪多力功能水。有人拽着行政部的小徐开玩笑:“小徐,这两瓶水能给我换成两瓶二锅头吗?亏本我也认了。”小徐也不含糊:“您还是喝这水吧,喝水不用再搭盘花生米、拍黄瓜什么的。省钱了您呐。”
苏涵在嘈杂的议论中穿行在办公区,碰到了拎着水杯结伴去接水的琳达和丁姗姗。琳达笑着夸赞:“苏涵今天怎么这么精神啊?”苏涵一愣:“精神还是神经?”丁姗姗做可爱状:“精神啊,走路都像踩在弹簧上一样。”
“是吗?”苏涵再走起来,不由放慢了脚步。他听到丁姗姗在身后嘀咕:“嗯,有情况,身上有香水味。
”不由暗叹,女人的敏感,真可怕。他刚一进门,曹胖就抱着电脑跟了进来:“苏涵,这回你中了成晓毅的套了。”苏涵吓了一跳,捧着电脑一瞅,在IT 评论网首页新闻里,粗大的字体凸显了一条消息,“乐网欲收购乐无限招回旧部”。没错,这回成晓毅可算是傍上乐网了,文章说,乐无限推出后,受到投资商的关注,为避免未来在手机领域的竞争,乐网欲收购乐无限。
让苏涵悲愤的,倒还不是这谣言,最可恨的,是这消息里还配了张照片,那是苏涵在成晓毅的公司里与老同事们的合影。这张照片,证明了乐网战略合作部门正与乐无限接触。
文章中还煞有介事地说,乐无限对此消息不做评论。这种不否认的态度,给人以遐想空间。得了便宜还卖乖,晓毅这孙子,出手够损的。
苏涵打开搜索引擎一搜,这条捕风捉影的传言,已经被各大门户转载了,甚至,数量与乐网与雪多力的发布会的新闻不相上下。曹胖一语道破:“他们这个顺风车啊搭得真TMD 好,媒体都在说乐网B2C ,他们就借势爆料。”
他去乐无限的那天,跟他拍照的,肯定没外人,成晓毅自导自演的这一出,高,实在是高。苏涵想起来,那天,他还给成晓毅出主意:“新闻炒作,要有针对性,你们现在缺投资,要炒作投资人关注的新闻点。
”得,现在,他们还真用上了。
宋云朋打电话给琳达核实消息时,琳达和丁姗姗正在汇总乐网与雪多力发布会的报道,她上网一搜:“宋总,这个情况,我马上了解一下,谢谢你的提醒。”
宋云朋笑道:“如果这时候你还不知道,那我能肯定这是一个谣言。只是,这谣言造得比较好,你们负责战略发展的苏涵的照片,比较迷惑人,呵呵,他不是托儿吧?”
苏涵当然不是托儿,他只是被利用了。琳达意识到,在这件事上,苏涵犯了一个无心的错误。她刚要去找苏涵,转念一想,这个错误,如果被人误以为他是有心在帮成晓毅,那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对于一个企业来说,忠诚就如贞操一样重要。既然宋云朋认为苏涵有可能是乐无限的托儿,那公司的高管就不会做这样的假设吗?她又坐了下来,她需要再冷静一下。
成晓毅一看是苏涵的号码,接通就连声道歉:“我对不起你苏涵,那文章是我们整的,你看这两天吧,媒体都特关注乐网,我就是趁这工夫再给你们加一把火。”苏涵气得拍桌子:“你不说好了罢手了吗?怎么还没完了?”
“对,没完没完,你们呢,赶快辟谣吧。我们呢,也配合着消除影响。咱们共同谴责发帖子造谣的人。对对,那个是我的马甲。”成晓毅笑得像花一样灿烂。
处理这种事情,对琳达来说,方案是现成的,辟谣就是了。无非是在措辞的拿捏上,是要温和还是要严厉。不过,这个拿捏,应该找谁去拿捏呢?苏涵的错误,如果能被放大一些呢?这会不会是自己的一个机会?
凯文的门,是开着的,琳达深吸了一口气,含笑敲了敲门板。凯文绅士地请她进来,琳达斟词酌句地说:“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她把怀中的电脑捧到凯文的桌上:“网上有个谣言,说乐网要收购乐无限。”
凯文点点头:“我也看到了,刚才,也有咱们的投资商打电话来问我。你们得尽快辟谣,以正视听啊。”
琳达想了想:“我找您来商量,是因为,我拿不太准分寸,我不知道苏涵和乐无限的关系,会,会深到什么程度。苏涵这次去乐无限,我是知道的,他当时去的目的,是为了劝他们别再绑着咱们乐网炒作了。结果,现在变本加厉了。”
“你是说,苏涵和他们……
呵呵,这不可能。”凯文笑了,“这件事儿,你就去和苏涵商量着办吧,分寸呢,你们来掌握。呵,公司大了,别人在宣传上,也想搭咱们的便车,也能理解。我相信你们能处理好。
” 琳达走出凯文的办公室时,心里一阵发凉,脸部的肌肉有些僵。自己砍出去的这一刀,砍到了棉花上,琳达感到自己陷入一个危险的境地。
自己想借机放大苏涵错误的心思,凯文是否能看得出来?他又会怎么看待自己?当然,糟糕的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一旦传出去,苏涵又会怎么对待自己?
琳达一直坚信,自己这次越级沟通,是有足够的合理性的,毕竟,苏涵是当事人,应该避嫌。但凯文对苏涵的信任根深蒂固,这倒衬出了自己的小人之心。
走在工位间的长廊里,有人跟她打招呼,她都没有意识到。她为自己出了这一手昏招而懊恼。她提醒自己,要冷静下来。做事之前不要怕,出事之后不要悔。好在,还有补救措施,可以打一个时间差。
琳达快速走到苏涵的办公室:“哦,曹胖也在这里啊,刚才,我碰到凯文了,他说网上有人造谣,都引起投资人的关注了,他让咱们商量一下怎么辟谣。”
“你来得正好琳达,我也正想找你商量一下呢。”看着苏涵焦头烂额、等待救援的神情,琳达暗自庆幸,自己来得不算晚,几句话,就让一切行动都合理化了,可她的心仍在怦怦地跳,好悬,自己给自己挖下一个坑,差一点就掉进去。现在,虽然危险解除,但一切已不再优雅了。
“狗咬狗一嘴毛。”曹胖话一出口,就觉不妥,忙声明,“我不是说咱们是狗啊,我是觉得,这种事儿,不值当去辟谣,咱们一说话,人家顺竿爬,乐无限又能做一轮的传播。”
琳达的态度也是旗帜鲜明:“可是,如果我们不回应,媒体就会猜测,这是默认。乐网是上市公司,凯文说,有投资人都在过问了,我们应该正本清源。”
曹胖这下抓着话柄了:“干嘛听凯文的?他对公关不是不专业吗?”琳达本来心里就挺乱,现在被他呛了一句,竟一时哑口无言。苏涵心里的怒气横冲直撞,没心思跟他俩斗嘴,他两手狠狠握了握拳,强制自己稳住情绪:“两害相权,我们还是回应的好。”
解铃还需系铃人,苏涵很快写了一篇微博,以莫名惊诧的语气,调侃了网络传言的捕风捉影。并声明:作为战略发展部的负责人,从未听说公司有收购乐无限的打算,“难道,我去餐馆吃饭,就是乐网要收购餐馆吗?”
琳达安排红海搏浪知会媒体,乐网对网络传言不置评论,但传言中的当事人苏涵,已通过微博正式辟谣。
无论怎么辟谣,成晓毅都能顺竿爬,他也通过微博辟谣,特别强调:“基于对乐无限技术平台的信心,我们会坚持独立发展之路。”
这个话题,在网上折腾了三四天才算消停了。苏涵刚松了口气,乐无线事业部的同事就找上门来:坏了,现在好几家运营商,在续合作协议的时候,要求调整分成比例,希望我们能让更多的利润给他们,否则,他们在资源上,将考虑扶持乐无限。
董事会上,COO 丘华强很不客气:“成晓毅他们,才被裁掉几个月,就弄出个乐无限来挖我们的墙角,动我们的蛋糕。可笑的是,这个过程,他们是在踩着我们的肩膀往上爬。咱们公关的这帮人是干什么吃的?
被人家耍弄得团团转?”
丘华强虽然在指责公关部失误,但谁都知道,被耍弄的人是苏涵。这件事折腾下来,凯文还真不好张口提议让苏涵做市场副总裁的事了。
丘华强反而像上了发条似的:“公关工作一定要加强,不能外行领导内行。”加强,谁来加强?外行,谁是外行?这个内行,显然是琳达,她在专业上肯定比苏涵更有经验。而且,上海28 届互联网峰会的传播,的确是个漂亮仗。
凯文也不是傻瓜,琳达越级反映苏涵与成晓毅有串通嫌疑时,凯文已敏感地察觉到了,琳达有野心。丘华强看来是想为琳达清除障碍,可自己怎么向苏涵交待?不过,抛开情感因素,有野心没什么不好,有野心,就有动力。现在的苏涵,虽然还有惯性的激情,但野心,的确少了。
整个夏天,都属于雪多力功能水。乐网B2C 卖雪多力的广告,铺天盖地出现在各大媒体上。主题是:“要买雪多力多功能饮用水,就上乐网乐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