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再次从东边缓缓升起,不过今天的矿场注定着不太平。即将会在这里进行一场生死决斗,这也是柯奇在这片山谷里接任王以来,第一次地位受到了别人的挑战。
一大早,山谷里的苦力和监工就早已经等候在了这里,虽然矿场围了上千人,但是却鸦雀无声,除了风声呜啸之外,再没有半点异声响起,他们焦急地等待着接下来的决斗。
对于这场决斗,苦力和监工的态度可以说是泾渭分明,苦力这一边当然希望云翔能赢,很多人都被他昨天那番正义凛然的说辞给打动,如果他能替代柯奇成为这里的统治者,那么苦力的处境显然会得到改善。
而监工这一边则是希望柯奇能赢,并不是他们对柯奇有多么忠心,而是万一让云翔赢了,那么柯奇在这里建立的“政权”就会被颠覆,这些人失去现在的地位不用说,甚至还会受到新王的清算。就算为了他们自身的利益考量,也必须支持柯奇赢得决斗。
终于在某一刻,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在矿场外面响了起来,紧接着一个单薄的身影,在近千道目光的注视下,不轻不重地走到了人群中心。
云翔率先到场了,他的目光无喜无悲地在人群中扫过,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给他加油打气。并不是这里的人都不看好云翔能赢,而是怕他万一打输了,支持他的人恐怕会遭到柯奇的疯狂报复。
而就在云翔经过出晨身边的时候,出晨还一个劲的拿眼神示意他,让他不要忘了昨晚上自己对他说的话,一定要找机会杀了柯奇。
可惜令出晨险些抓狂的是,就在云翔经过他的身边时,又悄悄地把那把多兰匕首塞回到了对方的手中。经过了一晚上的深思熟虑后,云翔最终坚定了想法,他并不是柯奇,杀人还是超过了自己的底线,他没办法做到让一个生命在自己手上消失。
没多久,柯奇也到场了,他还是那副欠揍的老样子,藐视一切的眼神,从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对于他来说,这场决斗就好像游戏一般。只不过他的眼睛在看着云翔的时候,稍稍闪耀出一些异样的光芒,看来他还是比较看得上眼前这个对手的。
而当柯奇刚走上前时,那些监工就像见着亲爹似的,纷纷围了过来,嘴里说着令人脸红的奉承话。不知道的人,绝对不会以为他是来这里决斗的,更像是来开演唱会的。
决斗场上,两人先是互相对视了一番,面容都逐渐显得刚毅,都知道接下来是一场生死对决。
“小子,不得不说一句,你是第一个敢站出来挑战我的,我佩服你的勇气。”柯奇眼光闪烁地盯着云翔,嘴里说了一句夸奖的话。
云翔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得到你的赞赏,我真不知道该感到庆幸,还是感到悲哀。”他在心底对柯奇这个人十分厌恶,自然也就听不进对方的任何话。
柯奇没有生气,嘴里却道:“我知道自己是个坏人,甚至你们私下底都称呼我为恶鬼,这些我都认。不过一个坏人也是懂得欣赏别人的,而我就是欣赏你这样的人。你是个人物,小小的年纪,生死间却能坦然一笑,就冲这份气度,我柯奇打从心底佩服你。”
柯奇虽然狠,但是这个人他狠在明处,表里如一,有什么就说什么。你可以骂他是一个坏人,但是绝不是一个阴险小人。
听到这话,云翔气愤地质问道:“你既然知道自己是坏人,那么为什么还要为虎作伥,践踏别人的生命和尊严呢?你不知道这样做都是错的吗?难道你就是为了满足内心那变态的欲望吗?”
“哈哈哈哈,你是第一个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的人,是啊,谁他妈自打天生就是坏人,谁没有想过做一个好人,而我的痛苦又有谁会懂?”柯奇先是冲着天发出一阵狂笑,笑容中既有对生活的蔑视,也有对生活的无奈,然后眼神略显沉着,说道:“坏人也是被逼出来的,你想不想听一听我的故事。”
云翔点了点头,嘴里淡淡地说道:“洗耳恭听。”
柯奇舒了一口气,开始娓娓道来:“我的家乡地处北极寒地,那里常年积雪、土地贫瘠,人民的生活饥寒交迫。那里的土地几乎都是险峻的山岭,即使你再怎么劳作,也依旧填不饱肚子。每年的冬天,都会有许多人活活饿死,甚至有的父母会杀死自己新出生的婴儿,只是为了不让他们来到这个世上受苦。
我的父亲是地主家护粮队的一员,每天都会有大批的饥民来地主家抢粮食,而我父亲几乎每次都是受着伤回家。
后来,我们那里闹了饥荒,来抢粮食的饥民特别多。我的父亲由于没有守住粮食,被地主活活的打死了,死后就被人扔到了山上,喂给那些豺狼虎豹,死的一点尊严都没有。当我们家得知消息的时候,山上就只剩下我父亲衣服上的几根布条。
我的母亲到官府去告地主,可是穷人告富人必须先挨板子。而且由于家里没钱,根本打不起官司,最后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父亲死了,母亲只能独自一人抚养我和我妹妹,日子就过的更辛苦了。在我十四岁的时候,我的妹妹也死掉了,她是饿死的,由于家里没有吃的。我记得母亲为了让妹妹吃上东西,在地主家门口跪了一天一夜,最后也就借来了一小包面粉。
当我母亲把面粉做成馒头的时候,我妹妹还没吃上,就已经倒在我的怀里。她死的时候,嘴里拼命地叫唤着:‘哥哥,我好饿,我只想吃一块馒头。’不过最终她一口都没有吃上,我当时感觉到自己是多么的没用。
故事还没完,我妹妹还没下葬,地主就带着人逼迫我母亲还那包面粉,可是当时我们孤儿寡母的又能拿什么还呢。最后,被地主逼着写下了高利贷,就这样利滚利、利滚利,我母亲卖了房子,卖了田地,终于还清了那包面粉,可是那时我们家已经一无所有了。
最后,我母亲选择在村口的一棵歪脖子树上上了吊,留下我孤独一人活在这个世上。我当时好恨啊,难道贼老天就真的瞎眼了吗?难道穷人就活该家破人亡?
就在那一天晚上,我偷偷地潜到了地主家里,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然后把他们家的粮食都分给了村里的穷人。我不后悔,那种人就是一个活在世上的恶鬼,我杀了他就等于救了一大群和我一样的人。
可是最后怎么样,那些分到粮食的村民不仅没有感激我,而且把我五花大绑地送给了官府,只为换取那一点点的赏金。我被判了死刑,等候秋后问斩,可是地主的家人不想让我死的那么痛快,他们买通了狱卒,用钉子在我身上到处开眼。每天我都要经受着如同地狱的煎熬,而就在那一晚,我终于觉醒了第二化身——
我冲出了牢房,杀光了狱卒,然后回村又杀光了那些村民和地主的家人。一连杀了一百多口人后,官府终于把我列为了最大的通缉犯。我从北逃到南,一边逃一边杀人,当初那个杀地主为民除害的我彻底消失了,现在的我已经成了一个活在世上的恶鬼。直到后来我逃到了这里,认识了黑胡子,便答应他做这个王。(屠龙勇士变恶龙)”
说完,柯奇一把扯开衣服的扣子,上面布满了如同鱼鳞一样,密密麻麻的钉子眼伤疤。真的难以想象这个人当时究竟受到了如何残酷的对待,究竟又是如何挺过来的。
云翔的眼中略微显得有些浑浊,眼泪在眼珠里打着转,他能想象到那种痛苦、那种无助。为了一口吃的,家人相继惨死,人命是何等的低贱。(莫言说过,人活一口气,不如人活一口食,肚里有食,要脸要貌;肚里无食,没羞没臊。)
柯奇穿好了衣服,冷哼道:“我给你讲这个故事并不是为了让你同情我,而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老天让我死,我就偏不死,我还要活给所有人看。不仅如此,我就要成为你们口中的恶鬼,不会再在乎任何人的感受。”
说出这番话后,柯奇顿时觉得舒畅无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跟云翔讲这个故事,或许不想让这件事永远留在心底。
云翔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道:“我知道你很痛苦,不过也不能把这种痛苦强加给别人,你应该去帮助那些和你一样遭遇的人。”
听到这,云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十分的可怜。是啊,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或许用在某些人,也可以这么说,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永远不要让一个人彻底丧失希望,要不然真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来。
“你不要再多费口水,真正的我早就已经死了,死在那个肮脏并且昏暗的监牢里。现在你看见的,是一只恶鬼,一只留在人间的恶鬼。”柯奇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着,或许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他的心早已经死去,活下来只是一副带着仇恨的皮囊。
“我不管你有多么痛苦,但也不是你作恶的理由,我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打倒你。”云翔脸上恢复了先前的那种刚毅,身体上不断升腾着强悍的气息。
“很好,小子,和我决斗不必手下留情,我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你的。反之,如果你想把我这只恶鬼送回地狱的话,眼下也是一个十分不错的机会哦。”柯奇眼皮轻抬,凝视着面前这个少年,那对漆黑的眸子中,似乎跳动着许些难以掩饰的波动。是屠龙勇士的执著吗?看来是时候该结束了,恶鬼就应该待在地狱才对。
云翔略微有些惋惜的叹息了一声,然后大声吼道:“战吧,柯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