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来,还是觉得从前好啊,刚才蹲在阳台上抽烟,望着楼下灯火通明却少有人至的店铺。风并不凉,这个时候南方的天气有些潮湿,空气中带着很重的水汽,我们管这种天气叫“南风天”。
我从六楼看出去,刚刚好瞧见对楼的屋顶,那倒是一成不变的,一泵水箱,几盆稀稀拉拉的什么植物。记得小时候我就在心里悄悄说,幸好我没有住在那里呢。楼下面有家狭小的首饰店,我的耳洞就是在那里打的,好像一对是五块还是十块,因为便宜。现在看到的是一家无人售货取代了它。我并不清楚那一家无人售货每个月销量怎么样。我对里面的东西没有兴趣,只是觉得需要而已。
已经忘记是多小的时候了,每次夏天家里都会买西瓜,我和妈妈会在吃过晚饭之后,抱着半个冰西瓜去阳台一边乘凉一边享用。妈妈每次都会把第一口中心的西瓜给我吃,我还记得那个味道,充斥整个口腔的冰凉和迟来的甜蜜,我感受那口冰凉凉的西瓜从喉头进入食道的感觉,或许它是一下子滑到我的胃里,然后砸到胃液里面的,我不知道。只想着让妈妈再给我吃上一口,然后把黑圆的西瓜籽顺着阳台栏杆吐了出去,故意吐的用力,想看它快乐的曲线,可惜天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什么都没瞧见。
那时候父亲已经从广东回来了,只是我朦朦胧胧的晓得,父亲好像患了什么病,似乎是某种难以治愈的病症,是叫什么来着,帕金森吗?我当时并不清楚,也没有意识到什么,只是觉得父亲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可是我没有想到或许他这一辈子都好不起来了。父亲得病后再也没有去工作,家里主要的经济来源就是母亲在超市的销售工作,那是一份工资两三千的工作。母亲的学历并不高,她是从农村来的江西女孩子,没有什么特别的本事,就是勤劳能干,当然她也没有褪去大大咧咧脾气暴躁的性格。我的父母,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我的家庭真实的经济情况,是的,我从来都不清楚,我也不知道这算是他们对我的一种保护还是一种隐瞒。我曾不止一次为我的未来担心害怕迷茫,一方面是因为自己本身的学习不够好,另一方面是怕有哪一天我可能过上比现在还差劲的生活,像是做梦一样。
高中开学,班主任问我们是否有贫困生需要资助,但是我们要提供低保证为证明。我想了想,打电话问母亲,母亲告诉我这要去问我父亲,但是我们家没有办低保。一个连上税都不需要的家庭为什么没有办低保?蓦地想起初中的政治课上讲到上税金额提升到5000元时,我脑海里不由自主的蹦出,我家连上税都不用诶,在张嘴的那一煞那,我的理性,自尊,克制住了我的嘴,让我尽快把这句话吞进了肚子里,到小肠,甚至是直肠。然后的一次,在饭桌上,父亲说起来低保的事情,他是这么说的,我们家不办低保,为了那几百块钱让你丢面子多不好啊是吧。那一刻,我竟然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只是搬出了敷衍的傻笑而已,就这么过了吧。我的父亲也是个好面子的人,即使他自己不承认。
我开始想要哭,想要流眼泪,是那种不管不顾的流眼泪,我不知道为什么哭,大概就是想哭而已吧。
我的从前真的很好,这个从前要从小学毕业后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