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成宽家。
在众多的木材商中,有一个又粗又矮的男人显得很特别。
说他特别是因为他的左手小拇指只有半截,又因为他姓杨,所以他的大名反而没人知道,只知道他叫半指杨,后来给叫白了,叫成了“半只羊”。
他原本是红松电影院看大门的门卫,一个月只有三十多元钱的工资,后来电影院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他成了无业人员,家里穷的叮当响。
有一次他窜入电影院附近的一户人家行窃时被主人给当场抓获:“你这个专门偷鸡摸狗的王八蛋,偷东西偷到老子的家里来了!老子让你偷!”
说罢就是几个大耳光。
半只羊捂着脸可怜巴巴地哀求着:“哥哥,我也是穷急了才到你家来偷东西,我工作的电影院黄了,连饭都吃不上,这是实在没办法才偷你家的东西。请哥哥消消气,放过我吧,再说我也没有给你家造成损失。”
户主:“你是没有给我家造成损失,但那是因为我回来的及时。假如说我回来的晚了一点,你还保不定给老子偷成啥样了呢。”
半只羊:“这都是弟弟一时糊涂,等以后弟弟有钱了,一定请哥哥好好地喝上一杯。”
户主:“你他妈的少给老子来这一套,就算你没在我这里偷成,也肯定偷过别人,现在我就送你去局子里,交给警察来处理。”
半只羊一听对方要送自已去公安局,他吓坏了,双腿一软跪了下来:“哥哥,我求你了,千万别把我送进局子里去,要是进去了,不死也要扒层皮。”
户主:“不想进局子里也可以,但是为了防止你以后再偷东西,同时也为了教训一下你,你必须自已把自已的手指给砍下来半截,不然我怎么相信你。”
半只羊一听要砍掉自已的手指,吓得直摇手:“这也太狠了,你打我一顿都可以,千万别砍我的手指,我没了手指怎么干活啊?求求你放过我吧。”
那男人冷笑了一声:“放过你?别做梦了,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送你去局子里,要么砍掉自已的手指。你砍不砍?!”
万般无奈,半只羊只得站了起来,来到切菜的砧板前,用颤抖的右手拿起菜刀,对准自已左手的小拇指,眼睛一闭一刀砍了下去。
从此他的左手小拇指只剩下了半截,还获得了“半只羊”这么一个绰号。后来他有幸遇到于成宽,凭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巧嘴,很快就博得了于成宽的好感和信任:“老杨呀,我想听的话别人的嘴里说不出来,只有你能说出来。以后我有什么事就交给你替我去办,费用由我出。”
“你这么会说脑瓜还机灵,你完全可以象我一样做木材生意。想不想做生意呀?”
半只羊:“想是想,可是我没有本钱。”
于成宽:“这好办,只要你肯干能吃苦,我可以借给你十万元做本钱。不出三年,你就会成为一个有钱人。”
半只羊听了感激涕零:“头,我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你放心,如果你能借给我十万元,我保证以后会分文不少地把本钱还给你。如果我少了你一分钱,我就会自已用菜刀把脑袋给削下来!”
于成宽大度地:“那十万元对于我来说只不过是个零头,你挣上了再还,犯不着削脑袋。”
半只羊:“我保证不出三年就会还钱,我说到做到,绝不会让头失望。”
两年后。
半只羊真的提着十万元本钱给于成宽送了过来:“头,感谢你对我的大力帮助和提携,我现在挣了有三十多万,就象你当初预言的那样,真的不出三年,现在我把这十万元本钱还给你。”
于成宽接过钱:“老杨,你确实说话算数。原以为你还得过一段时间才能还钱,没想到你的能力还不小,居然提前还钱。”
半只羊:“那是那是,说话不算数的话那还是个爷们吗?我能这么快就还钱那是托你的福,没有你的帮衬别说二年,就是二十年我也还不上。”
于成宽:“目前你的买卖怎么样?有什么困难?”
半只羊:“木头和木板都卖出去了,主要销往大风,目前我没有什么困难。”
于成宽说了句“有难处和我说,我帮你解决”,便提着那十万元钱和李春兰进卧室去了。
待他再从卧室里出来后笑眯眯地对半只羊问:“老杨,今晚我要到乌市请车皮,打算带你去,不知你意下如何?”
“带我去?”
半只羊愣了一下,接着便又惊又喜地:“愿意,愿意,我早就想跟着你去了,也好见见世面。”
接着他便坐在沙发上滔滔不绝地恭维起于成宽来:“这么大的柳树市,谁不知道咱们于头的大名,连市长都比不上于头的名声响亮!看你们家日子过的,那是一年比一年强,象这么大的豪华楼房,现在也没有几个人能住得上;咱们老于头白手起家,才四年的功夫,就又有房子又有车,火箭一样的致富速度!自已富了还不忘帮助穷兄弟,我就是咱们于头一手带出来的,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咱们于头。”
在所有的木材商中,也有敢当着于成宽的面称呼他为“头”的,但是象半只羊这样直呼于成宽为“老于头”的,还是第一次。
而于成宽在听了他的这通夸奖后,不但不生气,反而感到很舒服:“那是当然。嗯,我这个人最乐意帮助别人,特别是看到别人在我的帮助下也富了,我感到很高兴。”
这时张娟抱着瑶瑶挺着个大肚子从外面走了进来,接着于峰、于波和洪春阳也鱼贯而入,客厅里一下子挤满了人。
洪春阳和于波如愿以偿地再次牵手在一起,幸福和快乐写在两个人的脸上。
自从大年初四他离开自已的家之后,在于波的介绍下,他就一直以于波男朋友的身份,替于成宽跑腿和办事,直至当上朗乡加工厂的厂长。在于家,他颇得于成宽一家的好感和信任。
沙发上的半只羊一见张娟怀里的小瑶瑶,眯着眼睛满脸堆笑地站了起来:“这小姑娘长的真漂亮,又聪明又漂亮,一半象她爸爸,一半象她妈妈。嗯,满百天了没?”
张娟:“她是去年夏天生的,早就满百天了。”
半只羊听了,立即从兜里掏出钱包,从钱包里拿出三百元钱:“都怪我生意太忙,没有在你女儿过百天时给点什么,这是三百元钱,请你替她收下,一点小意思。”
李春兰见了客气地:“老杨,孙女还小,不会花钱,你就别给了。”
于成宽也说:“不用给钱,不用给钱,咱孙女满百天时我一下就给了五千多元呢,咱孙女不差钱。”
半只羊却执意要给:“你的钱是你的钱,我的钱是我的钱,你的钱不能代表我的心意。”
说罢把钱硬塞到张娟的手里。
乌市七台河宾馆。
坐了一夜火车的于成宽和半只羊,来到宾馆三楼自已的房间。
一路风尘仆仆的两个人,放下手中的旅行包,准备先到卫生间洗漱一番。于成宽把装有现金的公文包放进床头柜里,然后就拿着毛巾香皂和漱口杯,到卫生间里洗漱去了。
屋内,半只羊见于成宽离开了,贼眼盯上了床头柜。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头柜前,用手拉了一下柜门,发现没有上锁,侧耳听听,只听见从卫生间里传出“哗哗”的流水声,他知道此时于成宽正在洗脸。于是,他轻轻地拉开床头柜的柜门,从里面拿出装钱的公文包,老练麻利地拉开拉链,只见里面全是一沓一沓的钱,少说也有三四万元。他从中快速抽出半沓钱揣入自已的怀中,接着再把公文包拉上拉链,放回床头柜内,再轻轻地把柜门关好。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站在窗前看街景。
于成宽洗漱完毕,边用毛巾擦着头发边走出了卫生间。
他见半只羊盯着窗外看街景,于是催促他:“老杨,你也去洗一洗。”
半只羊转过身来,谄媚地说:“我这就去洗,这就去洗。这不,我看你洗脸去了,屋里没人,怕有人进来偷东西,我一直帮你看着东西呢。”
于成宽听了很不以为然:“门插着呢,谁也进不来,不会丢东西的。”
说着他坐到床上,把毛巾和漱口杯放在床头柜上,接着打开床头柜,想看一看放在公文包里的车皮申请表。当他打开公文包时,明显感到包里其中的一沓钱少了一部分,他还以为是自已眼花,便把钱全部拿出来反复清点了一番,没错,只有三万五千元。心想真是奇怪,明明包里放着四万元钱,怎么变成了三万五千元了呢?
于成宽满腹狐疑地来到卫生间门口,对着半只羊问:“老杨,我的包里怎么少了五千元呢,刚才有没有生人进来?”
半只羊嘴里正含着牙刷刷牙,听到他的询问后,他满口泡沫含糊不清地回答:“刚才嘛,没看见有什么人进来。你是不是只带了三万五,而不是四万元?”
听了这话于成宽也有些糊涂了,心想也许自已真的只往包里放了三万五,而不是四万元。
返回卧室,他拔打了妻子的电话,他想和妻子核实一下,因为钱是妻子和自已一起放包里的,昨晚到底放了多少钱呢?
李春兰在电话里听了于成宽的话后,也觉得很奇怪,但她肯定地告诉丈夫:“昨晚你的公文包里一共放了整整四万元,绝对没错。你好好想一想,是不是你在火车的卧铺上被人给偷了?”
于成宽:“没有呀,我在火车上一直都把钱压在枕头下面,一直是钱不离人。再说如果真的有人偷的话,为什么只偷了五千元而不全给偷了呢?”
李春兰:“这我就不明白了。你路上没有丢,这么说那五千元是你到了宾馆之后,自已长出翅膀飞走了。”
“长出翅膀自已飞走了?”
于成宽反复地品味着这句话的含义,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放下电话,于成宽对刚从卫生间里出来的半只羊有些自嘲地说:“我老婆说我的包里一共放了四万元,一路上都没事,可是偏偏当咱俩住进宾馆之后,包里的五千元却自已长出翅膀飞走了。”
听了这话,半只羊的脸唰地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他还以为于成宽已经知道了是自已偷的,于是急忙从怀里往外掏钱:“于头,钱少了五千,我现在就还给你,我这正好有五千。”
于成宽却阻止了他:“老杨,我不是说钱被你给偷了,而是说钱也会长上翅膀,自已飞走。”
半只羊听了这才放下心来,用有些责怪的口吻对于成宽说:“于头,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看,钱放在你的包里,又放进了床头柜,怎么会自已飞走呢。”
于成宽话里有话地:“是啊,有价值的东西是越藏越丢。早知这样,我还不如一进来就把钱给扔在地上得了,也许那样反而不会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