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是不打仗了,这些将士们怎么安置?”
光是驻守在长平城外的将士就有十万,还没算其他地方的士兵。这几年朝廷因为征战没少在全国各地征兵,加起来怎么说也得有个几十万了。
罗晋伸手在顾青的头上敲了一下:“怎么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国家无战事的时候,将士们一部分可回家,剩下的要一边操练一边屯田。如北疆这般与邻国接壤的地方,还是需要长年驻守的。”
顾青了然的点点头,也就是说她的图白献了?
她想了想也不完全是这样,她还有许多想法和知识需要实践,如果这些东西仅凭她个人的力量是很难实现的。
相反若能借助一些其他的力量就会变得容易许多。
叶离自进都城后一刻不停的进了皇宫,明政殿外早有侍从等候他多时。
不待他走近,那侍从就极有眼色的让开了门口:“皇上已等候多时,叶将军快快进去吧。”
叶离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侍从悄悄的抬眼看了一眼,在他冻人的目光横扫过来时,将脸深深的埋了下去。
明政殿内庆帝端坐于高台之上,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袍角的纹路似金色的波涛般汹涌直下。
庆国近几年虽战乱不断,但庆帝确是一位真正的开明之君,这些日子以来他没日没夜的都在思考北边的战乱,心力交瘁之下连鬓角的白发都多出不少。
叶离自殿外大步而来,黑色的铠甲在他走动的时候声声作响。他走至大殿中央双手抱拳朗声道:“臣叶离,参见皇上。”
庆帝抬手示意他起身,直接了当的问道:“叶将军不必多礼,此番急召你回来,是为了陈国议和一事,你怎么看?”
此事叶离在进宫之前就早已知晓,两国开战百姓民不聊生,连年的灾祸又使庆国元气大伤,若是能议和自然也是给庆国一个喘息之机。
叶离思附片刻:“启禀陛下,陈国派使臣前来愿意以割让三个城池,七百万两白银。五千匹战马为条件议和。臣主张议和。”
庆帝目光深沉,缓缓点了点头。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环视了一圈朝堂下站得笔直的大臣们:“诸位卿家怎么看,可有不同意见?”
众人安静如鸡,叶大将军亲口主张议和,他们这些小虾小鱼的有哪个敢反对?
除了左下方为首的一个剑眉鹰目之人,只见他跨出一步朗声道:“臣反对,臣以为当趁陈国士气大损之际乘胜追击,拿下陈国。”
沈一峰挺直了腰板站在大殿中央,对叶离连个眼角都欠奉。
庆帝忍不住皱了皱眉,经年累战国库早已空虚,百姓怨声载道。他不动声色的看向叶离:“叶将军可还有话可说?”
叶离抬起头,浑身甲胄随着他的转身哗哗作响,只听他语含轻蔑的说道:“丞相久居都城,自是看不见那都城之外的疾苦。边疆连年征战,百姓食不果腹,丞相家一日的泔水怕是都能肥了一村的百姓。”
这话放在朝堂上说就直接是很不给面子了,更旷论上面还有庆帝在看着。沈一峰掀开眼角偷偷向上方瞄去,果然,庆帝已经沉下脸。
他忍着胸膛里的滔天怒意,缓缓说道:“叶将军此话何意?老夫且不敢说兢兢业业,却也自认半点没有失职的地方。”
“呵。。。”叶离轻笑一声,冷然道:“那丞相可知庆国现在有多少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可知整个国家有多少土地荒废无人耕种?又可知有多少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呢?”
沉一峰被叶离的问话噎了一下,他堂堂朝廷一品大员,自然不会关心那些草民如何生计。
叶离又接着说道:“继续开战或许可以一举拿下陈国,可除了陈国还有空桑、大梁。届时庆国与陈国两败俱伤,而战乱又使百姓民不聊生。敢问丞相,庆国当如何自处?”
庆帝真的有些动怒了,叶离所说的何尝不是他想说的,他板起脸来,厉声道:“沈一峰,你可之罪。”
伴君如伴虎,沈一峰只得躬身说道:“臣,知罪。”
庆帝阴沉着脸,掷地有声的道:“朕一相爱民如子,你身为一国丞相,却不能体察民间疾苦,朕要你何用?与陈国议和之事就交于叶将军和礼部全权负责,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出门了,给朕好好地反省。”
一国丞相被当朝斥责,沈一峰的脸都快掉到地上了。朝堂上的大官小官们纷纷噤声,免得阎王打架小鬼遭殃。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沈一峰哪还敢多说,他忍着心中怒火,一副战战兢兢地样子道:“臣有罪。”
自古文武不两力,他与叶离结怨也不是一日两日,叶离今日让他颜面扫地,它日他必将百倍还之。
庆帝高坐与龙椅之上,俯视着朝堂上的一切。
叶离和沈一峰这一来一往的交锋他全都看在眼里,两人私底下有些积怨他心里也清楚。
可只要两人大方向没错,没有做出坑害国家枉顾法纪的事情,一般的争斗他是不会管的,相反他还很乐意看到他们斗,朝堂上不能出现一家独大的场面,只有制衡方能长久。
庆帝挥退了沈一峰,稍显困乏的眨了眨眼,这几年他的体力确实不如从前:“诸位卿家若无事便退下吧。”两国暂时休战,他感觉压在身上的担子轻了些,心里一放松,人就觉得乏了。
话音落下,叶离忽然上前一步自怀中拿出一叠细麻布,双手平举着道:“臣有一物进献。”
满朝文武都好奇的伸长了脖子去看,见竟只是寻常的细麻布而已。
这些人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沈一峰低垂着眼皮暗嗤一声:“不自量力。”
庆帝眸光微闪,能让叶离在朝堂上郑重其事拿出来的东西,自然不会是凡物。
执殿侍从会意的走过去将那叠细麻布接过来递到了庆帝手中。
庆帝接过,缓缓将麻布展开。
麻布上画着许多大大小小他不曾见过的图形,每个图形旁边还有许多小小的标注。麻布最下方有三个醒目的小字:说明书。
他疑惑的看了下去,目光忽然变的深邃起来。
良久,庆帝将目光从麻布上收回,按耐住心中的躁动,抬头看向叶离:“此物可是你所绘?当真如那说明书上所说?”
叶离回道:“此图乃是一个叫顾青的人所绘,臣已另工匠抓紧时间制成了一台。确实如图上所示。”
庆帝心里已经有些激动了,但他还是不动声色的问:“用此耧车播种,一天可播多少亩地?”
叶离皱了皱眉::“此物匆匆制成,具体能播多少还需实践后才能知晓。”
“那这耧车你可带来了?快传人速速去试。”庆帝是真的着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证实这个东西是真的好用。
朝臣们面面相觑,究竟是什么东西竟能惹得皇上如此为之色变。
叶离目光在执殿侍从身上扫过,那侍从立刻会意的向庆帝行了一礼,谄媚的提醒道:“皇上,此时正值严月呢。”
庆帝闻言放松了身体,笑道:“是朕太过心急了,竟然忘了这深冬节气。”
执殿侍从腰弯的更低了:“皇上爱民如子,实乃苍生之幸,万民之福。”
庆帝大笑几声,将图纸交于侍从手中,开怀地道:“诸位卿家统统都看看吧,这上面的东西可有人见过?”
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庆帝如此重视,大臣们慎重的接过图纸传阅起来。大殿中渐渐响起嗡嗡的议论声,良久图纸又交回庆帝手中。
“咳咳。。。”庆帝清咳几声,殿内渐渐禁声。
工部侍郎韩章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臣观此图甚为精妙,此发明乃天下百姓之福。”
吏部侍郎石亮跟着出列回道:“启禀陛下,臣以为应嘉奖发明此物之人。”
庆帝笑着点点头:“不错,如此大才之人,当委以重任。”
“启禀陛下,臣有话讲。。”一片君臣和谐的场景之中,突然插进来这样一句话来。
庆帝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谁这么没有眼色在这个时候打断他。他看向出声之人,正是丞相沈一峰。
庆帝是一个开明仁慈的好皇帝,最大的优点也是缺点,那便是心软。此时他虽有些不太高兴,但还是开口道:“丞相所谓何事?”
沈一峰扫了一眼叶离,声音平板无波:“臣以为不能仅凭叶将军一人而言就将此事盖棺定论,若此物真如上面所注释的一样,等到春种之后再进行封赏也不迟。”
朝廷册封官员是大事,庆帝也不是草率之人,再说慎重些也没什么坏处。他想了想后说道:“此事暂且放下,等验过之后再做封赏。”
众臣自无不从的道理。但顾青的名字确在着宣政殿内彻底被百官所知,能让庆帝开口赞一声“大才”,开国以来总共也没两个。
一些有心之人,一下了朝后就偷偷派出私卫四处打听起来。
可料他们怎么想也没想到,这个发明出三脚耧车的人,竟然只是西北边陲的一个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