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程淮秀出门时,徐昆和吴邦已经把车马都准备好了,李承压着满怀的兴奋,乖乖地听着徐昆的训导,一旁的怀福想着要回府了也很是高兴,他想着兴许少爷回到家就能全想起来了。
淮秀穿着一件藕粉色的外套,外面再披了件黑红色的披风,耳两边的头发秀气地辫了个小辫,再随其他乌发披散开,带着女性的小娇俏,却又不失干练,李承瞧着甚是好看。
淮秀向各位微微点头,“都准备好了吗?”
“是,帮主。”
“出发吧!”说罢淮秀便牵绳上马,这边吴邦也骑一匹马,李承和怀福连同另一个手下驾着马车,车上其实都是空箱子,但为了掩人耳目还是看上去装得挺像模像样。吴邦本来也让李承骑马,但李承推说自己脚伤还没完全好,使不上劲,改坐马车了。其实是因为李承虽然也骑过马,但基本都是在景区里安全小跑,真要把马当交通工具,李承心里还是有点发怵。另外还有四五个盐帮弟兄也各骑一匹马,跟在车后面。
队伍刚没走出两步,就见林进一路叫着“帮主”跑了出来,说有要事要报。淮秀只好下了马,林进将淮秀引到一边,悄悄耳语一番,说罢又补充道:“昨天夜里跟淮北赵老板喝酒,他跟我说的,我昨个儿回来太晚,没来及给告诉您。”
程淮秀听完皱眉问道:“这消息可靠吗?”
“可靠,赵老板说他找人查过了,是有这么一回事。”
“我知道了。林进,这几日留意各盐商的动态,有任何消息及时知会。”
“是,帮主。”说罢林进又走进一步,满怀关切地轻声说道:“路上小心,照顾好自己。”
淮秀没有回应他,转身上马,一扬缰绳出发了。
李承坐在后面马车上,看林进那不舍又不甘的样子,实在好笑,自己在那里偷乐,怀福瞧见了问:“少爷,你笑啥?”
“你看林执事的样子是不是很好笑?”
“好笑?哪里好笑?”怀福一头雾水。
李承收起笑容,拍了怀福一头:“笨!没啥好笑的,走吧,走吧,上路了。”
李德幸的老家定远县是有名的产盐之地,属安徽省凤阳府管辖,从苏州到定远若是快马加鞭大概两三日便到,若是马车,那不紧不慢走个五六日也是常事。好在这次的马车其实就是个幌子,没载什么东西,走起来倒也轻便,吴邦算着大概四天左右能到了。
李承是头一次坐着马车远行,一开始各种新奇,一会儿驾一下鞭,一会儿站起来望风,折腾了小半天,新鲜感全过去了,只呆坐在怀福旁边,半梦半醒了。程淮秀和吴邦骑马走在前面,渐渐地也拉开了距离,此时,淮秀对吴邦交代了一番朱拓的话,吴邦听了也吃了一惊,“若真是帮里有内应,那可是麻烦了。”
“得找机会试一试才行。”淮秀说道。
“帮主准备怎么试?”
“还没想好,得再想想。”淮秀摇摇头,“林进临出发时给了我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江宁成贤街荣府时有盐车进出。”
吴邦疑惑不解:“这是哪里来的消息?”
“林进说淮北的赵老板给的。”
“赵老板?赵先奎?他是淮北的盐商,怎么会有这个消息?”吴邦问道。
“不清楚,林进说消息可靠,按理无论淮南淮北,运盐通道是过不到江宁府里去的。”淮秀说道。
“盐道一向从淮南淮北直达苏州府,要经过江宁府那就拐了个弯,确实说不通。但是这个消息赵老板怎么知道的?”吴邦还是不解。
“也许他有他的路子吧。吴邦,我打算先拐去江宁府探个究竟,你先押着车继续走,我们到时候在定远汇合。”淮秀当下拿了主意。
“帮主,这不妥,万一有什么事情太冒险了。”吴邦并不赞同淮秀的想法。
“我只是去探个路,不会做什么。”淮秀已经定了心意,“听我安排吧!”
“那让两个手下一起去,多个照应。”
“不必,人多反而引人注目,我一个人行动轻便些。”
“那好吧,帮主一切小心。”
“嗯,前面路边茶铺先歇歇脚,再往前路口我就先往江宁了。”淮秀指着前面说道。
“好,”吴邦转头往后面一招呼,“兄弟们,前面茶铺歇个脚。”
李承还在迷糊中,听到这句话来了精神,总算可以下地走走舒展一下了。
路边的茶铺人不多,两三张桌子上只坐了三四个人,淮秀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吴邦招呼李承怀福过来,再去张罗点茶,其余的人也自个儿找地方歇息落脚。不一会儿,茶铺老板便拎着壶拿着碗过来了。“客官辛苦了,这是运货回淮南吧。”
“哦,老板可好眼力呀,这一眼就瞧出来了。”淮秀笑道。
“嗨,什么好眼力,这条路上的马车十有八九是去淮南的。瞎蒙一下总能蒙对。”老板一边倒茶一边说。
“就不能是去江宁的?”吴邦问道。
“也有,但去江宁的马车更阔气些,来往更密集,那些运货的客官我也都熟脸了。瞧着您几位客官面生,所以赌一赌,猜个淮南的。”老板笑道说。
“这路上最近太平吗?”淮秀喝了一口茶,问道。
“这段还好,可我听说啊前面就不太平了,最近被劫了好几次呢。”老板压低了声音说道,末了又稍稍放松了语气,“不过几位客官不必担心,这劫匪只劫去苏州的车,回淮南的车不劫。”
“这是为何?”李承在一旁听得忍不住问。
“这还用问么?淮南去苏州的车里大多装的啥呀,盐啊!这可不就冲去盐去的么。”老板继续说道。
李承仍有不解:“但也不是所有淮南的都运盐啊,那劫匪怎么知道哪辆车有盐的?”
“这位公子,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贼不扑空,做这行的哪能连这个都摸不准呢,自然是有消息啰。”
“那他们打劫了盐往哪里运呢?这盐可不能随便卖的。”李承追问个不停。
“自然是有路子啦!”老板左右望了望,压低了声音说,“我听说,劫了都是往沿海那边运的了,那边有黑市,赚得多着呢。”
“老板可见过这帮贼人?”吴邦问道。
“没没没,这可见不得,若是撞见可还有命。”老板急急摆手道,末了又悄悄说:“俺有同乡撞见过一次,他有次喝多了酒,迷了山路在树林里打盹,被吵醒瞧见了,十几个人蒙着面,呼啦啦地一会儿就劫走了。不过这伙人倒也还讲些规矩,只劫货,不伤人。”
“哦,这么听起来,这伙人倒不像是山贼了。”淮秀在一边言道。
“山贼?这片地方太平多久了,早没山贼了,江南富庶之地,山贼早下山干别的营生了,哪里还会守着山路吃这份苦。”
“那依老板看这贼人是什么来历?”吴邦笑呵呵地问。
“这我可不知道,知道也不敢说啊!劫盐运盐的营当,那可不是一般的人能做的。你说对吧?!”老板笑着摆摆手,“各位爷慢用。”便退了回去。
一旁的怀福这时却嘟囔了起来:“哼,什么没有山贼、什么只劫货不伤人,我家老爷不就是被这些贼人所害吗?”说罢在旁边生闷气。
李承顾念着自己这个躯壳身份,不敢再多话,拍了拍怀福,叹了口气,也不作声了。
淮秀和吴邦交换了一下眼神,也不再说话。
一袋烟的功夫,淮秀看大家都休息得差不多了,便让准备上路。她一边起身,一边对李承说:“李公子,我临时有些事情要办,前面路口我就先和你们分向而行,等三日后我们再在淮南会面。”
“你要走?去哪儿?”李承心想这一路还没来得及说上两句话呢,乍就要走了呢?
“去一趟江宁,有事要办。你先和吴叔往淮南赶。”
“你一个人?出了事怎么办?”
淮秀听罢笑了:“我又不运货,一个人能出什么事?”
“那我跟你一起去。”
淮秀这时已经转身上马,扭头对他笑了笑,说:“不必了。”言罢跟吴邦点了点头,之后便快马奔去了,留下李承在后面一脸惆怅。怀福这时凑了上来,“少爷,你现在这个样子跟林执事一样,有点好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