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淮秀转头收起李德幸的信,突然听到后面有人说,“帮主,我要一起去淮南。”扭头一看,正是李承。原来刚才李承拐了个弯,躲在墙角听完了所有对话。
“李公子,偷听在盐帮是不被允许的。”
“我是李家的人,李家的事情我不会袖手旁观。”李承并没有接偷听的梗,直言重点。
“此事安危不明,你父亲叫你来盐帮,也是希望我们护你周全。”
“不,没有不明”,李承边说边上前,“此事很危险,刚才我听见了,我一家因此招祸不是吗?我不需要谁护我周全,我也不是小孩子。帮主,盐帮是否讲仁义?”程淮秀点点头,“自然,忠仁公义是盐帮的帮训。”
“既然如此,我虽不是李德幸血脉亲生,但李家一直视我如己出,待我恩重如山。我现在已经知道此事,如果装做不知道,躲在背后,算仁义吗?”
“这……”程淮秀一时答不上来。
“而且我对淮南熟啊,一起去也多个导游,有个照应。”李承又试着耍赖,继续游说。“导游?”“哦,就是向导,向导。”李承说漏了嘴,赶紧解释。
“李公子,既然你在盐帮,就应该守盐帮的规矩,偷听偷看,不够光明磊落,不是大丈夫所为。”程淮秀没有理会李承的耍赖,上前正色言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但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你刚才也听见了,稍有不慎,不但你会有性命之忧,也会连累盐帮和其他盐商,这决不是你妄自逞能、姿意妄为的事情。你先回去吧,我需要跟帮里几个主事的商量一下才能决定。”
李承还有不甘心,但见程淮秀已经面露不悦,只能悻然把话咽下,退了出去。
程淮秀见李承走远,才坐下来暗自寻思,这个背后的大庄家究竟是何来历,如果真的是官府的人,其势力必然大过两淮巡盐总督,若真如此,盐帮又该如何?继续查下去?巡盐总督都不能制衡,难道要上京告御状吗?若不究不查,那又怎样跟众盐商交代,自己又如何对得起帮主这个称号?程淮秀轻叹了一声,暂不去想这些。转身到前书房里处理了这段时间的一些帮务,眼见天色已黑,才起身回屋。
程淮秀住后院西园,这算是整个盐帮大院里最有情致的一处了。进了西园的拱石木门,拐过当门石,便有一精致的小拱桥,架在一清浅池塘上。现在已经过了中秋,池里的荷花早已败去,池边的桂花树落下的桂花成了池里的一抹亮色。淮秀很是喜欢这个季节,正是到处桂花飘香的时候,人也清爽许多。过了池塘有一回廊,再沿着回廊一拐,便是淮秀的住处了,一幢二层楼的小居。一楼是客厅书房,偶尔她也会用来议事,二楼便是她的卧室。此时丫鬟苗儿已经帮她把床铺好,一切打点妥当,“小姐,你今个儿才巡盐回来,路上也乏累了,还是早点歇息吧。”“嗯。”回到自己卧房,程淮秀才算稍稍褪去帮主的头环,松口气。父亲是前任帮主,在帮里德高望重。淮秀是父亲的老来子,自幼母亲病逝,她从小便跟着父亲一道走南闯北、巡盐运盐、处理盐务、熟悉帮务,父亲去逝之后,她便接下了盐帮。虽说比起同龄的女孩子来说,她已是成熟果敢,但说到底也只是二十过半的女生,独自一人的时候,也难免想松弛一下。卧室二楼的窗边是她最爱呆的地方,推窗眺望,看到天边的明月,听到池塘的蛙鸣,她总算能有片刻时间放空自己。“小姐,都已立秋了,晚上露重,还是别在窗边呆太久了。”苗儿关切道。“没事,”淮秀笑笑道,“苗儿,你先休息吧。我坐一会儿也去睡了。”
“好的,小姐。对了,林执事刚送来一些阿胶,说是前阵子一客商给的,给小姐补身子,说这个……”苗儿还没有说完,淮秀便打断了她,“退回去。跟他说我不用。”
“小姐,这……”
“照我说的办。”林进总是喜欢从商客那里收罗一些东西送过来,淮秀对这个不是很高兴,虽说他也说是给钱买,但终究商客多少会给他面子,即使收他银子也是半买半送的性质,日子长了私下难免有微言。淮秀自然知道林进对她的心思,但不想说破也是不愿把事情搞得太复杂,搞得大家都难堪,惹人看笑话。
“是。”苗儿知道淮秀说一不二,便将桌上的阿胶收了退了下去。
西园外,苗儿将阿胶递给林进:“林执事,帮主说这个还给你,她用不着。”林进一脸不悦的接过来,“这我买的,又不是强人要的。”“林执事,小姐她不爱收你的东西,你就别费这心思了。”苗儿说完转身就走,嘴里还嘟囔着:“每次送,每次退,怎么就不长记性,还老让我跟着被数落。”林进心里也是不痛快,转头看到一个手下,也没看清是谁,把东西往人家怀里一塞便走了。“林执事,这是啥?”“给你的,要便留着,不要便扔了。”林进头也没回,径自走远了,留下这小孩抓耳挠腮的不知如何是好。
抓耳挠腮的还不止这小孩一人,李承在房间里也是坐立不安,想着要怎么才能说服程淮秀带自己去淮南。程淮秀那边是断不能再去求了,刚才就差点被哄出来。徐昆是个老实人,平日里也循规蹈矩的,若去求他估计也是白搭,他肯定说一切等帮主安排。对,去找吴邦,他看上去比较好说话,他说的话帮主好像也比较重视。想到这里,李承起身便去找吴邦。
吴邦听完李承的请求,一改平日里的和善面容,正色言道:“小兄弟,偷听可是盐帮大忌。今日帮主召集我们几个主管议事,被你这么蹲了墙角,容换作别人,早就帮规处置了。也就是因为你初来盐帮,再加上你父亲的缘故,帮主才没发作。”
“吴叔,我知道,那不是因为关系到我们李家我才这样的吗?下次不会了,我保证。”李承赶紧服软,“但是我真的想去,这事关我们李家,我一堂堂大男人有手有脚的,不能坐在这里白等消息啊!我爹也常教导我说要身兼力行,担起责任来。”
“喔……你记忆都恢复了?”吴邦听他提起他爹,以为他都想起来了。
“还……还没有,不过你看,去淮南顺便再去我老家那边,说不定故地重游我也能想起来点什么,对吧?!”李承又想到另外一个说辞。
“好吧,我看你人也有点小聪明,兴许路上能帮上忙。我回头跟帮主说说,但不保证能成啊!”吴邦总算松了松口,李承心想这事八成有戏,满心期待地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