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何萧灿谈话后夏黎脑海里挥之不去他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夏黎的心里莫名其妙地把他和程诚做了一次对比。
程诚作为创业成功的青年才俊,他骨子里的那份骄傲和锐气是挡不住的,他的自信来自于自己在业界摸爬滚打后来一步步实现理想的经历。在夏黎的心里,程诚更像是意气风发、戎装上阵的英雄,但铠甲之下也有属于他的柔情和脆弱。
何萧灿却仿佛就是程诚的对立面,他与世无争,洒脱大度,有着很明确的私人空间和工作关系的界线。恰恰是何萧灿对于关系的分寸把握过于谨慎,使得一直以平易近人形象为标志的他反而给人一种距离感。何萧灿更像是一个把控全局的君主,他不动声色,静观战场风雨涌动。夏黎也猜不到到底他早已预见了多少。
周六上午,夏黎没有工作就没有去报社。她拉开衣橱的门,里面是各类通勤装,大部分是冷色调的,夏黎挑了好久,决定今晚的会面还是穿件简约风的通勤连衣裙。卡其色的主色搭配上身的拼接色块利落但不至于单调,外加一根黑色小牛皮腰带勾勒腰型,方形领和无袖设计又让这么一件通勤装恰到好处地减龄。夏黎又找出她以前专门定制的小羊皮斜挎包,选了一双尖头细跟的高跟鞋。搭配完成夏黎把这些衣物配饰放到卧室角落的沙发上,自己则是再次检查一些关于吴禹帆的材料,以及初步的采访稿。
简单地吃过午饭,夏黎准备睡个午觉补补精神。一个人独居就是这点好,自己的时间规划完全由自己掌控。
夏黎的下午基本就在洗澡、护肤、化妆中过去了,等到夏黎把所有准备工作做好已经是四点半了,夏黎背上包就准备到小区门口去等何萧灿。
四点五十分何萧灿就开车到达了夏黎的小区门口,他下车绕到副驾驶这边给夏黎开车门,不论是共同搭车还是开车接人,何萧灿总是会为同行的女生开车门,这一方面也体现出他出众的修养。
何萧灿上了车准备系安全带,他一边扯过安全带一边看向夏黎:“你今天的造型很漂亮,很符合今天的晚餐主题。”
夏黎脸一红,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不用拘束,我说过了,这次和工作会谈不一样,算是朋友之间的叙旧聚会,而你作为我的女伴参加。等一会儿见面不用刻意地聊关于采访的内容,你不是对他的画挺感兴趣吗?就当是很好的交流机会吧。”
这下何萧灿就相当于宣布夏黎昨晚整理的那些资料和采访稿都白做了,夏黎简直要亏到吐血。
看夏黎的神情不太对,何萧灿问:“怎么了?”
夏黎赶紧摇摇头:“没,我就是有些紧张罢了。”又想到这么用力甩头发型会乱,夏黎赶紧用手理了理头发,试图在包里翻找镜子。
何萧灿长长的手臂一伸,帮夏黎把带有镜子的遮阳板拉下来,他的手臂伸到夏黎面前时,带过来若有若无的古龙水的味道。
“谢谢。”夏黎恨不得像科幻片一般进入到镜子里面,逃离这尴尬的现场。
感受到夏黎的局促不安,何萧灿打开了车载音乐播放器,大提琴低沉的声音从改装过的高级音响里流淌出来,伴随着夏日傍晚温热又带着些湿气的风,让整个车厢都突然放松了下来。
夏黎对着镜子检查好自己的发型和妆容,轻轻地收了遮阳板,倚在座椅上看着窗外,享受着美好的大提琴演奏。车窗落了一半,风轻轻吹动夏黎的头发,她就安安静静地看着街道上的车与人如退潮般向后远去,她心中感慨,M市的这些街道图景她竟然都没有留意过。
何萧灿开口道:“其实通过这些城市街道的剪影可以体会一两分他人的生活。每次开车经过这旧城区的时候我都觉得他们才是真正在生活的人。哪怕我天天经过这条路、在这个城市工作多年,我都觉得我不属于这里。真是体会到了异乡人的疏离。”
夏黎扭头看向何萧灿:“你不是一直在M市生活的吗?”话说出口夏黎意识到自己说到他的私事非常不礼貌,忙想道歉,而何萧灿似是毫不介意。
“年轻时我随父母去了美国定居,之后我选择自己一个人回来工作生活。虽然读完书就回到了这里,但是每天工作和自处都跟这个城市的关联不够紧密。”
正说着,车子减速拐进了一处像私人别墅一样的场所,这里是M市数一数二的餐厅,一般都需要身份认证VIP的客人提前一个月预定,其价格也是格外昂贵。不过对方是吴禹帆,这一切就非常好解释了。
门童接过车钥匙去泊车,何萧灿就和夏黎进了餐厅的大厅。
这家餐厅是一个小型的家族别墅区改建的,包括了餐厅、舞厅、园林等。入门处的大厅被改为了一个娱乐休息区,已经预约但还没有到预约时间的客人可以在这里休息。餐厅的位置都是根据别墅原来的装修选出来的,原来的舞厅现在划出了四个桌位,彼此间隔很大,既保留了客人的私人空间,也没有影响到整个舞厅原有的宽敞大气的装修风格。
夏黎在入门处还看见了一些价值不菲的古董收藏摆在木制展架上,即便安装了防盗的保护设施,但也足够看出老板对这里安保的自信。夏黎跟随何萧灿穿过欣赏收藏品的人往大厅里面的休息区走去,她觉得这个餐厅甚至可以作为私人博物馆对外介绍这里的藏品。
何萧灿走到落地窗边的沙发前停下了脚步。
夏黎顺着何萧灿方向看去,一位男子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院子。他身子修长,手臂搭在沙发靠背上,侧脸的轮廓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却又不失柔美,一双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的耀眼黑眸,此时正看向院里湖泊中的天鹅,嘴角微勾,唇色绯然。夏黎直觉确定他就是吴禹帆。
“禹帆。”何萧灿先唤了他的名字。
男子扭头,看见何萧灿也是满眼惊喜,跟刚刚那个清冷模样仿佛不是同一人。他赶紧站起身走过来拍了拍何萧灿肩膀:“萧灿。真是好久不见了,我没注意时间都没有出来等你……”他的目光转移到夏黎身上,又硬生生地加上:“们?”
“这位是我的同事,夏黎。她就是我之前说的一位很欣赏你的作品的女伴。”
吴禹帆漆黑的眼眸注视着夏黎,身着白色T恤,一副大男孩模样。他语气轻松地打招呼:“嗨,你好呀。我是吴禹帆。”
夏黎赶紧自我介绍:“您好,我叫夏黎,何主编的下属。”
“别说什么工作职务,来这里不谈工作。”吴禹帆笑容灿烂明亮,和夏黎面对他的画作时想象的忧郁形象完全不符。
“哥!”突然一个身影从吴禹帆身后窜出,“啊,原来何主编也在啊。”
熟悉的声音和身影,夏黎仔细搜索着回忆,那个女孩转过身来面朝夏黎时,她突然想起,她就是那个画展上遇见的女人。不过当时白色礼服裙和妆容让她显得更加成熟,今天她穿着鹅黄色连衣裙,把头发编起来,活脱脱一个青春少女。
这位女孩看见夏黎就惊喜地开口:“夏小姐,我们见过。”
吴禹帆和何萧灿听了不约而同地看向她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