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米几乎崩溃的冲进苏浩办公室时,小米正在一间气氛严肃的会议室里款款而谈。她身边坐着的是穿了西装的李总韩总,为了避嫌,小米没有穿行服。
她是悄悄请了事假出来的,“好人做到底”的想法让她连续加班一周,帮助韩总他们完善了业务模型和思路,而且自己做成了PPT。
她还以为自己的心绪不宁是因为紧张,不过可能也是真的,毕竟心灵相通这种事情过于扯了。
她怎么会知道几百公里以外,苏浩正因为震惊而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了。
“行长,杨行长不同意水产集团的放款通知书上签字,款放不出去了。”小李带着哭腔,又急又气,“我说都审批完成的业务怎么能说不放了,人家不搭理我就说了一句有事找他们老总去。”
“理由是什么?”苏浩想起来自己做客户经理时并不是没遭遇过这种事情,心里有些毛,强忍着镇定。
“把调查资料给他一份啊,市里有补贴、还有一部分保险都能陆续到账,好好解释解释。”
小李耷拉着脑袋不吭声,苏浩知道他已经被郁闷和委屈彻底整垮了。
“行长,他们还说了一句话,”小李抬起头,脸涨的通红,已经有眼泪在眼窝里打转转。
“你个爷们儿哭什么,说什么了?”苏浩皱了皱眉头。
“我说业务都批了,不给客户放款人家投诉了怎么办,这不是玩人家吗?他反咬我一口,说总行交代多少回了,不要随便承诺客户能放款,你们自己违规被投诉也没办法。”我一生气,就把电话挂了。“行长,我没控制好情绪,对不起。”
苏浩点了颗烟,心里隐约知道自己被杨行长耍了。恐怕杨行长一开始就没打算做这笔业务,只是为了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把钱还上。他忽然笑了,几天前还以为自己胜利了,没想到被打的这么惨。
跟杨行长的沟通和意料中一样,电话那边的杨行长语气平静还带着一点不以为然:
“苏行长,一定得教育好员工啊,不能随便给客户承诺。”
“你看昨晚的新闻了吗,专家说这片水域今后还适不适合养殖都不好说,这么大的风险,我们停止放款是完全符合要求的。企业那边,你们要做好解释工作啊。”
“今天他们跟我说你们可能之前跟客户承诺了,我还想着你带的兵绝对不会这样做的,不打无准备之仗吗,你说是吧?”
杨行长轻松的挂了电话,苏浩看不到他的表情,也看不到坐在他对面的老熟人。
苏浩挂了电话,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他没注意到小李什么时候出去的,只是点开系统流程,看到那几句扎眼的拒绝放款通知书后,才注意到文件系统里有一份转授权通知书,说的是赵行长因故出差两周,期间工作由杨行长和王行长各自处理等。
苏浩停下了拨了一半的电话,他原本打算拨给赵行长。
“董事长,我是滨海分行苏浩,有个业务问题想跟您汇报一下。”他把电话打给了董事长。简单说明情况后,董事长回了一句“我赞成杨行长的意见,我们要为股东负责,要有全局意识。”
苏浩没有把那句“如果市里追究下来谁负责”说出口,只是以近乎悲壮的语气说了一句“董事长,如果我们这样做,可能会成为压倒公司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啊。”
“苏浩,如果你在处理风险业务的时候这么意气用事,我觉得你可能还需要历练一下。”
苏浩听到那边的电话是重重的挂断的,他掏出桌上烟盒里的最后一课烟,静静地站在窗前,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看着下午安静的海面。此时,看到大片的夕阳播撒在阴冷的海面上,他心里真的冒出一个词“残阳如血。”
一个小时候,当他在那位慈祥的老人面前深深地鞠躬谢罪时,海面已经从蓝色变成了浅灰。小李拉开了财务总监近乎刻狂怒的打在他身上的拳头,苏浩依然一动未动。
老人背对着他,也是那样站在窗户前,两手在背后交叉而卧,手上青筋突起。
苏浩在办公室坐了一夜,第二天十点,小李继续用近乎震惊的速度跑进了他的办公室。“苏行长,陈董事长去世了!”
苏浩声音已经沙哑,他看着小李的表情,估计是胡子拉茬的震惊吓着了小李。
“听说是我们不放款的消息昨天就传开了,今天好几家银行就过去了。最糟糕的是,还我们的两千五百万,因为各家行都不让走钱,是他们找的过桥资金。说好了昨天房款后接着到账,但是没到,他们今天就带着一帮小混混去封了厂房,去了不少记者。”
“陈董事长上班早,总是七点就到。不知道和对方起了什么争执,家人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被医院接走了,家里人赶到时,就咽气了。”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苏浩几乎没有力气,轻轻挤出几个字,冲小李挥了挥手,两行热泪在他眼眶里源源不断的涌出。
苏浩打开电脑,开始在上面敲下几个字,凑近点看,他写的是辞职信。
滨海赫赫有名的企业家骤然去世已经惊动了那个可深可浅的“市里”,贴在厂房门口的封条被几个身材挺拔的工作人员接掉。贴条的小混混早已经无影无踪,而在南城,因为几千万拿不回来的一个人正咬牙切齿的扔掉电话。
“他妈的苏浩,到现在还能摆我一道。”椅子转过来,对面的人送了颗烟给他,椅子上的人接了烟,是老王。
递烟给他的,也不是别人,是钱波。
“看来,这回是你姐姐把你坑啦,”钱波调侃老王,“哈哈。”
老王没吭声,拿起固话来就打,“姐姐,你是解气了,我可是给坑惨了。我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两千五百万呢。”
“你少糊弄我。”
“行,您最好给我个说法。”老王又把手机扔在桌上,有人敲门。
“王总,我回来了,搞定一单。”琳琳意气风发的进来,顺便帮他把桌上的烟灰缸和果皮收拾了。
临出门,钱波拍拍他屁股,琳琳也不生气,笑呵呵的说了个“讨厌”出了门。
与此同时,苏浩已经在打印机里拿起一张纸,认真折起来,叫来了办公室的文书小田,交代她马上把快递发出去。
小田奇怪的看着胡子拉茬的行长,一方面答应着,一方面开始和自己刚看到的新闻互相验证,“行长,您没事吧?”
“没事,今天能寄出去吗?”
“没问题,他们每天来拿一次,今天寄明天就能收到。”
女孩惊恐的出了门,很快,滨海分行的所有人都知道了苏行长今天心情不好,不要来招惹他。
当然,没有人想苏行长今天心情不好,去安慰安慰他。员工没有这个本分,也没有这个胆量。从来,在上司心情不好时离他远远的才是真理。
苏浩慢悠悠的站起来,脱下行服挂在柜子里,换上一件风衣,把口袋里的门禁卡、车钥匙以及行里帮他租的房子的钥匙都放在桌上,下面压着一张签了名字的清单。
关门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办公室真的不错,”苏浩心想。
与此同时,滨海一座气派的大楼里,一间小小的会议室的门也刚刚被关上,
“好,都到了我们就开始吧。金融办的同志先说说情况,简洁一点。”椭圆形的会议桌两旁,一位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用严肃的语气,在他所在的办公室旁,紧急召开了一个会以。
会议的目的是源于在这场事故中受到牵连的第一家市重点企业,以及怎么处理这帮趁火打劫的银行。
秘书匆匆拿着几张纸进来,递给那位会场最威严的主持人,“都在这里了。”
他点点头,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