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雪娘说好两个人分开回去,自己就先行回了宴席,席间有些人早已喝的面红耳赤,也有些人已经昏昏欲睡。
季景宸像是在等她回来,眼神似有若无的注视着大门口,看她回来给息鸣说了句话,他就疾步去了梁泽身边。息鸣抱拳说了些什么,梁泽远远的冲季景宸点点头,他伸手作揖,离了席位,向她走来。
她环顾席间,见所有门派还在,以为是他伤口疼,连忙走过去扶他,压低了声音悄悄问他。
“可是伤口有恙?”
他轻轻摇摇头,引着她往外走,外面依旧冷清,她手搭在他的臂弯,轻轻用力扶着他。
见他引着自己向布夕阁的另一处阁楼走去。那楼不似观景楼,面积不是很大,却比观景楼更加高耸,那枣红色的匾牌上用中原字写着——摘星楼。
“手可摘星辰,这阁楼名副其实。不过,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这不是布夕阁本家的住处吗?”
季景宸依旧不言语,只是领着她进去,门口的弟子也并没有拦他。
进了摘星楼,她发觉这里的格局和摆设倒是很像观景楼,只是它的面积小了很多。季景宸引着她,走上了木阶,木阶尽头是一面铜镜,他伸手将铜镜边框轻轻敲了敲摩擦墙壁的声音传来。
“哧——”
那诡异的声音停止,季景宸伸出手,镜面翻转间,眼前边出现了一间密闭的暗室。这应该是江湖门派都有的密道,按理来讲一般不会让别人知道,阮泠眼神中的疑惑季景宸当然看在眼里,但他现在没有办法去解释。
进入那狭小的暗室,她整个人有些紧绷,那暗室关上门时又是一阵诡异的声音之后就有一些机关一般的声音传来。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吊着脚下的地带着整件暗室向上移动。
强烈的不安感让她紧紧的攥着季景宸的衣角,没一会儿,暗室不再移动,机关的声音再次想起,面前的石墙慢慢打开,明亮的房间让她松了一口气。
季景宸带着她走出暗室,和刚刚房间的陈设差不多,可当她自窗前望去,眼前唯余灿烂星河。
“这是摘星楼的最高处,比之离恨天还要高。”
阮泠踮着脚向下一看,登时腿都有些软,这个高度摔下去,直接升天。
“嘭——”
硕大的烟花在眼前炸开,仿佛伸手可触,绚烂的火光将她的面容衬得瑰丽。
“音音,生辰快乐。”
寒风吹起他的墨发,丝丝缕缕。星眸注视着她,明亮的烟花下满天星河在他眼中。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十月初一,鬼节。”
她生在鬼节,世人口中不详至极,爹爹为了她的名声,从未告知过任何人,每年的生辰她都晚过一天,唯有那庚帖之上写着详细的生辰八字。
“你接阮徽庚帖的时候看到了吧。”
他点点头,面上似乎并无异样。她当年嫁给萧衍,用的是九公主的庚贴,她每每在想,如若真的用自己的庚贴,怕是一辈子都嫁不出了吧。
“我有话跟你说。”
季景宸自怀里拿出牛皮纸封着的殷红纸笺递给阮泠。
“我的庚贴,这是我从广陵王府唯一拿走的属于我的东西。”
殷红的纸笺明明白白写着生辰八字,以及那句“同心同德,琴瑟和鸣。”又看他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柄小巧精致的鎏金海棠步摇,海棠打的逼真,花蕊以羊脂玉打造,步摇下的鸽血石更是颗颗通透圆润,这样华贵的步摇就连曾是皇后的阮泠都很少见过。
季景宸拿下她束发的发带,柔软的墨发披散而下,他伸手拢起半束秀发,冰凉软滑的触感让他放缓了手上的动作,生怕扯着她了。
“你会绾发?”
今日是她的十五岁生辰,照理说是女子较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及笄之礼,一般长辈会为少女绾发加簪,这就代表自家姑娘可以说亲了。
轻柔的拢起她的秀发,她都能感到指尖轻轻擦过发间,当然,偶尔会扯到几根头发,她虽然背对着季景宸,可想到他笨手笨脚绾发的模样就有些想笑。
柔缎一般的秀发触感虽好,可就是这顺滑的墨发他却怎么都扎不好。这望舒姑姑不是说很好弄的吗,这头发怎么不听话呢?看看看,这边又翘了。
好半天了,好不容易绾了个还算像样的发髻,阮泠一直强压着不要有什么异样,其实已经扯掉很多头发了。
海棠步摇别进发髻,两人都是送了一口气。
“礼成。”
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耳尖,低醇如酒的声音钻进心里。
她一连后退好几步,自耳尖至脖子一路发烫,直至燃向心口。
“你…你等等。”
阮泠那一贯平静的美眸此刻慌乱不堪,手中握着庚贴的手却愈发紧。
“我又没对你做什么。”
他哭笑不得的拍拍她的头,表情却慢慢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梁臻不敢杀你,你在陌兰城大可安心,只是…”
这丫头要去凉州城,那里他不敢保证,但是她决定的事定是非去不可了。
“看来,你早知道我要去凉州。”
季景宸耸耸肩,显然是承认了的。
“季大世子,你到底有什么事不知道的吗?”
阮泠努了努嘴,他一向如此对所有事都胜券在握的样子。
“当然有。”
漆黑明亮的星眸注视着她,眼角带着笑意。
“我心悦音音,音音悦吾乎?”
白皙的面容顷刻间就附上红云,水盈盈的眸子第一次有些呆呆的看着他。
“我原以为你不需要我将事事都点明,做这红尘之中的俗人。”
在她心里,前世的纪齐轩就像是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曾经的广陵王世子,就像是天上的神仙。而只有如今的眼前人,才是她心中悦爱之人。
“虽有足够的把握,可我依旧希望音音亲口告诉我。”
她难得的看着自己的脚尖,耳尖烧的通红。
“俗尘纷扰,为君入世。”
什么家国天下,这一世她什么都不想管,她只愿保护珍视之人,她只想为父为女讨回公道,从此立身江湖,仗剑天涯。如今她却偶尔冒出些想法,愿和他做俗尘里的夫妻,柴米油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