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之时,清河郡如同陷入星辰的海洋中。万里星空,辽阔璀璨,如同神女华美的裙摆。
夜色中,东市玉烟楼灯火通明。
八宝玲珑的五层楼阁上,伶人歌娃的娇唱声石破天惊,配合着悠扬的管弦丝竹曲子,足令闻着乐不思蜀,可这些还不过是些开胃小菜,真正受客人期待的节目,是每月一次的楼主献舞。
每到初一,不论生客熟客都早早地等在座位上,吃些开胃酒菜,满怀期待地等着。
观舞最好的位置,是正南面的房间。
屋里红烛高照,玉暖香,红罗帐,美酒飘香,佳人在怀,本是该纵情享乐之时,可此时房间里却静默无声。
“实在抱歉,江参将今日突然身体抱恙,实在来不了。还请众位大人海涵。”
伏地请罪的包栩言语恳切,心里已经把江参骂了千千万万遍。
既然早就决定不来,却不让他一早回绝郡丞,偏要等到现在宴饮开始了才叫他过来致歉。这不是白让人家花钱了吗?
郡丞薛仁里闻言脸上有些愠色,端坐在首席上一言不发。
因为他冷了脸,宴席上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座上有个性格直率的曹吏,沉不住这口闷气,大膀子一甩,便酒坛子砸成满地碎片。
他起身破口大骂:“那厮姓江的好大的脸面,连郡丞大人的酒都敢借故推脱。我看他是不想在清河郡混了,他难道不知……”
正在曹吏险些快嘴说漏什么的时候,忽然有个声音悠悠地唤住他。
“――褚、先、生。”
另一边座位上,一个文质彬彬的幕僚悠悠地出声喝止。
那幕僚两手拢在袖子里,起身先对郡丞抱了个拳,说道:“想来江参军刚刚到任不久,一时水土不服也是有的,大人不必介怀。再说今日好酒好菜,我等都是沾了大人您的光”
薛仁里于是闷闷不乐地点了个头,请他回位置上坐下。
那幕僚转过头来,又对包栩一阵敲打。
“包栩,你既然受命到江参将身边辅佐他接手一应公事,就应当尽心竭力,照顾周全,可不要辜负郡丞大人对你的信任!”
如此一来,责任便都卸在手下人身上,两边都有台阶下。
包栩连声应是,而后退下。
可没过多久,他又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贴着墙角偷偷摸摸地跑那酒席隔壁的房间里。
隔壁房间的布置与隔壁富丽堂皇的风格别无二致。只是红罗帐中空空荡荡,没有酒菜佳人做伴,显得格外冷清。
包栩进门之时,江参正懒散地靠坐在窗棂上擦拭自己的佩剑。
灯火之中,剑身上细致的旋焊纹精美细致,光滑的剑刃映出出男人瘦削俊逸的面容杀气氤氲。他似乎像是细细地观赏剑刃上的花纹,又像是在神游。
“将军,已经帮您打点好了。”
包栩恭敬回复道,然后江参似乎没有在意。他又喊了一声,结果那利刃便“钉——”地一声钉砸他膝盖前不足一寸远的地方,吓得包栩后仰坐地。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还回来做什么?难道不怕我杀了你?”
江参冷冷地说。
“属下、属下实在不知将军何出此言?难道是因为属下差事办得不好,惹怒了将军?若是将军一定要怪罪,还请让属下死个明白。”
侍者说完又往旁边挪了挪,重新跪好,可整个人不住地发抖。
房间里一时静默,只能听见江参慢慢朝他走来的脚步声,而后,那人“唰地”从地上抽出利剑,抵在包栩脖子上。
“你以为我当真听不出,那个谋士与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