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北地郡。
经过好几日荒漠中的跋涉,终于得见城池。
简苇杭此时还穿着一身胡服,手牵一匹黑马,随人群入城。
那马是难得的良驹,通身漆黑如夜色,唯有额前一丛白毛酷似祥云图案。简苇杭甚是喜欢,便取名为“孤云”。
孤独如风,自由如云。
就像她一样。
当时天色初明,马儿不知被谁牵到老萧院落外,脖子上还系挂着一块刻字的木块:简,借马,还骆驼。
简苇杭见到那马匹之时本就有些不快。她不喜欢一切都被别人安排好。那让她觉得不自在。可是她也确实不能骑着一匹快瘦死的骆驼上路——诚然,她和老萧不擅长照顾那种坐骑。
孤云似乎已经察觉到简苇杭心中所想,很不给面子地打了一个响鼻。
“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的。”
简苇杭摸了摸它的长脸,可这时候,远处忽然冲出几十名带长戟的士兵,人仰马翻。
凭着行走江湖数年练就的直觉,简苇杭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于是把孤云栓在无人的巷子里,自己运起轻功蹿上街边屋,一来是躲开街上行人,二来也可借高出实现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着城门前的景象,她心情十分忐忑。
刚刚闭合的城门前士卒众多,装备精良,守备森严,即便是匈奴兵临城下恐怕也得耗上许多时日。
简苇杭心里不由得想起老萧的话。
这是或许是一个圈套,有人想利用她对班夏昭的情谊,除掉她。
“啧啧啧……”
耳畔的声响吓得简苇杭猛然回首,而那刀疤脸就站在她身侧一拳远的位置。她忙退几步,一个未站稳,就直接跌下了屋顶。
“戒备如此森严,你可怎么出城?看来班禹许是撑不到你回去了。”
“是你!”
等她站起身,看清来人相貌之后,眼里便流露出几分鄙夷颜色。
“这身儒裳穿在你身上一点也不合适。”
刀疤汉子闻言自查,那一身蓼青的外袍滚着银边,花纹富丽华贵,即便是后汉国的权贵们穿着的衣衫也不过如此了。
“哦?那我穿什么合适?总比在后汉的疆土上穿一身真宋国的胡服合适吧?”
简苇杭冷哼一声,“阁下又有何贵干。”
“原本还以为班夏昭请的什么好帮手,看你这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吾人甚是担心呐!”
这假书生的腔调激得简苇杭浑身不自在。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反正班夏昭我救定了。先生若是有何指教不妨明言,若是没有,别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
简苇杭说完便要走,可忽然之间,一道紫光从天而降,直直插在她脚边,拦住去路。好在她还有点功夫底子,一个机灵险险躲开。
她站定之后,正要发作时,却被那拦路之物吸住了视线。
那是一柄紫金乌木鞘的古剑,因为被重力钉入图中,此时剑上还震荡着泠泠轻响,如同流水击石,山溪碎冰。
“我的‘漱月歌’,你从何而来?”
男人并不回答,仰天吹了一声口哨,巷道里便传来马蹄声。
简苇杭回身看去,不是'孤云'又是谁?
再看之时,那男人已经不见踪影,里巷中只回荡着一句:“剑先借给你,再输给旁人抵债,大爷可不饶你!”
如此轻功与内力,绝对不是一般小门小派养得起的高手。简苇杭自问行走江湖向来低调谨慎,何时惹过这样的阎王?
她拔出土里的剑,手感很熟悉。
这柄剑是当年她入“鬼斧”时,师父亲手所赠,她用了十年,后来一时逞强输给了简如琢,于是剑就留在了雅文轩……
真的要回去了吗?
简苇杭问自己。
这时候,她忽然觉得胃里有些不适,头也有些眩晕,连带着脚下也酥软无力,撑着身体强行了几步,竟然瘫坐在地。
不对,剑柄上被人下了毒。
她摊开自己摔破皮的手掌,迷迷糊糊之中,想起了一个忘却已久的名字。
隐剑堂。
那是雅文轩家养的杀手组织。组织里几乎全是暗杀的高手,从兵器到制毒,无所不用其极。而那些人只听从雅文轩主之令。
看来她们是恨自己入骨了,即使她离开中原五年之久也还是容不下她……
简苇杭想笑,却连扯扯嘴角的力气都没有,手脚已经完全失去知觉。
如果隐剑堂已经追到她的行踪,那是不是说夏昭也落到了他们手上。
她的汗毛竖了起来,意识已经开始逐渐模糊起来,像坠入深渊,无声无息,又像回到某年某月平平常常没有星星的某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