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书店外，华灯闪烁，流光溢彩。
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此时，许太太歇斯底里的惨叫声，被徐先生一记耳光，扇的没有了去向，周围消音了一般的安静，仿佛在看一部不关已的无声电影，也许现实不是这样……
但是，乔华的耳朵，瞬间失去听觉，
乔华就坐在靠近门口的椅子上，睁着一双无助的大眼睛，瞪着周围熟悉的环境，
杂乱不堪的花店和咖啡店之间的过道上，肮脏的地板上，扭作一团的男女，像上帝没有雕塑完成的人类模具，雌雄粘在一起，又在相互排挤……
面前的许太太，完全同当年的乔太太一样，
虽然暂时战势占优，毕竟钢丝胳膊绿豆锤，叮当几个来回，人已经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早前，抱头被动挨打的男人，翻身像女人一样，一把抓着许太太的头发，按在地上，被男人像马一样，骑在双跨之下，攥起拳头，结结实实捶在女人柔软的胸口，腹部，脸上，顷刻红色的血液，从鼻子里流出来……
乔华眼前一迷糊，仿佛血水蒙住了自己面前的玻璃上，
透过红色流动的血，乔华仿佛时光逆转，返回生活的那栋破旧木头小楼，
乔华眼中的妈妈，还是二十六七岁的模样，年轻漂亮，窈窕高挑的身材穿着一身工作服修改的棉袄棉裤，两条黝黑的麻花辫晃悠在胸前，双手背着乔华，从外面兴高采烈回到家门口，
就在推开门的一瞬间，不晓得屋子里发生了什么？
也不知道为什么妈妈突然捂住自己的眼睛，
就在妈妈松手的瞬间，
一把茶壶朝着妈妈的面门飞过来，背着小乔华的妈妈，闪身躲过。
就在乔太太蹲下身，放下身后，惊魂未定的女儿乔华时，一枚装有茶水的茶杯，擦着母女的鼻尖，敲碎在楼下。
妈妈小声嘱咐小乔华快点下来，躲在一边的同时，
从阴暗的屋子里，冲出一股酒气，还没清身影，
从屋门口踢出的飞腿，朝毫无准备的妈妈身上踢过来，由于妈妈要护着身后的小乔华，没能及时躲开，瘦弱的妈妈被踢倒在地上，
被乔华称作爸爸的男人，跨在妈妈身上，凶神恶煞似地攥着拳头，犹如武松打虎般的架势，捶打着身体下面，毫无还手之力的女人。
那时候消瘦的妈妈，完全没有现在这么胖大强壮，脾气性情也没有现在这般强悍泼辣，细长的胳膊，紧紧抱住头，死命般捂住脸，
躲避着拳头和耳光，
屋子里没有妈妈哀嚎的声音，只有身体被击中的‘噗噗’声……
无数次，小乔华会缩在墙角里，捂着眼，乞求的目光从手指缝隙里窥看，
面前的暴力景象，每次总担心妈妈，会被这个男人打死。
直到妈妈的脸转向自己那一刻，从妈妈极为羞辱的嗓音中挤出催促的声音
“华华，快跑啊，快跑啊，不要坐在那里啊，阿华，快跑啊，不要看这些啊”
“你让她往哪里跑啊，难道和你一样，朝男人被窝里跑么？”
那位被乔华喊作爸爸的男人，一边恶狠狠地扇着妈妈的脸，一边咬着牙齿，从嗓子眼里喷出发狠的声音，这声音犹如铁片刮骨，发出刺激神经的振幅，让乔华不寒而栗，
也只有此时，妈妈才发出乞求的声音
“乔凌峰，我求你，不要当着孩子面，说这些，我求你……”
被妈妈成为乔凌峰的男人，瞥一眼墙角的女儿，
猛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钢蹦，扔给墙角瑟瑟发抖的乔华。
“出去买块糖吃吧，别呆在这里，让我看着恶心！”
而后，依旧拳头不停地捶打着身体下的女人，像是击打一团劲道十足的面团，
乔华看看地上的妈妈，妈妈转过脸，不再看自己。
乔华抓起那枚五分钱的硬币，拉开门一束光，从门缝照进阴黑凄冷的屋内，照在妈妈凌乱的头上，
那条编织精致的发辫，已经变成妈妈身体上男人手里的缰绳，男人松懈的手伸，进妈妈的领窝里，摸索着什么，
奇怪妈妈的眼里，竟然露出一丝笑意……
拳头下的女人，似乎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每次爸爸出差回来，同样的场景都会每日上演，
爸爸出差从来不买礼物，提包里出了酒瓶再无其他。
他们如同上辈子纠结了怨恨的一对冤家，迫不得已拥挤在一处屋檐下，厮打成为永恒的主题。
乔华感觉奇怪，妈妈竟然被拳头打肿了肚子，肚子一天天膨大，膨大，像一枚小锅扣在妈妈的乳房下，极丑，极为恶心的样子。
之后一段时间内，乔华没看到这样暴虐的场面，妈妈开始把旧衣服撕扯成方块布，将大被子里的棉花掏出，做成小棉袄小棉裤，终于在某个夜晚，妈妈分娩了，剩下一对双胞胎，一摸一样的漂亮女孩子……
可是好日子很快就结束了，暴虐的噩梦接踵而来，
喝过酒的爸爸依旧打着妈妈，
只是妈妈变得强悍了，整天酒气熏天的爸爸，却变得不堪一击，打仗还指不定谁在上面，谁在下面。
早先身高马大的爸爸，似乎被酒精彻底麻醉了一般，不但无赖窝囊，还神智不清，有时竟然把襁褓里的一对妹妹同乔华锁在箱子里，
而他，就坐在箱子上面，举着酒瓶，得意洋洋地看着妈妈翻遍屋内屋外，没死没活哭喊着，呼唤着自己和妹妹的名字
“阿华！在哪里啊！”
“阿伦阿尼！我的女儿”
……
爸爸就睡在木箱上，像是欣赏一条失去浪崽的母狼，在荒野中嚎叫，
终于有一天，醉酒的爸爸，被强悍的妈妈一拳头倒在头上，晕倒在床上，家暂时恢复了爸爸出差才能遇到的平静……
第二天早晨，乔华一觉醒来，
发现曾经居住阴暗潮湿的小屋，竟然照进了明媚的阳光，
原来窗口下面的矮墙倒塌了，露出一大块亮堂，
妈妈蹲在地上，一手泥巴，一手砖块，正在垒砌着窗户下面的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