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指着光屏上的残页，淡淡说道：“《秋实鉴》内记载了上古灵膳的配方，其中暗藏玄机，若是能够破解，便有希望得到灵膳师的传承。”
冬离震惊无语，再看向那投影时认真了许多。
他回忆起曾在藏书室里读到的史料，目光闪烁。
当今时代，“灵膳”只是烹制奇珍的代名词。然而在遥远的过去，曾经有先辈研究出独一无二的配方，把奇珍的妙处发挥到极致。
那种级别的灵膳与丹药无二，对通神者的修行大有裨益。而掌握了这种技艺的通神者，便被称作灵膳师。
对一方势力而言，灵膳师的存在能够大大提升强者的数量。因为奇珍本就是绝佳的修行资源，灵膳师更是能够使其效力最大化。
换言之，哪怕是资质平平之人，如果经年累月服用灵膳，也能不断激发体内神血，促进修行。甚至依靠灵膳破境者也大有人在。
可想而知，灵膳师这个职业意味着无尽的荣耀。然而尊贵的身份与危机并生，没有任何一方势力能容忍敌人坐拥灵膳师的辅助，所以针对灵膳师的暗杀从未停止。
护卫之人寸步不离，暗杀之辈不择手段。在血腥的争斗中，上古灵膳的配方逐渐散落，变成某种隐秘的收藏，而灵膳师一脉的传承也日渐凋敝，新鲜血液枯竭。
冬离盯着光屏上的纸页，目光变得热切，心中生出浓浓的渴望。
自从来到惊鸿楼之后，他接触到了系统的厨艺训练，在地下厨房里稳扎稳打地学习。
正因如此，冬离才明白这份传承的珍贵程度，那是没有人能够拒绝的诱惑。如果能拥有上古灵膳的配方，对修行的助益简直不可估量。
冬离甚至觉得藏在身上的五味箸都炽热了几分，仿佛正散发出一种渴望的情绪。
对于这件灵器，他仍然摸不清深浅。但是毫无疑问，灵膳师的传承对五味箸只有好处，说不定能够一举打通其余的灵窍。
除了这些考量之外，还有一份纯粹的好奇心支撑着冬离。
这是归属于祖神的世界，北洲之父是工匠与熔铁之神。所以科技文明在这片土地上日益发展，绽放出璀璨夺目的光辉。
就拿眼前的景象来说，精致的光屏悬浮在空气中，它正是技术发展的结成果晶。
但是还有另一些技艺的结晶，譬如上古灵膳，它们在历史上大放异彩，却在科技更加先进的现代社会失去了踪影。
时至今日，高级实验室拔地而起，精密的电子仪器大行其道，却无法破解古老的配方。
这其中的奥秘，对冬离来说是个有趣的谜题。
他甚至隐隐觉得，灵膳与破雾丸之间或许有某种相通之处。人造的机器发展到现在这个时代，自以为勘破了造物的真相，却被一层隐形的的天花板拦住。
这样的念头让冬离忽然身体一颤，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
“这么珍贵的东西，城主府居然愿意拿出来当灵膳大赛的奖励？”冬离沉默片刻，然后开口问道。
婆婆轻笑一声，回答道：“《秋实鉴》可不是城主府能够拥有的东西。”
她稍稍一顿，手指在光屏上拨动，继而说道：“这次的冠军奖励是评委会主席自己带来的，属于私人赠与。”
话音落下，光屏上的影像跳动起来，最后定格为一张肖像图。
“这是……”林霜的双瞳骤然一缩，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那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慈眉善目，敦厚可亲，看上去像是邻家老翁。
婆婆轻轻地说道：“你没认错。”
冬离也仔细地看着那幅肖像，虽然他不曾见过这张脸，却能够认出角落里标注的几个字。
看清之后，他不禁张大了嘴，倒吸一口凉气。
即使冬离再怎么孤陋寡闻，也很熟悉眼前这个名字。
事实上，北洲大地的亿万教众都认识这位老人，因为他的地位太过尊崇。
他有很多称号，每一个都意味着滔天权势。
当代枢机团团长、主教们的领袖、教皇的副手、裁决之铁腕。
这个老人手握赤红的权柄，屹立在北洲的巅峰。
冬离轻声念出他的名字，声音中含着深深的敬畏。
“木云尧大主教。”
婆婆点点头，补充道：“这个消息更加隐秘，多半会保密到最后一刻再公布。我是意外知悉，所以提前告知你们，切勿外传。”
林霜呆呆地看着婆婆，确认她不是在开玩笑。
“消息可靠吗？大主教居然会来澜阳，而且带来《秋实鉴》这样的珍宝？”
她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也想不明白。
以往的灵膳大赛虽然隆重，但影响力主要局限于东域。木云尧主教却不同，他跺跺脚，整个北洲都会抖上三抖，根本不必屈尊参与这样的民间活动。
这事听起来就像联邦总统给村头的理发店剪彩一般，越想越匪夷所思。
婆婆也注视着那幅肖像，目光中带着几分嘲弄。她淡淡地说道：“大人物的心思，我们还是少去揣度得好。至于《秋实鉴》，那本就是别人托付给他的东西。”
林霜还想细究，奈何婆婆用眼神制止了她，不让她再纠缠下去。
“今夜叫你们来，就是要叮嘱你们。这一次木云尧大主教亲至，没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一切全凭实力。”
“《秋实鉴》的机缘难得，你们务必毫无保留地出手。”
林霜轻轻呼出一口气，温柔地说道：“多谢婆婆提点。”
她清秀的眉眼间露出坚定神色，灵膳师是每个厨师的梦想，林霜也不例外。为了这一次的机遇，她必将全力以赴。
“还有，冬离参赛的消息你不要透露给外人，此次大赛你们俩一明一暗，稳妥些。”
“晚辈明白了。”林霜应下来，又看了冬离两眼，暗自猜测他与婆婆之间的关系。
“那就回去休息吧。”
婆婆摆摆手，目送她出了门。
冬离安静地站在旁边，若有所思地望着光屏。
“你的身份特殊，不适合以惊鸿楼的名义参赛，那样会引起怀疑。”婆婆严肃地说道，手上捧起一张银色的面具。
她把面具递给冬离，温和地说道：“这面具的材质里掺了星银，有阻碍探查的功效。比赛开始之后，你要时刻戴好。”
婆婆显然做了周全的安排，此刻把注意事项一一交代给冬离，无微不至。
冬离轻轻抚摸那张面具，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银色的弧光流淌在灯下，勾勒出流畅的线条。
他试着戴上面具，动作有些笨拙。
“都记住了吗？”婆婆最后问道。
“婆婆放心，我一定小心行事。”
隔着面具，冬离的声音都发生了变化，听起来低沉了许多，如同中年人。
婆婆微微颔首，漫不经心地收起光屏。她像往常一样摆了摆手，这是让人退下的讯号。
于是冬离恭谨道别，走到门外，忽然停住脚步。
他没有转身，也没有摘下面具，只是闷声说话，似乎不吐不快。
“婆婆，您先前说有人把《秋实鉴》托付给木云尧大主教……”
“那个人，就是汤师吧？”
冬离静静地等待了片刻，没有得到回应。
木门悄无声息地关闭，这份沉默本身就是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