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月明星稀。火莲节一过，春天也就不远了。但冬季的寒意还未完全褪去，晚风一吹，依然冰冷刺骨，像刀子刮在身上。
冬离与尹三玄愁眉苦脸地站在后院中，各怀心事，一言不发。
一阵微风吹过，婆婆现出身形，她的银发在夜色里照样醒目。
她一现身就开口说道：“今年秋天，你们俩都要去圣城接受五院的考核，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尹三玄一愣，忍不住看了冬离一眼，没想到他也要前往圣城求学。
婆婆继续严肃地说道：“尹三玄，尤其是你，千万别掉以轻心。虽然通过考核不难，但你应该不止这么点追求吧？”
冬离顿时嘴角一抽，婆婆这话似曾相识。她对冬离也提过类似的要求，希望他在考核上取得靠前的成绩。
尹三玄小心地说道：“婆婆，我现在已经是初醒中境，到秋天时还会有进步，应该问题不大吧？“
他的话语虽然委婉，但隐隐透露出一股傲气，这是六族子弟生来就有的自信。论修行天赋，他们从来不会输给任何人。
六支神血主脉能长盛不衰这么多年，不是没有原因的。
婆婆轻哼一声，对尹三玄呵斥道：“你以为这一届没什么人能与你竞争了？且不说外人，就算在六族里，比你强的也不少吧。”
说着，她伸出手，在空气中轻轻划动两下，勾勒出淡淡的光影图案。那些图案在夜色里闪闪发光，结成了不同的徽记，宛如活物一般。
一朵蔷薇在风中绽放，娇嫩欲滴，带着露珠。
“譬如高阳家的丫头。”婆婆轻轻触动蔷薇的花瓣。
花朵之后，一只海兽跃出水面，裹挟着洪荒气息，仿佛来自太古。
“还有傅家的小弟弟，据说天赋不逊色于他哥哥傅康。”婆婆点了点海兽的脖颈。
更多的图案在黑夜中闪动，散发出各不相同的威压。
冬离认真地观察那些图纹，若有所思，心想这些就是六族的族徽吧。这些家族在北洲大地上屹立不倒，根须蔓延，不知有多么深厚的积累。
每一道族徽，都代表着不容挑衅的权势。
“婆婆，三玄公子是哪一个呢？”冬离好奇地问道。
婆婆淡笑一声，晃动指尖，里面飞出一只小巧的鸟儿。仔细去看，那是只通体幽黑如墨的渡鸦，羽翼宛如金铁，闪烁着森冷寒芒。。
她扭头看向尹三玄，说道：“对上这些同辈的六族子弟，你能有几成胜算？”
尹三玄还有些不服气，辩解道：“没打上一场，谁也不知道结果。”
婆婆看他嘴硬的样子，也不生气，而是再度勾勒出一道图案，这次不再是属于六族的徽记。
三条青色的细线在黑夜里跃动，看不出具体的形状。
“这是……一阵风？”冬离在旁边疑惑地开口，难道还有以此为族徽的家族？
尹三玄显然是知道其中含义的，所以乖乖闭上了嘴，不敢再说反驳的话。
“你心里有数吧，你与清都那小怪物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婆婆无情而直白，完全没打算给他留面子。
清都的小怪物？冬离心念一动，想起汤师曾经也提到过这么一个称呼。
说到六族的同龄人时，尹三玄还能坦然应对。但是清都那位实在是天赋卓绝，让人心服口服。
婆婆挑眉说道：“若是传言不假，那小怪物很快就能继承他家的灵器。到时‘风神’一出，你们这一届有谁能当他的对手？”
她弹指一动，只见青色的细线席卷而出，像暴风过境一般呼啸。风把蔷薇撕扯成碎片，继而压倒了海兽与渡鸦……
六族的族徽渐渐消散，只剩下三道青线微微摇曳。
冷风吹过，所有虚影都熄灭，后院中重新恢复平静。
婆婆淡淡地说道：“圣城五院那种地方可不是做慈善的。如果你不能证明自己的潜质，就什么资源都得不到，去了也是白搭。”
通神者的世界里强者为尊，力量就是一切。即便是圣城五院这样的学府，也遵循着同样的规则，唯有强者能够得到学院的青睐，从而获得更多的修行资源。
而资质平平之人，即便侥幸通过入学考核，也无法获得更多的机缘，注定泯然众人。
通神大道，一步快步步快。
尹三玄当然懂得这个道理，但他出自六族，在起跑线上就胜过常人一大截，难免有些骄矜自满。
今夜婆婆没跟他客气，直接把年轻一代里的佼佼者点了一遍，其中每一个都不逊于他。
在这种残酷的竞争氛围下，如果想与同辈人里的顶尖天才较量，尹三玄必须要再下苦功。
一股危机感在他心中油然而生，尹三玄不由感到有些惭愧，对婆婆说道：“我明白了，往后还请婆婆多多指教。”
婆婆终于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冬离身上。
冬离立即明白了那眼神里的督促意味，婆婆先前那些话不只是说给尹三玄听的。
北洲浩瀚，人杰地灵，从来不缺少所谓“天才”，但“天才”与“强者”是两回事。除了天赋以外，心性、勤勉、机遇，缺一不可。
满足了这些条件，才能成就强者之名。
如今声名赫赫的大佬们，无一不是从同辈人之中杀出重围。他们大多在少年时代就崭露头角，一路把握机缘，最终成长起来。
所谓天才，也须披荆斩棘之后才能成为时代的弄潮儿。
冬离的目光中露出坚定之色，静静感受着紧贴胸口的银球。他是一个信使，既然答应了汤师，就一定要办到。
为了这个目标，冬离必须尽快强大起来，而圣城五院正是一个不容错过的机会。
只要秋天时能从人群中脱颖而出，现在修行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见二人都摆正了心态，婆婆总算是放下心来。理念上的进步，有时比单纯磨练技艺重要得多。
“那么接下来就开始今晚的特训吧。”她清了清嗓子，发出一道冷酷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