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船驶入幽峡半日有余。
越是深入,船上的人越是提心吊胆,毕竟幽峡实在恶名远扬。当然,凡事都有例外。
“据说要到涡流水域了,咱们去长长见识!”方亦瑶欢快地说道,拉着冬离向房外走去。
“你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冬离无奈地说道。
方亦瑶这妮子简直是来看戏的,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
二人扶住栏杆,向四面看去,只见山壁陡峭高耸,笔挺肃杀。
“这水的颜色真有些怪……”方亦瑶轻声说道。
冬离低头看去,发现江水之色确实比其他地方幽深得多。浑浊的水流里好像混杂了墨水似的,黑浪翻涌,透露出一股沉暮死气。
再加上天气寒冷,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冬离不禁想起那些关于幽峡的鬼故事,苦笑地摇摇头。他不相信这里真有什么鬼,但如此江水确实非比寻常。
前方将是涡流水域,冬离悄无声息地把灵晕汇聚于双眼,看清了那诡异的场景。
暗色的江水翻滚转动,形成一处处漩涡,水势忽急忽缓,让人难以捉摸。在这样的水域航行,即便是最稳最好的船也得小心翼翼,否则极有可能被漩涡干扰失事。
冬离神色凝重,让他担忧的还不止于此。昨夜偷摸上船的那人,恐怕不会轻易放弃。
“你怎么愁眉苦脸的?跟这水一样难看。”方亦瑶瞧见他的脸色,打趣道。
冬离对上她那双笑意盈盈的下垂眼,解释道:“我在想,以前听人们说幽峡难渡,现在总算眼见为实。”
方亦瑶说道:“你可别乌鸦嘴,有郑叔在,放一百个心吧。”
冬离听到这话,心念一动,问道:“郑叔真有这么厉害?”
方亦瑶看他不相信的样子,扬起下巴,说道:“郑叔是我家商会一等一的武道高手,不管什么事都是手到擒来。”
“高手?这么说来,郑叔确实是一名武者?”
方亦瑶骄傲地点了点头,说道:“在我们那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听父亲说,郑叔比普通的武者还要厉害,就算放在武道馆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冬离若有所思。虽然方亦瑶吹得天花乱坠,但郑叔比起汤师,显然还是相差十万八千里。
他记得汤师说过,南方人惯称的“武者”,其标志是开辟出力域。汤师对此不屑一顾,因为他们连初醒境都未达到,只是最不入流的通神者而已。
可是在普通民众看来,武者已经是绝对的强者了,毕竟不是谁都有汤师那般眼界。如果方亦瑶所说不假,郑叔真比普通武者更厉害,那么他多半已入初醒境。
方亦瑶自信满满地说道:“从进入幽峡开始,郑叔就时刻留意环境。你看,大半天了,什么事都没有。”
“但愿如此。”冬离轻声说道。
幽峡或许奈何不得通神者,但真正的危机藏在人心。
既然郑叔声名在外,那么尾随这艘船的人不会不知道。一旦动手,必然是有备而来。
冬离默默思索这些,眉宇间的忧虑挥之不去。
恰似幽深江水。
……
……
天色将晚,货船驶入涡流之间。
黄枭蒙着面罩,与身形魁梧的聂猛并肩而立。
二人踏着黑浪行进,同时用力域掩护住成群的水匪,无声无息地接近方家货船。
按照计划,在郑元豪反应过来之前,他们要抢先一步登船。只要抓住方家姐妹,局面就会落入他们的掌控。
聂猛虽然外形看上去五大三粗,但绝不是头脑简单的人。能够不战而胜的事,何必多费力气?
他谨慎地催动力域,扭曲光线与声音,隔绝外在探查。这是一门特殊的战技,是他作为水匪首领的立身之本。
往日,凭借这个手段,他们躲过了不知多少往来船只的探查,从未失手。
这一次,聂猛也是十拿九稳。他化作一团隐约的阴影,在暗色的江水上踏步,带领众人向货船疾速贴近。
他瞒过了江上的日光,避开了崖壁间的北风,躲过了水草泥沙。
但他骗不过一双筷子。
……
……
“嗡!”
冬离皱紧眉头,因为五味箸忽然猛烈颤动,分明是在警告自己。
“难道那人又来了?”他顾不得身边的方亦瑶,根据五味箸的感应向船尾奔去。
方亦瑶一愣,然后跟上来,疑惑问道:“冬离,你要去哪?”
冬离无暇回话,赶忙运转起灵晕,仔细审视船尾的方向。
方亦瑶见他不说话,越发摸不着头脑。更奇怪的是,冬离作为一个伤员,脚步竟然如此快,很快就甩开她一大截距离。
她气喘吁吁地想追上去,却见冬离朝自己挥动手臂,神色急切。
“快,你快去通知郑叔,有水匪偷袭!”
他的喊声极响亮,吓了方亦瑶一跳。她看出冬离不是开玩笑,也不多问,掉头就跑去传话。
冬离回头看向远处迅速逼近的阴影,调动灵晕,欲一窥究竟。
这一看,心便沉了下来。
暗影中藏匿的人数远远超出预期,昨夜遭遇的蒙面男子站在最前方,身边还有一个壮硕男子,浑身散发出强大的气息。两人都是货真价实的武者。
而那层遮蔽手段显然是一种奇特的战技。若不是五味箸示警,恐怕等他们摸上船,自己都发现不了。
冬离想到这些,脸色难看至极。
此刻,聂猛与黄枭也注意到了他。
一个少年立于船尾,与一群大人遥遥相望,神色冰冷。
“黄枭,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孩子?”聂猛挑眉。
黄枭点头道:“没错,这小子有古怪,竟然能发现我们。”
“想偷袭恐怕来不及了,先留下他们吧。”
聂猛说着,果断地抛出一柄铜色飞锤,破空而去。
冬离见状欲要阻拦,但是隔得太远。聂猛故意砸在偏斜之处,让他无法用力域影响飞锤的方向。
“轰!”
飞锤在船尾砸出一个大窟窿,一时间整艘船都有些偏斜。
若是平时,这样的损伤可以停下处理。但眼下水匪肯定不会给他们维修的机会,此战不可避免了。
船员们已经被声响惊动,一时间乱作一团,郑叔终于赶到,神情又惊又怒。
他来不及与冬离多说话,喝道:“你快退走,这里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