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大个因为在蜀山上不受人待见,没人愿意跟他呆在一起,所以住的也就比较偏,本来李存胤打算让这宝贝徒弟跟他住在一起,但蜀山有蜀山的规矩,师父跟徒弟住在一起,那可成何体统——蜀山教庭这么大,难道还找不到一个妥善安置陈茂陵的住所?
无奈之下,李存胤只好将教庭最东北角那旮旯的几间荒败小屋拾掇了拾掇,听说,那里便是蜀山丹宗仅剩的旧址。
周逸顾不上月黑风高,提着包袱穿过一大片荒地才来到陈茂陵的住处,周围静悄悄的,衬着屋子里透出来的灯光,像极了惊悚电影里那些暗藏鬼物的地方。
周逸面色平静,脚步不急不缓,走到屋前,推门而入,见陈茂陵正坐在椅子上,费劲地用同一个动作把玩着一把小铁锤,此时察觉周逸贸然闯入,猛地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站在门前的周逸,一脸惊愕。
看上去,他好像有点怕这个不速之客。
周逸三步做两步走到桌前,将包袱放在桌子上,语气淡淡道:
“茂陵师兄,你那倒霉师父让你帮我做件兵器,你知不知道?”
陈茂陵目光呆滞,用力点头。
“喏,”周逸冲桌子上的东西扬扬下巴,“这是铸剑用的材料,你看看。”
陈茂陵小心翼翼地看了周逸一眼,动作略带着些扭捏转过身子,在这摊残兵里扒了扒,脸上溢出一阵狂喜之色,而后转过头来,用力点头,瓮里瓮气地回答说:
“嗯,嗯,行,行!”
周逸看着情绪激动的傻大个,不禁狐疑——怎么看这家伙好像真的对这些破铜烂铁很有兴趣的样子,然后探头往东西两个偏房敲了敲,见西边那间偏房果然是间铸剑作坊,而且一眼看上去,东西摆的竟还挺条理,也还算干净,确实是经常收拾的样子,他心里不禁腹诽,
“李存胤这头老狐狸,不但拿我换来的宝药给他自己练手,还要那我换来的残兵给他徒弟练手,这个算盘打得,我去!”
可惜他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不过也隐隐觉得,李存胤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当,但其实并不是那么不靠谱,相反有一种深藏不露的感觉。
“你觉得这些材料怎么样?”
陈茂陵激动地竖起大拇指,
“好!好!”
“为什么?”
陈茂陵的表情再次微微凝滞,抬手挠着后脑勺,一副标准白痴式的若有所思,
“呃……呃……”
然后又竖起大拇指来,表情激动,
“好!好!”
周逸感觉自己一下子没了脾气,连交流都成障碍,李存胤竟然还要他跟陈茂陵搭档铸剑,这以后十几天的日子,怕是难过喽。
不过为了过一把铸造上古奇剑的瘾,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忍了。
陈茂陵见了周逸拿来的残兵,不但乐不可支,而且迫不及待,就在周逸一愣神的功夫,这家伙竟然已经走进西堂屋,拉着风箱将火升了起来。
“呼~”“呼~”……
周逸走进西堂屋,看见炉子里的干草已经窜起斗大的火苗,不消片刻便熊熊燃起来,陈茂陵躬着身子,活像一头人熊般将一捆捆包着木柴的干草丢进炉膛里,然后又开始用力拉风箱,速度不快,但看上去却很吃力,可能是因为这风箱已经用了太久,另外,它也实在是太大了——跟个贵族棺材似的。
周逸扭头看看墙上的挂钟,才七点多,然后向前走几步,帮陈茂陵往炉膛里一起丢干柴。
不到十分钟,整个炉膛已经被烧得通红,西堂屋里的温度高的吓人,周逸早已经汗如雨下浸透全身衣衫。
陈茂陵看着一边不住哈气的周逸,腾出空来指着旁边一滩碎土说:
“你……泥巴……”
周逸张着小嘴看着已经脱的只剩大裤衩子的茂陵,气喘吁吁道:
“你让我活泥巴?”
陈茂陵用力点头,
“对,活……泥巴!”
周逸丢下手中的干柴,走到碎土旁,用铁锤将碎土杂成粉,然后从旁边的大缸里舀了水浇在上面,看这水还算干净,忍不住往自己头上浇了两舀子,接着发出一声畅酣呻吟,
“我去,爽!”
待水全部渗进土里,周逸开始用手和起来,和了一会儿觉得效率太低,灵机一动,直接脱掉鞋袜,在上面踩了起来,踩着踩着,却觉得脚下的泥巴越来越硬也越来越有弹性,跟滚刀肉一样,再加水也已经渗不进去,他本想问一下傻大个接下来该怎么做,扭头时才注意到房间西北角还有一块桌案大小的铁疙瘩,上面砸痕斑斑,有一块地方已经陷了进去,当即了然,于是便将这坨泥巴搬到铁疙瘩上,抡着四五十斤的大铁锤哐哐地砸了起来。
陈茂陵不说停,周逸就一直砸,直到陈茂陵拿着已经将一应杂物去除只剩铁片子的残兵走过来,他才停下,这泥巴看着也算有点奇异,才停锤没十秒,就已经由饼状收敛成了球形,看上去跟个鸵鸟蛋一样。
但见傻大个拿起拿刀将已经泥巴切成两块,赶紧将残兵放在两块泥巴的切面处,以极快的速度将两块泥巴和在一起,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一个很有讲究的技术,因为慢一点,那两块泥巴就又自动收敛成鸵鸟蛋了。
陈茂陵咬着牙,使出吃奶的力气将两块泥巴死命挤着,上半身盘虬卧龙般的肌肉全部爆炸,沟沟壑壑线条分明,像穿着一身重型铠甲。
两团泥巴仿佛有生命般缓缓蠕动,不一会儿,切口处的痕迹竟然一点都看不见了,此情此景,饶是带着上一世那近乎玄幻般记忆重生的周逸,得见此景也不禁叹为观止,
“想不到,在这个时代,还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傻大个将泥巴小心翼翼地放进炉膛,又向里边添了几把干柴,将整个炉膛堆满,然后又开始卖力地拉风箱,一边拉一边抹汗,并欣慰满足地笑着。
西堂屋的温度又陡升了一个大台阶,高的已经堪称恐怖,周逸站在角落里,感觉自己快要脱水了,扭头看看傻大个,已经皱起眉头,不停地舔着嘴唇,面膛被炉火烤得紫红紫红,近两天一定得褪层皮不可。
周逸从大缸里舀出满满一舀子清水,慢慢浇到茂陵身上,不过他没敢往头上浇,害怕一热一凉,茂陵的身体受不住。
眼下西堂屋里也已经没有他什么事儿,于是他走到外边,倒了一碗撒了食盐的水回来,交给茂陵。